♔这个故事送给甜心 @归雁 ,感谢大家对小若的支持~
♔Marc Levy(马克·李维)《假如这是真的》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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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非常浪漫的故事,想分享给大家。这个故事更像是一次改写,会出的比较快~
------------------- Chapter 10 -------------------
Tristan探长上午十一点来到医院。值班护士长早上六点钟一上班便打电话给警察局。一位深度昏迷的病人从医院消失了。这是一起绑架案。
Tristan上班时在他办公桌上发现这份通知,他耸耸肩自问为什么这种事总是落到他的头上。他在警察局负责分派任务的Isolde面前大声抱怨。
“我做了什么事得罪你了吗,我的美人?你要在星期一的一大早把这样的事摊到我的头上?”
“这星期刚开始你本来可以把胡子刮得干净些。”她答道,脸上露着不合时宜的微笑。
“你的回答很有趣,我希望你爱你的转椅,因为我感到你一下子还不会离开这把椅子!”
“你真是一座冰冷的雕像,Tristan!”
“对,没错,而这正好给了我权利来选择那些要在我头上拉屎的鸽子!”
他转身走开,艰难的一个星期开始了。不管怎么说,它接上了刚刚于两天前结束的上一个星期的艰难日子。
对于Tristan来说,令人满意的一个星期该是这样的日子:警察只被叫去处理邻里纠纷或者有关遵守民法条例之类的事情。刑警队的存在是一种荒谬的事,因为这表明在这个城市里还有相当多的疯子在杀人、强奸、偷窃,而现在又绑架医院里的昏迷病人。有时他在想,经过三十年的职业生涯,他本来该说是什么都见过了,然而每星期却总有案犯把人类的疯狂推到极限。
“Isolde!”他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大声叫喊。
“什么事,Tristan?”负责分派任务的女警官应道,“你周末过得很糟吗?”
“你不想给我到下面去买块煎饼吗?”
Isolde两眼牢牢地盯着警察局的记录本,嘴里咬着钢笔,她摇摇头表示不愿意。
“Isolde!”他又大叫起来。
她正把昨晚报告的参考资料填写到为此保留的空栏里。因为簿子上的格子太小,还因为她的上司,那个她讥讽地称之为第七“分管区”的头儿,是个有怪癖的人。她专心致志地写着蝇头小字,不敢越格子一步。她甚至连头也没抬就回答:“对,Tristan,你就对我说今晚你要退休吧。”
他忽地起来,在她对面站着。“这话够恶毒的!”
“你不想去买个玩意儿在上面泄泄你的火气吗?”
“不,我要在你身上泄泄我的火气,这相当于你工资单的百分之五十。”
“我要把煎饼贴到你的脸上,你知道吗,我的鸭子?”
“我们是小鸡,不是鸭子!”(法语中poulet可称为警察,同时也是鸡的意思……1817年一场大火导致巴黎警察局被毁,之后警局被迁至犯罪河岸36号,该地曾是巴黎家禽市场,之后警察就被法国人戏称为“鸡”了)
“你不是鸡,你是只可怕的老鸭,甚至是不能飞的老鸭,你走路也像只鸭子。况且这里又不是法国。好啦,干你的活儿去吧,别吵我。”
“你很漂亮,Isolde。”
“是啊,你呢,和你心境好时一样俊。”
“来吧,穿上你外祖母的背心,我带你去下面喝杯咖啡。”
“那分派工作谁来做?”
“等会儿,别动,我做给你看。”
Tristan掉转身快步走向在大房间另一头整理资料的年轻实习生。他抱住实习生的双臂拖着他穿过大房间,来到门口的办公桌旁。
“就在这儿,年轻人。你坐在这把有扶手的转椅上别动,因为这位夫人曾荣升一级,所以这把椅子有两个布料扶手。你可以坐在上面旋转,但是别朝同一方向旋转两周以上。电话铃响时,你拿起听筒,说:‘早上好,警察局,刑警队,我听着你说话。’你听着别人说,你把所有的内容都记录在这些纸上,在我们回来前你不要去上厕所。如果有人问你Isolde在哪儿,你就说她突然要买些女人的玩意儿,说她跑去药房了。你觉得可以办得到吗?”
“探长,为了不跟你去喝这杯咖啡,我甚至都愿意去扫厕所!”
Tristan没有反驳,他抓住Isolde的胳膊,把她拖到楼梯上。
“这件背心,你外祖母穿上大概挺合适!”他笑着对她说。
“Tristan,等他们让你退休,我干这个活儿会感到多厌烦!”
街角,一盏五十年代的红色霓虹招牌灯在吱吱作响,标着“芬悉酒吧”的发光字体,在这家老酒吧的玻璃门窗上泻下淡淡的光晕。芬悉曾有过它辉煌的日子。这个陈旧过时的场所如今只在墙上、天花板和地板上剩下一些装潢。天花板已发黄,木制的窗肚墙被时光磨得油光锃亮,夜晚相会的千万个醉步把地板踩得老态龙钟。从对面的人行道看过来,酒吧酷似霍普7的油画。他们穿过街道,坐到木制的老吧台前,要了两杯淡咖啡。
“你星期日过得这么糟吗,我的胖熊?”
“周末我很无聊,我的美人,假如你知道就好了!我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是因为星期日我没能跟你一起用早餐吗?”
他点点头。
“但你可以去博物馆,出去走走!”
“如果我去博物馆,我两秒钟就会逮住几个小偷,我马上又要去办公室了。”
“去看电影。”
“在黑暗中我要睡觉。”
“那么去散散步吧!”
“不错,这是个好主意,我是要去散散步。这样我就不会像那种在人行道上闲逛的笨蛋了。你在干吗?没干吗,我在散步!说起周末,你和你的新情夫过得顺利吗?”
“没有什么绝妙的东西,但倒是有事可做了。”
“你知道男人的缺点是什么?”Tristan问道。
“不知道,什么缺点?”
“男人要是跟你这样的女孩一起,他们就不会感到无聊。假如我年轻十五岁,我就会在你的舞伴记录簿上登记了!”
“但你比你自认为的年龄要小十五岁,Tristan。”
“我可以把这话当作我们俩关系的进展吗?”
“当作恭维吧,这已经不错了。好了,我要去干活儿,你也要去医院,他们看起来惊慌失措了。”
Tristan见了护士长。她两眼盯着这个胡子没刮干净,身材瘦削,但不失潇洒的男人。
“这真是可怕,”她说,“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她用同样的语调补充说,董事长非常激动,他想下午见见特派员。傍晚他要向董事们通报这件事,寻求他们的帮助。“探长,你会给我们找回这个病人的吧?”
“如果你们一开始就告诉我这事发生后的全部情况,也许能。”
护士长说绑架有很大可能发生在换班时。值前半夜的护士到现在还没能联系上,但是值后半夜的护士已经肯定,在她两点钟查房时,这张床是空的。她当时还以为病人已经死了,因为照医院的规矩,病人死后二十四小时内都是让床位空着的。是护士长在她上班后首次查房时迅速发现了这一悲剧,马上报了警。
“也许是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他讨厌这个医院,走出去逛逛,他已经躺了这么久,这是可以理解的。”
“我非常喜欢你的幽默,你的话可能会让他的姨妈从中得益,她现在在我们科室一个负责人的办公室里,随时都会来这里。”
“哦,当然喽,”Tristan说道,一边瞧着自己的皮鞋,“如果这是一起绑架案,那么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这有什么关系?”护士长用恼火的口气回答,好像他们正在浪费时间。
“你知道,”他说,两眼逼视着她,那目光要多古怪有多古怪,“百分之九十九的犯罪都有它的动机。原则上说,这是因为他们不会只为了开个玩笑,在星期天晚上到医院来偷一个病人。说到这儿,你能肯定他没有被转送到另一家医院去吗?”
“我敢肯定,在接待处有转院凭单,他是被用救护车送走的。”
“哪一个公司的车?”他掏出铅笔问。
“哪一个都不是。”
今天早上来上班时,她压根儿没想到会有绑架的事。当得知505房间有一张床空出,她立即就来到接待处。“他们没有通知我就让办了转院,我感到不能容忍。而你知道在我们那个年代,尊敬上司,算了,现在谈的不是这个。”接待小姐交给她那些清单凭据,而她“立刻发现”有可疑的地方:少了一张单子,还有,蓝色的那张单子填得也不对。“我在想这个傻瓜怎么会受人愚弄……”
Tristan表示想了解一下这个“傻瓜”的身份。
她叫卡伦娜,昨天在接待处值班……“正是她让他们得逞了。”
Tristan已经被护士长的话灌得晕乎乎的,因为出事时她并不在场,于是他记下昨夜当班的所有人的通信地址,然后向她道别。
他在汽车里给Isolde打电话,要她把所有这些人在他们去上班以前,请到警察局去。
到了傍晚他已经问过所有的人,弄明白了在星期天晚上半夜时分,一个假冒医生,穿着一件从一个令人非常讨厌的真医生那里偷来的白大褂,拿着假的转院单的人来到医院,身边跟着一个救护车司机。这两个不显眼的人毫无困难地劫走了陷入深度昏迷的病人Merlin Emrys先生。
一个见习医生后来的证词使他修改了这份报告:这个假医生可能是一个真医生,他被这位见习医生喊来救援,而且给予了很有经验的协助。据参加这一意外行动的护士说,他在进行中央穿刺时所显示的精确使她以为,他应该是一个外科医生或至少在急诊室工作。
Tristan问,一个普通的护士是否能够进行中央穿刺,她回答说男女护士都要接受这方面操作的培训,但是不论怎样,他所做出的选择,给医学生下的指示和动作的灵巧度,都更确切地证明他绝对属于医生这个范畴。
“怎么样,这个案子有了什么线索?”Isolde在准备离开之前问道。
“有个什么地方出了毛病,一个医生去医院劫了一位处于昏迷状态的男人。专业水平的活儿,破旧的救护车,伪造的医院单子。”
“你怎么想的?”
“也许是一起器官走私案。他们偷盗了躯体,把它运到秘密的实验室,开刀取出他们感兴趣的部位:肝、肾、心脏、肺和其他可以出售的器官,卖给一些不太谨慎但又需要金钱的诊所来赚取钱财。”
Tristan请她去搞一份所有拥有名副其实的外科手术室,但又有财政困难的私立医院的名单。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我的甜心,我很想回家,这件事可以等到明天再说,你的这些诊所,它们总不会在夜里宣布破产吧?”
“你瞧你这样容易变卦,今天早上还说把我登记在你的舞伴记录簿上,晚上你就已经拒绝和我度过一个绝妙之夜。我需要你,Isolde,帮我一把,好吗?”
“你是一把手,我的Tristan,早上你可不是这副腔调。”
“不错,但现在是晚上。你帮我吗?脱掉你外祖母的背心,过来帮我吧!”
“你瞧,用这样的魅力来求助,真是不可抗拒,祝你晚上过得愉悦。”
“Isolde?”
“哎,Tristan!”
“你真是美妙极了!”
“Tristan,你没办法让我动心的。”
“我可不敢有奢望,亲爱的!”
“这话是你想出来的?”
“不!”
“我想也是。”
“好啦,你回去吧,我自己想办法。”
Isolde向大门走去,又转过身。
“你肯定行吗?”
“肯定,先照管你的猫吧!”
“我对猫过敏。”
“那么,留下来帮我。”
“晚安,Tristan。”
她冲下楼梯,手在栏杆上滑过。
值夜班的人把他们的大本营搬到警察局一楼去了,Tristan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他打开电脑和数据库连接,在键盘上敲下“诊所”这个词,然后点燃一支香烟,等候服务器执行寻找命令。几分钟以后,打印机连连吐出六十几页打印好的纸,Tristan粗暴地咕哝着,跑过去拣起这一摞纸,把它们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好吧,就缺这个了!要确定那些可能处在贫困中的单位,只需跟一百多家本地的银行联系,请他们列一张最近十个月申请银行贷款的私人医院名单就可以了。”他高声说着。
在半明半暗的办公室入口处,他听到Isolde的声音在问:“为什么是最近十个月?”
“因为这就是警察的直觉,你为什么又回来啦?”
“因为这就是女性的直觉。”
“你真可爱。”
“然后一切都取决于你带我去哪儿吃晚饭了。你觉得抓住一条线索了吗?”
有关这案子的线索他觉得太容易了。他希望Isolde打个电话给市政巡警调度室,查一下值班记录上是否留有星期天晚上关于救护车的报告记载。“他们不会总交好运的。”他说。
Isolde拿起电话机。接电话的值班警察在他的终端机上寻找,但上面没有任何报告。Isolde请他把查找的范围扩大到整个地区,可是这样屏幕上还是一无所有。值班警察表示歉意,在星期日夜晚到星期一没有任何救护车辆受到违规处罚或者检查。她请他如有新的消息立即通知他,然后挂了电话。
“很抱歉,他们什么都没有。”
“那么好吧,我带你去吃晚饭,因为银行今晚什么都不会告诉我们的。”
他们来到佩里餐馆,挑了个朝街的位置坐下。
Tristan漫不经心地听Isolde说话,目光穿过玻璃墙游移着。
“我们认识多久了,Tristan?”
“这是一个永远都不能提的问题,我的美人。”
“为什么呢?”
“当人们爱的时候,是不会去算的!”
“多久?”
“长得足够让你能容忍我,又不足以让你不能容忍我!”
“不对,比你说的要长得多!”
“这跟诊所没有关系。我在作案动机上遇到困难,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
“你见过他的姨妈了?据说当前是他唯一的亲人,她没有结过婚,在他父母去世后就像他的母亲一样。”
“还没有,要明天早上。”
“也许是她,她对去医院感到厌烦了。”Isolde耸耸肩。
“别说蠢话,不会是一个姨妈或者是母亲干的,这冒的风险太大。”
“我的意思是她或许想结束这件事。每天去看望处在这种状况下的自己的孩子,有时你大概更喜欢这样的事了结,接受死亡的主张。”
“那你看到过一个母亲用这样的方式来杀害自己的孩子吗?”
“关键是,她并不真的是他的母亲,她只是姨妈,她不可能像亲生母亲一样,她们总归还是有区别。”
“但这是她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三年内先是失去自己的姐姐,接着又是外甥。如果她是为了霸占他们家的财产,也不比等这么久,更何况她自己的经济状况比他们一家三人加起来都强。一般情况下,如果真的没有感情,人们为了名誉,反而会让自己的外甥就那样一直昏迷。那样更不用她费心费力了。”Tristan辩解道。
“确实不会,你有理,这太疯狂了。”
“所以说,没有动机,我们发现不了。”
“总还有诊所的线索吧。”
“我想这是条死胡同,我感觉不到有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刚才还想让我今晚和你一起干活儿!”
“我只是想让你今晚跟我一块儿吃饭!因为这是再明显不过的。”Tristan笑了起来,“他们不可能重新再来一次,这个地区的医院都会非常警惕,而且我认为一具躯体的价钱不值得冒这个险。一个肾脏值多少钱?”
“两个肾脏、一个肝脏、一个脾脏、一个心脏,总计可能有十五万磅。”
“这比肉铺子里的要贵多了,我说呢!”
“你真卑鄙。”
“你瞧这个动机同样也站不住脚啊,对于陷于困境的一家诊所来说,十五万美元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这不会是一桩涉及金钱的案子。”
“这件案子的关键或许是有没有合适的器官。”Isolde提出了新的假设。
她阐述了自己的想法:某个人的生死存亡可能取决于有没有可以移植的器官以及它的相容性,有些人由于不能及时得到他们所需的肾脏和肝脏而死去。某个有足够金融手段的人可以资助不法者去劫持一个处于不可逆转的深度昏迷的人,来挽救他的一个孩子或者他本人。
Tristan皱着眉毛点点头,觉得这个想法虽然复杂却可信。
Isolde看不出她的理论哪里复杂,但对Tristan来说却是如此。
“这样一条线索大大加宽了嫌疑犯的范围,我们也不再非得要寻找一个罪犯。为了继续活下去或者为了挽救他的一个孩子,许多人都可能试图了结某个已经在临床上被宣布死亡的人。考虑到自己行动的目的性,主使者可能会为自己的杀人罪名开脱。”
“你认为应该查找所有的诊所,来辨认一个经济上宽裕,正在等待器官捐献的病人吗?”她问道。
“我不希望这样做,因为这很敏感,而且是项巨大的工程。”
Isolde的手机响了,她说了声对不起,接通电话,专注地听着对方说话,并在餐桌纸上记下笔记,还几次向通话人致谢。
“是谁?”
“调度室值班的那个家伙,就是我刚才打电话给他的那个人。”
“有什么情况吗?”
调度员想到了向夜间的巡警发一条消息,只是为了证实一下,有关救护车的事是否有一个巡逻小组看到可疑的人,但并非就此填写了值班记录。
“那怎么样了呢?”
“他这个主意真是太棒了,因为有一个巡逻小组曾拦截并跟踪一辆老式救护车,这辆车昨晚在Osborne Rd、Old Bridge Rd一带兜圈子。”
“味道真香,他们怎么说?”
“他们跟随开救护车的那个家伙,他说这车在经过十年出色忠诚的服务后要退役了。他们想这司机依恋他的车,所以在最后一次开回车库前开着它再转转。”
“车是什么型号?”
“一辆福特88。”
Tristan做了个快速的心算。如果昨晚这辆用了十年要报废的车是1988年的,那也就是说它在玻璃纸里整整包了二十多年,然后再拿出来使用。司机企图用花言巧语来欺骗那些警察。他抓住了这条线索。
“我还有更好的消息。”他的同事补充道。
“什么?”
“他们一直跟踪他到停车的汽修厂。他们有那个地方的地址。”
“你知道,Isolde,你跟我,我们不在一起真是件好事。”
“为什么你现在要说这个?”
“因为否则我大概总要当绿帽乌龟了。”
“你知道什么,Tristan?你是个真正的傻瓜。你想现在就去那里吗?”
“不,汽修厂大概关门了。而且没有搜查令我什么都做不了。况且我更喜欢暗中察访。我并不想逮住那辆救护车,而是要逮住使用它的家伙。比起在它们的地盘上追逐兔儿,扮作游人去那儿倒更好。”
Tristan付了账,他们俩一起走上人行道。救护车遭到盘查的地方就在他们刚刚吃饭的那家餐馆旁的十字路口。Tristan望着那个街角,像是在寻找一幅图像。
“你知道现在什么事能让我高兴吗?”Isolde说。
“不知道,你说给我听听。”
“你去我家睡觉,今晚我不想独自一个人睡。”
“你有牙刷吗?”
“我有你的牙刷!”
“我喜欢逗你玩,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开心。来,我们走吧,我今晚也想跟你在一块儿。已经有好久了吧?”
“上星期四。”
“可不是。”
当他们在深夜一点半熄灯时,Tristan已经有了解开这个谜的信心。而他的判断十次当中有五次是正确的。
星期二这天真是收益不小。在见过Nimueh之后,他排除了所有对她的怀疑,他还得知有医生已经建议结束病人的生命。法律在类似的案例中撒手不管已经很久了。这位“母亲”是配合的,毫无疑问,对于这件事情,她深为震惊。Tristan懂得区别真诚的人和那些假装精神痛苦的人。她完全不是那种能够组织这一行动的人物。
在汽修厂,他找到了受怀疑的那辆车。走进这个地方时,他很吃惊,这个修理厂专门修理急救车辆。在汽车车身修理车间里,只有一些翻修过的救护车,根本不可能在那里冒充游客。厂里有四十名机修工人和十几名管理人员在工作。总的加起来将近有五十名潜在的嫌疑犯。老板听了探长的叙述后疑惑不解,他对罪犯没有把车隐藏起来,而是乖乖开回汽修厂的动机表示疑问。Tristan回答说窃车可能会促使失主向警方报案,他们会干预这件事。车厂里的一名职工很可能介入这一案子并希望以“借用”的手法瞒天过海。剩下的是找出牵连此事的那个人。根据老板的意思,没有人介入,锁没有被撬开的痕迹,晚上没人有进入车厂的钥匙。Tristan问车间主任可能促使“借用者”选择这辆旧型号车的原因,主任向他解释说这是唯一的一辆可以像普通汽车一样驾驶的车。Tristan从中又发现了厂里有人是“这桩案子”的同党的迹象。他又问道,是否有可能某人偷了钥匙,然后在白天复制了一把。车间主任肯定地回答说:“这是有可能的,在中午大门关上的时候。”这样,所有的人都成了可疑分子。Tristan让人拿走员工的材料,又着手研究一大摞在最近两年内离开车厂的职工材料。
他回到警察局差不多已经是下午两点。Isolde中午吃饭休息还没回来。他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自己先前放在办公桌上五十七个栗色小纸袋里的材料。Isolde三点左右才回来,换了个新发型,而且已准备好承受他的挖苦。
“你闭嘴,Tristan,你会说蠢话的。”她一进门,甚至还没放下包就嚷道。
他抬起埋在材料里的双眼,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露出一丝微笑。在他还没说什么话之前,她走近他,把食指放在他的嘴巴上,不让他吐一个字:“有一个玩意儿要比我的发型让你感兴趣得多。如果你答应不做任何评论,我才对你说,同意吗?”他装出被塞住嘴巴的模样,并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声,表示同意交易的条件。她拿开了手指。
“可怜的小伙子的姨妈打电话来了,她回想起一个对你的调查意义重大的细节,她让你给他回个电话。她在家里等你的电话。”
“但我挺喜欢你的发型的,和你很相配。”
Isolde笑起来,回到她的办公桌。在电话里,Nimueh告诉Tristan她与那位在海滨不期而遇的年轻人之间奇怪的争论,他在安乐死这个问题上对她进行了大量的说教。
她详细地告诉Tristan她和这个建筑师相遇的一个次要情节:他有一次割破手之后,大概在急诊部认识了Merlin。他自称经常和他外甥一起吃饭。尽管他外甥的狗似乎跟他很熟,她还是感到纳闷:既然如他所说,他们认识已有两年,那为什么外甥从来也没有说起过他呢?这最后一个细节肯定会对调查有帮助的。
“嗯啊,”探长低声咕哝道。“大体上,”他总结说,“你让我寻找一个建筑师,他两年前割破了手,你的外甥可能为他做过治疗。而我们应当怀疑这个人,因为在一次偶然的相遇中,他向你表明了反对安乐死的意见?”
“你不觉得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吗,这件事曾被问到过吗?”
“没有,确实还没有。”他挂上电话。
“怎么样,有什么消息吗?”Isolde问。
“你这半长的头发真的还不错。”
“知道了,这是空欢喜一场。”
他重新埋头研究他的材料,但什么眉目都没有。他有点恼火,抓起电话夹在耳朵和下巴间,拨通医院总机。接线员直到铃响九遍才接电话。
“太好了,最好还是不要和你一块儿死!”
“不错,那样的话你直接打太平间。”接线小姐针锋相对地回答。
Tristan做了自我介绍,然后问她的电脑系统可否以根据职业和受伤的类别,对急诊部的就诊情况进行查寻。
“那要看你找的是哪个时期。”她回答。接着她强调说无论怎样,有关医疗机密的规定禁止她提供消息,尤其是在电话里。
他冲着她猛地挂断电话,拿起风衣,向门口走去。他跑下楼梯,来到停车场,快步走向他的车。他把旋转警灯放在车顶,拉响警笛,穿过市区,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他才花了十分钟便来到St James医院,站在接待处柜台前。
“你们请我查寻在星期日夜里从你们这儿被弄走的一个陷于昏迷的年轻人,要么你们就在这里帮助我,不要用什么毫无价值的医疗机密来跟我扯淡,要么我去做其他的事。”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护士长问道,她刚刚出现在门边。
“告诉我你们的电脑能否找到一个割伤手指并可能让你们那个失踪的人治疗过的建筑师。”
“大约是在什么时候?”
“就最近两年吧。”
她俯身朝向电脑,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我们先看看收进来的人,再找一个建筑师,”护士长说道,“这要花几分钟时间。”
“我等着。”
电脑在六分钟之内返回了信息。在最近两年内,从未有建筑师接受过这类损伤的治疗。
“你肯定吗?”
“这是很明确的,‘职业’一栏是必须填写的,因为这关系到保险以及工伤事故的统计。”
Tristan说了声谢谢,然后立刻赶回警察局。在路上,这件事开始纠缠他。这种纠缠能够在瞬间使他全神贯注,让他忘掉所有其他可能的线索,从此时起他感到已经抓住了调查这条链上的一个真正的环节。他拿起手机,拨通了Isolde的电话。
“替我查一下是否有个建筑师就住在救护车被发现的那一带。我等着,不挂电话。”
“是Old Bridge Rd和Osborne Rd吗?”
“可以把查找面扩大到毗邻的两条街。”
“我过会儿给你回话。”她说道,把电话挂了。
符合这个要求的有三家建筑事务所和一位建筑师的住所,而只有那位建筑师的住所地处第一圈有关的区域。三家事务所中有一家坐落在第一条邻街,另外两家离这个事务所还有两条街。回到办公室,Tristan跟这三家事务所联系,以搞清在其中工作的员工人数。总共有二十七个人。简而言之,到晚上六点半他已有大约八十个嫌疑犯,其中也许有一个人正在等候一个捐献的器官,或者他们中有一位子女、亲戚处于相同的情况。
他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跟Isolde说:“我们这几天有空闲的实习生吗?”
“我们从来没有空闲的人!不然我就可以在正常的时间回家,不会像一个老姑娘那样生活了。”
“你害苦自己了,亲爱的。给我派一个人悄悄潜入这个街区的建筑师的寓所,他回来时,想办法给我拍一张照片来。”
第二天早上,Tristan得知实习生白忙乎了一阵,那个人一夜未归。
“太棒了!”他对年轻的实习警官说,“你告诉我这一夜搞到的一切有关这家伙的情况,他的年龄,是不是同性恋,是否吸毒,在哪儿工作,是否有狗,有猫,有鹦鹉,他现在在哪儿,他的教育情况,是否服过兵役,他所有的嗜好。你打电话去军队,去联邦调查局,我不管,我只想了解全部的情况。”
“但是我呢,我是同性恋,探长!”实习生带着几分自豪反驳道,“但是这并不影响你让我干的工作。”
探长沉下脸。余下的时间里他一直在确立所掌握的线索之间的综合关系,却没有一点让他感到乐观。如果说凭着一眨眼工夫的运气,救护车被识别出来,汽修厂员工中却没有一份材料可以证实某个被推定的嫌疑犯,这就要直接审视一大堆讯问记录了。六十多位建筑师要受到讯问,因为他们的工作或居住地点就在绑架之夜救护车兜圈子的那一带或附近。
他们中有一个人,由于抚摸过受害人的姨妈牵着的狗,还表示了对安乐死的敌意,或许要受到怀疑,但严格地说这并不能确定绑架的动机,Tristan私下也承认这点。用他的话说,这是一桩“真正该死的调查”。
*
星期三这天早上,太阳升起在几乎被大雾遮盖的Fareham上空。Merlin一早就醒了。他走出房间,以免吵醒Arthur,他为自己不能为他做一顿哪怕是非常简单的早餐而生自己的气。但说到底,尽管事情这么反常,毕竟他可以碰他、感觉他,还可以像爱一个完全具有生命力的活人一样爱他,对此Merlin内心充满了感激。有许多现象他从未能理解,而且他也不想再去理解它们,他回想起父亲有一天对他说的话:
一切都是可能的,只有我们思维的极限把一些事物定为不可想象而已。要接受一种新的推理,常常必须解决几个方程。这是我们大脑的一个时间和极限问题。移植心脏,让三百五十吨重的飞机飞起来,在月亮上行走,诚然需要大量的工作,但更需要想象。而当我们如此博学的智者声称移植大脑,以光速旅行,克隆一个人都是不可能的,我就在想,归根结底他们从自己的极限中什么都没学会。这种极限便是预见一切都是可能的,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理解“这怎么会是可能的”这样一个问题。
他所经历和体验的一切都不合逻辑、不可解释,和他所有的科学文化的基础知识相悖,但那又是确确实实的。而且两天来,他和一个男人做爱,体会到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和激情,即便是在他生前,在灵与肉合为一体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感觉。他望着地平线上升起的那团雄伟壮丽的火球,心里想着,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继续下去。
Arthur在他起来之后不多会儿就起来了,他在床上找他,穿上睡衣走到台阶上。他头发乱糟糟的,他把手伸进头发来平复激动的情绪。Arthur在礁石上找到他,悄悄地在Merlin发现他之前就一把抱住了他。
“这真是壮丽。”Arthur说。
“你知道,由于不能设想未来,我们还是再关上手提箱,生活在当下为好。你要咖啡吗?”
“我想这是必不可少的,然后我领你去看礁石前边嬉水的海狮。”
“这里真的有海狮吗?”
“还有海豹、鹈鹕,还有……你以前从没来过这里吗?”
“想过要来,但没来成。”
“这是相对的,这取决于你从哪个角度看问题。还有,我也认为我们应当再关上手提箱,生活在当下。”
*
在同一天,实习生稀里哗啦地把他找好的厚厚一摞材料放到Tristan的办公桌上。
“它能提供些什么?”Tristan还没浏览就问。
“你会失望同时又会惊喜。”
Tristan显得不耐烦,几乎到了恼火的地步,他用手轻轻拍着领带结:“一二、一二,好了小伙子,我的麦克风开着,我听你说着呢!”
实习生开始念他的报告:这位建筑师没有任何疑点。这是个一切正常的家伙,他不吸毒,跟邻居关系融洽,当然没有犯罪记录。他在Portsmouth上学,曾在美国和意大利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回到他出生的城市定居。他不属于任何党派,没参加任何宗教派别,也不为某种事业积极活动。他缴税,交付罚金,他甚至没有因酒醉或超速驾车而被抓的事,“总之,一个使人厌倦的家伙”。
“那为什么我要惊喜呢?”
“他甚至不是个同性恋也不是个异性恋!”
“但我一点也不反对同性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搅了!你报告中还有其他东西吗?”
“他原来的地址;他的照片,有点旧,我是从汽车牌照管理处弄来的,这照片有四年了,年底他得去换驾驶证;一篇发表在建筑文摘杂志上的文章;他毕业文凭的复印件;还有他银行财产和财产凭证的清单。”
“你怎么弄到这些的?”
“我有个伙伴在税务部门工作。你那位建筑师是位孤儿,他在Fareham海湾继承了一幢房屋。”
“你认为他正在那边度假?”
“他在那边。而唯一会让你感到兴奋的玩意儿,也正是这座不舒适的房屋。”
“为什么?”
“因为他那边没有电话,是一座孤立偏僻的房屋,电话已有十几年不通了,又没有重新接上,我也感到奇怪。不过,他倒是在上星期五让人接通了电和水。上周末他在离开很久以后第一次回到这所房子。但这并不是一种罪过。”
“好哇,你瞧,正是最后这个情况让我高兴!”
“我成功了吗?”
“你这活儿干得不赖,如果你的头脑这样古怪的话,你肯定会成为一个好警狗子。”
“这全是从你这儿学的,我确信应当把这话当作一种称赞。”
“你可以这样认为!”Isolde接过话茬说。
“拿着这张照片去见那位‘可怜先生’的姨妈,问问她这是不是那个在海滩上遇到的不喜欢安乐死的家伙,如果她认出他来,那我们就抓住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实习生离开警察局,Tristan埋头研究起Arthur的材料。
星期四的上午真是硕果累累。
一开始,实习生就向Tristan汇报说“可怜先生的姨妈”明确地辨认出照片上这个人。
但是,在Tristan要带Isolde去吃中饭前,一条真正的消息出现在他眼前。这条消息在他眼皮下已有很长时间,但是他却没有做个比较:被劫持的年轻人的住处与这位年轻的建筑师是同一个地址。有关迹象如此之多,建筑师便不可能与此案无关。
“你应当高兴才是,你的调查好像有了进展,对吗?为什么你板着脸?”Isolde问道,一边喝着她的可乐。
“因为我看不出他的利益所在,这家伙的脸看上去挺正常的。你不会只是为了让你的伙伴们寻个开心,就这样跑到医院去偷一具陷于昏迷的躯体出来吧?你得有一个真正的理由。还有医院的人说,要搭这个中心桥,必须得有一定的经验。”
“是中央穿刺,不是搭桥。这是他的男朋友吗?”
那位“可怜先生”的姨妈曾保证说,他不是外甥的男朋友,而且对于这点非常肯定。她几乎确信他们不认识。
“由于这套房子的关系?”Isolde补充道。
也不是,探长答道,他是房客,而且据房屋介绍所的人说,他住到那儿纯粹是巧合。他当时正准备签约,要隔壁街上的一个套间。就在他签字前,是介绍所里一位殷勤的办事员,非要坚持给他介绍这套“刚刚入库”的房子不可。“你知道,这种有点卖俏的年轻爵士音乐迷,想博得顾客的信任,是会真正投入的。”
“那么他选这个地址事先并没有任何考虑。”
“没有,这完全是巧合。”
“那么真的是他吗?”
“我们还不能说。”他简洁地回答道,这些分别获取的材料中没有一点证明他卷入了此事。但是这一错综复杂的事情中紧密相连的各个环节却搅得人心神不宁。这也就是说,找不到动机,Tristan便可能什么都做不了。“我们不可能控告一个家伙,因为他几个月前租了一个男人的房间,而这个男人在这个星期初被劫持了。总之我很难找到一位肯听我的检察官。”
Isolde建议审讯他,让他在照明灯下“崩溃”。老侦探冷笑起来。
“我想象开始审讯的场面:先生,你租了一个处于昏迷的男人的房子,他在星期日晚上到星期一被劫持了。你在上星期五这一犯罪之前重新接通了你这座乡下房屋里的水和电。为什么?而那时,这家伙会两眼直直地瞪着你,跟你说他不能完全肯定听懂了你这一问题的意思。你只有坦率地说他是你唯一的线索,要是他给你来那么一下,就会把你弄得狼狈不堪了。”
“花两天时间盯他的梢!”
“没有检察官的申请,我搞来的所有东西都是毫无价值的。”
“假如你找回那具躯体而且还活着的话,情况就不同了!”
“你相信是他吗?”
“我相信你的嗅觉,我相信迹象,而且我还相信当你板着这副脸的时候,是因为你清楚已经找到了罪犯但还不知道如何逮住他。Tristan,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个‘可怜先生’,尽管他处于昏迷状态,但还是一个人质。付清账单,然后去乡下!”
Tristan站起来,拥抱Isolde,在她的额角上吻了一下。他在桌上放了两张纸币,然后快步走到街上。
在通往Fareham三个半小时的路途中,Tristan一直不停地寻找犯罪动机,还考虑了接近猎物的方法,要既不惊吓他,也不引起他的警觉。
TBC
PS:下一章重要剧情就要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