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长篇】Until We Built Camelot 直到我们建起了卡美洛特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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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 The Elegy of the Great Dragon 巨龙的挽歌 

Chapter 15

 

  Merlin觉得有什么东西正戳着自己的后背,渐渐醒了过来。“醒醒。醒醒,孩子,起来啦。都结束了。我都刻完了。你都没有看到后面发生的事情。能听到我说话吗?嗯?快醒醒!”

  是Anhora的声音。Merlin慢慢坐了起来,脑袋里全是糨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他睁开眼,看向坐在边上的Anhora,发现他俩现在就在战场旁的山坡上。Anhora的腿上搁着一本圣书,页面上有些地方像是起皱了一样落下许多金铜碎屑,Anhora正小心翼翼地拂去它们。他又低下头看了看圣书上的文字,指尖摩挲着蚀刻出的凹痕,仿佛在品尝一道美味的菜肴。他发现Merlin醒了过来,便轻柔地说起话来。

  “没到早晨,这场Meredor之战便结束了。一场屠戮后,村子边的这片战场一片尸山血海。国王的军队就此溃败,许多士兵仓皇逃进Eofham荒原,他们躲过了追捕,不愿意被俘虏或者交付赎金,纵然逃过一劫,却被沼泽地给吞了。历史将永远铭记Elegast Wyllt的荣耀以及他的军队如何巧用计谋,未雨绸缪。他们是如何利用长矛围成一个圈,击退战马,保护自己。也有人会说,那是因为Wyllt只接受龙骑士的效忠,他们值得Albion的保护,免遭国王毒手。不管别人怎么说,都只是接近真相,但绝不是真正的事实。能赢得Meredor之战,靠得是来自Ealdor大教堂的一个贱民。每一个见证这场战役的人,对他的存在和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更不知他是如何使用魔法,单枪匹马对抗国王的整个军队。没有人会知道。只有我知道,还有读到这段记录的人会知道。全世界都未必会知道这个秘密。但是我,Anhora知道这个秘密,因为我认识这个贱民。我不会告诉别人他的名字叫什么。”

  他合上圣书,连同刮刀一起插进羊皮封套,把封套折叠好,将沉甸甸的圣书装进背包。Merlin看着他,他是多么渴望能拥有阅读的能力。他还想看看他写的其他东西,正在如饥似渴地盯着看圣书之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仿佛被铁锤击中一般。

  “Wyllt有多少人在战斗中阵亡了?”他问Anhora。

  “有多少小骑士?也许他们都应该死。但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小伙子。”他慢慢站了起来,把手搁在权杖上。他刚刚还拿这扭来扭去的玩意戳过他。

  “国王的军队——被打败了?”

  Anhora点点头,拿起权杖朝着战场挥舞起来。“就像我之前对你说的那样,这就是一场屠杀!不要以为Wyllt赢了,就没有什么损失。他的军队里,没有一个人是毫发无伤的,要么浑身是血,要么奄奄一息。每一个龙骑士作战时都勇猛无比,但是他们仍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赢的。”他眯起了眼睛,“即使你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也绝不会相信你。”

  “你的口气听上去可真像第一法师。”Merlin干巴巴地说道。

  他得意地笑了。“或许就是呢。大概我在Ealdor周围呆的太久了。唉,快点长大吧,小伙子,你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你可是大地的祭台啊。我想,这或许是浸透在你的血液之中的。孩子,快去找你的那个小骑士吧。到那堆尸体里去找找。”

  Merlin的心瞬间冻结成冰。“他死了?”他希望Anhora不要丢下他一个人,而是留下来回答他的问题,以平息他突然而至的恐慌。可是,Merlin也意识到,不该说的话,他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用水晶吧。他就在那儿。然后你得回到Ealdor。必须回去!第一法师想要见你。没错,他要见你。就这样。”

  Merlin忧心忡忡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显然没什么用,斗篷衣服裤子都依旧那么脏。迷雾中,他看见山下的战场上尸横遍野,士兵在那儿徘徊。

  

  找到Arthur

  Merlin对着水晶集中意念,只想着Arthur,不去想战场上的杀戮,不去想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不去想自己肿胀的脚踝和生疼的下巴。他抹去不争气的眼泪,混着尘土成为一片片泥印,他尽力让自己乱跳的心平静下来。笨重的四轮马车载着成堆的尸体,从隔壁村子来到战场中央。小孩子在边上胡乱跑来跑去,他们看着那些尸体,却没有丝毫惧怕。这番景象看着的确有种怪异感。晨雾正在慢慢散去,只剩战场上的一缕缕硝烟。

  空气中的味道——难以描述死亡的气味。Merlin在大教堂的厨房里长大,每天都是和食物的气味打交道。他知道面包刚出炉时的味道,也能在打扫壁炉的时候描述煤尘的味道。他能报出每一种香料的名字,不管它们是混在一起,还是互相搭配,是烤还是炖,他都能分辨出它们的香气。可现在战场中的这股恶臭袭来,让他只想作呕,即便用手捂住嘴巴也无济于事。

  水晶的亮线指向尸体堆得最高的那个方向。Merlin有些绝望,但水晶上很快又浮现出新的文字,他停了下来,往前看去,在一堆尸体中寻找那张熟悉的脸,突然发现Arthur正穿过薄雾向他走来。Merlin一眼就认了出来。他走得有些迟缓,像是身后拖着一大堆石头一样。脸上被熏得黑乎乎的,混杂着血印,又新添了许多伤疤,头发乱七八糟的,锁子甲肩甲和胸甲早就被血完全浸透。可当他看到Merlin的时候,脸上却绽放出笑容,非常灿烂。那是一个没完没了的夜晚过后的日出。Arthur慢慢走近他,Merlin发现他的领子那儿闪闪发光,一根宝石项链从他的脖子上垂了下来,随着步伐一下又一下拍打在他的锁子甲上。

  他脱下沾满鲜血的手套,塞到皮带后面,手上脏兮兮的。可是能看到他的笑容——真的是太棒了。Merlin很想伸出手碰碰他,确认他还好好活着,可他的双臂还未从颤抖中恢复过来。他舒了一口气,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又像个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的。

  “Merlin,你听说了吗?”Arthur咧着嘴笑着问他。

  “怎么了?”他很开心,Arthur还活着,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Arthur摇摇头,似是在回味一般,还不舍得与别人分享。“老国王死了。他的儿子,也就是王位继承人在战场上被抓住了。大家现在叫他小国王。他现在就在Wyllt的营帐里。我刚从那儿过来。Wyllt已经被立为国王的主监护人了。”他抬起一只手,看了看自己的领子边的那串项链,“Merlin,就在刚才,小国王以他的名义归还了他父亲前不久侵占的Gwynedd的一个村庄,撤离了在Gwynedd边境的驻兵,只留下惯常巡守的人,还授予我Meredor勋章。我父亲在Tintagel的爵位很快就会传授于我。Wyllt答应帮我写封信让Stonedown的第一法师释放我姐姐,不过这件事需要慢慢来,但至少算是有希望了。等会儿我们还要签署一些协议,Gwynedd和Escetir按照目前情况不会再打仗了,Merlin,我从来没想过……也未曾寄予过任何希望……这一切就像一场梦。我感觉我还在梦里,等会儿我醒来这场战役还没有开始。这……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Merlin多么希望Arthur可以张开双臂,过来拥抱他,可是他没有。他只好微笑着掩饰内心的沮丧。“现在,我是不是应该称你Pendragon伯爵了?还是叫你王储?每次见你还不得不行礼?”

  “不,Merlin。绝对不用。因为你,Albion才让我活了下来。”Arthur依然笑得很开心,“我只要有一刻动摇,敌人就会杀了我。你的话对我帮助很大,不,你甚至不知道你究竟帮了我多少……”

  Merlin感觉有点飘飘然,他想Arthur会不会知道他一大早做了些什么,但是Anhora的话让他觉得不太可能,不过就算不知道也不要紧,无论如何他还是帮了些忙,这一点就让他很开心了。就在这时,他眼睛瞟到了一旁地上的一具尸体,他的眼睛大睁着,眼球就像要从里面瞪出来,死死地盯着他。他死前一定承受着巨大的痛苦。Merlin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有些畏缩,他向后退了一步,又被身后什么东西——可能是尸体,也可能是断肢残骸——绊住了脚,但及时被Arthur一把抓住,没有摔到那些——曾经是活人的——“东西”上。

  “你还好吗,Merlin?”

  “嗯,我没事。”这话他自己也不相信。刚才只顾着找到Arthur,完全忽视忘记了眼前的景象,现在,恐惧终于找上门来。

  Arthur往四周看了看,意识到两人正站在死亡漩涡的中心。“来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跟着我一起去我的帐篷里,把你的水晶藏好。来,抓着我的胳膊。戴上斗篷的帽子,尽量别看了。这场景确实太可怕了。”

  两人穿过渐渐散去的晨雾,Arthur的声音很是雀跃。“昨天晚上,我感觉到你在提醒我,说假的龙骑士会从后方靠近我们。我便提醒Wyllt,我们的后方可能被人设了埋伏。那个时候,我们很艰难,能知道这么一个消息再好不过了。而且,刚一开始,除了Wyllt和其他几个龙骑士,他们还不是很信任我。之后那队骑兵就到了,他们人不多,来到我们面前后,便声称要加入我们的队伍。我猜他们是要找机会刺杀Wyllt。其中有一个主动向Wyllt展示了他的手,这是一种龙骑士之间表明自己身份的仪式性的举动。但是Wyllt要求看他的龙鳞银甲。那个人便犹豫了,你知道,他戴着那个徽章,皮肤上一定会有那个东西留下的纹身。等他们发现无法欺骗我们的时候,便准备突围而出,不过我们轻而易举便制服了他们。他们还供出了林子里的同党,我们也一举拿下了。之后他们便真的信任我了。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对大家也是。”

  Arthur带着他穿过泥泞的田地,朝着营地走去。昨晚,他便看到了国王的这些帐篷,一根根竖起的旗杆上全都绑着过去各个战败国的战旗。

  “Wyllt知道我们的麻烦是什么。我们在山上的时候我也知道了。我们四面受敌,弄不好就是全军覆没。我一直记得我伯父教给我的一个战术,在他跟篡位者的一场战役中,Avalon的国王就给他提出了这个建议,那场战役之后整个扭转了战局,篡位者最得意的儿子战死,我的伯父才能那么短时间夺回我们的王国。只是那场战役很少有人知道,只有我伯父的圣书上有寥寥数句,所幸我伯父留给我的圣书里对这个战术有详尽的描写,更有意思的是当初的亲历者,虽然只有寥寥几个尚在人世,但我养父便是其中一个。他坚信我的伯父能够赢回王国,就是因为他有Avalon国王的帮助。”

  “所以说,他非常聪明对吗?我是说Avalon的国王。”

  “不,Merlin,那不是聪明,那是睿智,他是一个——”他突然停下脚步,似乎在考虑措辞,他想了想说,“我想我还不配谈论他,但他是一个先知,是一个智者,这一点确定无疑。今天的这场胜利也完全是他的功劳。”他接着又开始侃侃而谈,继续流露出那种胜利的喜悦:“这个战术叫做盾牌阵——就像你把许许多多的长矛和刺枪密密麻麻插在一个盒子上。如此一来,便可以抵御来自各个方向的攻击。这是一个绝佳的战术,可是需要极大的勇气。骑兵直冲你而来的时候,你得迅速站起来,这可不容易。我们虽然寡不敌众,但是这一招弥补了我们的短板,他们的第一波攻势便失败了,我们的阵法也完好如初。”

  Arthur带着他绕过一个士兵残缺不全的尸体,Merlin感觉心脏一阵阵发紧。“Albion希望我们能战胜对方。战斗的时候,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们的剑刃和长枪全都变成了蓝色,Merlin——没有一个人能伤到我。我觉得魔法像是一团火一样充满我的全身,如此剧烈地燃烧着,它赋予我巨大的力量,让我去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它保护我不受到任何伤害。”

  它保护了你们所有人。Merlin心想。他想把Anhora的话重复一遍给他听,可是他的警告历历在耳,便选择了沉默。

  两人终于来到营帐前,Arthur带着他走进一顶小帐篷。绀色的表面上有一条一条灰色的镶边。帐篷里应有尽有,毯子、桌子、蜡烛,还有能睡觉的小床,上面盖着有毛边的毯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牛油的味道,终是掩去了外面战场上的那股恶臭。

  “Merlin,你一定很累了。先在我的床上休息一会儿。桌上还有吃的喝的。我会派个骑手到Ealdor,告诉第一法师你现在安全了。如果他不允许你再回去,那么我会确保你得到照顾的。实在不行,我就带你跟我回去。”Arthur站在帐篷门口,直直地盯着他,“Merlin,你会学会读书写字的。即便是我亲自教你也没有问题。休息一下吧。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再派一个骑手到Stonedown大教堂去,”Merlin对他说道,“去告诉你的姐姐,你一切都好,你会接她回家。把之前你不能对她说的一切都告诉她。”

  Arthur笑得更加灿烂了。“我会的。我还会告诉她,关于你的事情。”

  

  刚睡下的时候,Merlin还觉得温暖,但是没一会儿他就感觉焦虑难安,难以入眠,他坐起来,看着周围的一切。这本来是国王的营地,而这个帐篷这可能原本是属于一个贵族,至少是一个骑士。他这一生还没有在床上睡过,也没有摸过这么柔软的毯子。而这一切原本的主人,今天已经死了,成为了战场上诸多苍白的躯体之一。

  他被他们杀死了。因为自己。

  现在,他们所摸到的,看到的,甚至是看到今晚日落与明天日出的机会,这都是战利品。就像Owen Hunter打到猎物后,他们晚上所吃的炖肉一样。

  Merlin拿起弓,仔细端详着。或许他必须承认这个现实:Owen Hunter命中注定要死在Eofham荒原,这样他才能完成Albion要求他完成的任务。现在,他确定了,自己真的成了一个杀手。上一次对付Aredian他是用了魔法,他没有看到尸骨也没有听到尖叫,而今天,他是实实在在亲手杀死了一个人,虽然他不得不这么做,但是,他完全无法抑制心底的负罪感。他想救Arthur,但却是以战场上几千具尸体作为代价。

  这个想法让他很难受,他现在疲惫不堪,甚至连心痛的力气都所剩无几。他再次躺下,闭上眼睛,试图不再去想这些混乱不堪的事情。他很快就睡着了,梦里尽是些糟糕的场景,那些幻觉和真实的记忆全都纠结在一起,然后他听见Arthur的声音,他不知道是梦里还是真的,也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不过一想到Arthur,一想到他还活着,他就觉得这一切没那么不堪忍受了。渐渐地,他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他不用再担心担心治安官的追杀,也不用再担心Arthur会有生命危险。很好。一切都是值得的。

  Merlin醒过来的时候,浑身暖意融融,小床果然舒服。突然发现眼前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正盯着他看。两人面面相觑,眨眨眼睛。他立刻抓起一旁的短剑,蹭地坐了起来。

  “别害怕,小伙子。”他原本坐在箱子上,这时也迅速站起来,抬起双手,做出抚慰的姿态,往后退了几步,“你叫Merlin。Arthur告诉我的。他让我好好看着你,不让别人打扰你休息。”

  Merlin揉了揉眼睛,有些尴尬,他怀疑Aredian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会不会伴随他终身。眼前这张脸看起来很是英俊,年龄看上去和Arthur差不多,大概二十岁不到的样子。胡须很短轮廓却很好,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衬托得他的五官更有硬朗的男子气概,略长的黑发发尾蜷曲,看起来非常潇洒。他故意想让自己的年龄看起来比实际上要大,Merlin最后得出这一结论。

  “你在这里多久了?”Merlin拽了拽袖子,忽然意识到自己浑身都脏兮兮的,一只袖子还被扯破了,一个绝不可能是猎户的瘦巴巴的男孩子居然还带着属于猎人的护腕和腰带。“你是谁?”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非常明朗。“不用担心,小伙子。不要觉得难堪,我也是你睡觉那会儿才有时间把脸洗干净。我家里也有两个弟弟,两个小调皮鬼。这里可是战场,弄得脏兮兮地也不要紧,不会有大哥过来骂你的……”他突然哽住了,摇摇头,接着说道:“实在抱歉。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Gwaine。我的哥哥是Powys(波厄斯)伯爵。”

  他向前走了一步,诚恳地看着Merlin的眼睛,两只手却不知该放哪儿。“我们的庄园虽然挺小,但现在我继承了它。”他的脸上透着些许痛苦,“让我解释一下。我的哥哥被派去把Arthur Pendragon带到Meredor。他们在做学徒时是在同一个大教堂,所以在Wyllt最初谋划这件事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让他去把Arthur带过来,因为龙骑士和Pendragon之间是很少有来往的,所以Wyllt没有告诉他Arthur的名字,想着他一见到Arthur自然就知道了。”发现Merlin依然表情非常茫然,他便进一步解释道,“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像他这样先成为骑士再成为龙骑士的人太少了,像我们都是先做龙骑士再参加比武之类做骑士的。他有战场上的经验,他的家族也向来是在战场上著称,他们的国家是这些年里国王唯一不敢贸然侵犯的。所以他父亲一死,在他还没有真正继位让国家稳定下来之前,国王就想趁机摧毁他们。我哥哥原本是要在Ealdor附近找到他,再把他带来这里。后来我才知道,是你把Arthur带来这里,因为我哥哥被Ealdor那一带的治安官杀了。是你,在Ealdor附近的一座花园里找到了他的尸体。”

  他低下头,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非常感激你。因为你,Arthur把我父亲的剑和龙鳞银甲带回来还给了我。他也把哥哥那件带血的锁子甲还给了我。虽然我还不是一个龙骑士,但是一年以后就是了,只要Albion允许。不过Arthur同意让我去Gwynedd参加骑士考核,说不定我也能像他那样先做个骑士。”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然后低下头看着他,“Ealdor的Merlin,我想亲自向你表达我的谢意。和Arthur相比,我的感激之情可能没他那么强烈,但我是真心实意的。如果没有你,我今天便不能上前战斗,赢得我的荣誉。我会永远感激你,一直把你当作我的朋友。”

  Merlin依然茫然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被Gwaine突如其来的这份感激弄得完完全全六神无主。他从没想过,派去接Arthur的龙骑士居然是另一个领地的伯爵。“Gwaine,我也很高兴能见到你。”他干巴巴地说,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虚伪。现在,Merlin只觉得自己特别难堪,承受不起他的友谊。

  他笑了笑,站了起来,走到帐篷的门帘那儿。“我去告诉Arthur你醒了。”他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居然是Wyllt。我的上帝,发生了什么?”他嘀咕道。

  Merlin掀开毯子,也跑到帐篷门口,站在他边上。他先听见了那个声音。那人声音嘹亮有力,饱含情感。帐篷外,一百多人围着一辆四轮马车。一位年纪稍长的龙骑士站在马车上,说话的那个人正是他。满脸都是没有擦干净的血迹和污渍,Merlin都看不清他的五官,一头黑色的卷发上还沾着汗水。他一只手夹着头盔,身体另一侧挂着龙骑士的佩剑。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嘶哑,让Merlin想到了第一法师。

  “国王的传令官告诉我,许多人在今天这场Meredor之战中倒下了。统计已经结束。每一位士兵的尸骨都已经妥善安葬。国王一方,超过八千人战死了。”人群里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夹杂着阵阵叹息,“整整一天,有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们又牺牲了多少兄弟呢?我不知道那个从战场上被拖下来的小伙子究竟怎样了?他可浑身是血。今天,就在我们的战旗下,有多少人倒下了?Renart和Holland现在还在救治当中。今天,你们当中很多人都受了重伤。可现在,已近黄昏,”他抬头看着天边那一抹血色般的晚霞,极力忍住胸口即将奔涌而出的强烈情感,“Albion保佑,今天,我们没有一个兄弟牺牲。没有一个人。我……我的震惊无以言表。”

  人群里又起了一阵骚动,Wyllt高举双手,示意大家安静。Merlin看到了他鬓角的灰发。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他的嘴唇都有些颤抖。“正是Albion的意志,我们才得以大获全胜。我的兄弟们,今天,在座的每一位都可以说……这一天属于我们。”

  Merlin看到,泪水在他的眼中打转,他知道那个人在想什么。当年Geancy一战的场景历历在目——被撕毁焚烧的染血的旗帜,被蹂躏的尸体,被刺穿的头颅——正是他在前夜所见的战场。Merlin一直以为那只是幻觉,是国王在他脑袋里暗示第二天的屠杀,他根本没有想到,那是真实存在的,已经发生过的。在那场战役中,眼前这个男人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想到这里,他怎能不哽咽?

  Merlin呆呆站在原地,脑袋里一直萦绕着一个念头:今天,在Meredor战场上,他杀死了国王——一个父亲;而除了小国王,他还让多少人失去了父亲?

  

  两天后,一行人骑着马在午夜前回到了Ealdor大教堂。Merlin坐在马上,脸靠着Arthur的背,睡着了。Ealdor周边的村子一片沉寂。大教堂的大门紧锁。中心街市两边三三两两坐落着几幢房子,被煤烟熏得黑乎乎的窗子里透出微弱的灯光。叶子从粗壮的橡树上飘零而下,同这拂煦而过的微风一样发出一阵叹息声。

  Arthur骑着马往大门去,一个门童睡眼惺忪,提着灯笼,早已候在门口,“大人,明早才开门。”

  “转告第一法师……”

  “Gwynedd的王储,第一法师知道您来了。我奉命在此等候您。他已经在Ealdor驿站为你们留了几间房。就在那边。明早,请作好准备前去觐见第一法师。等大门一开,会有人请你们过去。”

  “谢谢,”Arthur说完,便扯了一下缰绳,让马掉头。Gwaine和其他几个骑兵也跟着Arthur前往驿站。

  “到驿站花不了多少时间,”Gwaine若有所思地说道,顺便打了个哈欠,“你还要为他守夜吗?”

  Arthur看着眼前的驿站,回想起上次在这里是谁救了他,往事历历在目。想着想着,便出了神,一言不发,最后点了点头。

  “我和你一起吧,为了他好。他配得上最好的一间房。”Gwaine跳下马,帮着Arthur在下马时把Merlin稳住,不让他跟着摔下去,之后Arthur便一个人背着Merlin上楼了。

  

  Merlin在最柔软的床垫上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最雪白干净的被褥,靠着最蓬松的枕头。屋子也被火盆里星星点点的余火烘烤得暖意融融。他抬起头,环视四周,渐渐认出了这间房。几天前,就在这间房里,治安官的手下坐在桌子边饱餐一顿,随即便昏睡了过去,他趁机救下了Arthur。正想着,有人敲了敲门,门打开后,一个小伙子走了进来,Merlin一眼认出那是Elyan。他一只手里捧着一堆衣服,还有一条新腰带。

  “你已经醒啦?给,这是我的衣服,都是洗好的,是我最好的一身啦,别嫌弃。”他看起来心情很好,“需要我帮你吗?”

  “不不不,”Merlin自打记事起就不知道别人给自己穿衣服是什么感觉,简直是惶恐。

  “那你赶快换上吧,我妹妹稍后就过来给你送早餐,她还在准备奶酪。”Elyan依然咧着嘴笑着,脚已经向着门口方向迈去,“那我先去马厩那边啦,那匹马我可是真的想念啊!”

  Merlin没有来得及问他到底什么情况,他就飞一般跑了出去。Merlin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被人送衣服送早餐这种事情简直就像照顾病人,而他印象里自己就没有生过病。

  没一会儿,他就换好了衣服,衣服有些大,腰带几乎能缠两圈。他把换下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边,事实上,这身衣服其实已经可以拿去烧了。这时候传来敲门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说来送早餐。Merlin应了一声门没锁,Isolde便推门进来了,她一只手里拎着只水罐,另一只手还端着一盘面包和白奶酪。

  “早上好,”Isolde欢快地说道,“第一法师的管家刚刚从地道里上来。他准备带你回去,但我们先得让你把自己洗干净。”

  Merlin坐在床沿,放下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后,不自觉抓起被褥和床单,留恋着那一份柔软,他想尽可能把思绪理顺,但这几天他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我是一个人来的吗?我都不记得是昨晚到这儿的。”

  “难道你还想让骑士和你共处一室,在这儿睡觉?”Isolde放下水罐,把餐盘放到桌上,走到窗前,打开百叶窗往外看去,“大部分龙骑士都睡在楼下的大厅里。还有两个一直守在你门外。Gwynedd的王储和Powys伯爵整晚都呆在公共休息室,没有睡觉。我们问他们累不累,他们就说不累。现在他们和Gaius一起在厨房里等你。你还记得我吗?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吗?”

  “很抱歉上次事情有些紧急,没有来得及自我介绍。”Merlin想起上次自己假装学徒的事情,尴尬地不知该怎么解释,“我叫Merlin。我当然没忘记你,你叫Isolde。我也不会忘记你们一家人为我做的一切。”

  “好吧,Gwynedd的王储也没有忘记,”她笑地更加开心,“他赏了我们一大堆东西。快来。我来帮你洗头发,你的头发就像是个草窝。我们得把里面乱七八糟的杂草都清理掉,你一个人可不一定能彻底弄干净。”Isolde把刚提来的水罐里的热水添到水壶里,倒出来一点,试试水温,“本来应该我哥哥干这事,不过你也能猜到,他大概更愿意给马洗一洗,请不要生气,但这是真的。他完完全全被那些亮闪闪的武器和马给吸引了。所以,这儿还是我来吧。”

  Merlin把装着龙骨水晶的袋子挂在腰带上,站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去。黎明时分,天边透着一抹淡淡的粉色,在紫色天空的映衬下,大教堂的轮廓模糊不清。Merlin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莫名有些激动。

  “我平时也会给我哥哥帮忙,过来吧。”Isolde拖过一只小凳子放到火盆边上,Merlin便走过去烤火。

  旁边有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他让自己都觉得有些讨厌。

  他转过身,拿起一片热面包,一边吃一边弯下身子低下头。Isolde拿过一把梳子,使劲梳着,还时不时揉一揉,把Merlin头发里的杂草全部清理干净,再从火盆旁边的水盆里捞起水帮他洗着。Isolde使劲梳着他的头发,就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布娃娃一样,接着把一边的毛巾盖在他头发上,用力揉了揉,又抓了抓他的头发,确保里面再没有干草棍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最后擦了擦他的脖子和耳朵。Merlin又洗了洗自己的脸和手。水比较暖和,虽比不上他最满意的温度,却也让他很开心了。他想起了Eofham荒原的那块魔法石,当时Arthur帮他洗了头发,虽然没有起到什么实际的作用,但他很喜欢那只手在自己头发上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有点心跳加速,真想现在就见到Arthur,虽然还有些紧张。Arthur让他睡在最软的床上,还给他守夜,一宿没睡。Merlin感觉心底暖乎乎的。

  擦洗完毕后,Merlin走到镜子前,他第一次照镜子,他细细观察镜子里的那个自己。曝晒在太阳下面这么多天,皮肤比自己想象得更黑些。脸上和手臂上还留下了一些细碎的小伤疤,下巴下面那一条伤疤最明显,这是他在Meredor的那晚,从山上摔下来的时候留下的。他看见自己脖子上那条绳子,便轻轻扯出一直戴着的那枚指环。听见Isolde走过来,便又赶紧塞了回去。

  “这些东西怎么处理?”她捧着一条皮腰带、短剑、护腕、卸了弦的弓,还有一个箭筒。看到Owen Hunter的物件,Merlin眼前便闪过他的身影,心里一阵难过。没错,他安全回到了Ealdor,可是Owen却孤身死在Eofham荒原。痛苦浓得化不开,多说一个字都像是要崩溃一般。他攥紧拳头,咬紧牙关,抑制着落泪的冲动。自他几天前离开大教堂之后,他已经哭得够多了,这十几年的眼泪可能真的算是已经全都补上了吧。

  “它们一定得回到大教堂,”Merlin最后轻轻说道,“我会带上它们。谢谢你。”

  Merlin迫切地想要见到阳光下的大教堂。可一想到要离开Arthur和Gwaine,内心又泛起一阵失落。Arthur是邻国的王储,Gwaine则马上就要成为伯爵了,但他们始终平等地对待他。他接过Owen的东西,跟着Isolde走出房间。出门时,又回头看了房间最后一眼。他的视线又瞟到了镜子上,那一刻给他的感觉却异常怪异,一个很小的声音从他心底传来——一张杀人凶手的脸。

  那些失去父亲的孩子们会找他报仇吗?

  这一次,低语声没有回答。

  守在门口的两位士兵都穿着Wyllt军队的衣服,Merlin经过时,他们诚恳地向他点头示意。下楼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出Arthur当时与几个治安官的手下在楼梯间缠斗的情景,他又感到有点难过。那时,Cedric瘫在地板上不停颤抖,而Arthur也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佩剑,那也是他父亲的剑。那时,他还因为自己的父亲承受着诸多压力,而现在,他已经为他的家族重新赢得了尊重。

  “Powys伯爵可真英俊,”Isolde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唤醒,“我给他送早饭的时候他对着我笑了笑。他帅吧?”

  “没错,他很英俊。”可是Merlin私下觉得,他太漂亮、太开朗、太亲切了,甚至于有些过头。在他看来,两个人里面,还是Arthur更出挑一些。

  Isolde打开厨房的门,Merlin走了进去,Arthur和Gwaine同时站了起来。Gaius也在那儿,正拿着面包蘸蜂蜜,吃得很香。待吃完最后一口面包,他慎重站了起来,同Merlin打招呼。Gaius满头的银发是如此熟悉,他总是举止从容,讲话有些慢条斯理,浑身散发出一种大教堂特有的气息。

  “Merlin,欢迎回到Ealdor。”Gaius语气中带着罕见的热情,但依然真诚,随后他示意Isolde关上门,Isolde照做了。Isolde的家人,都过来了,Merlin认出了他们每一个人,Elyan的手里把玩着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大概是赏赐给他的。再次看到这一张张熟悉的脸,Merlin心中很是高兴。

  Gaius眼神扫过他们,双手紧握在背后,然后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两个龙骑士,“第一法师传令,今早大教堂开门以后,他会接见Gwynedd的王储和Powys伯爵。你们两位可以带上随从,大教堂欢迎你们。但是太阳下山以后,你们必须离开。你们只是路过这里,如果逗留的时间过长,别人就会怀疑你们此行前来的真正目的。”

  他看着两位,神色严肃,“第一法师接下来还会有其他的指令。我再重申一次,只有今天,你们才是他的客人。太阳下山之前,你们必须离开,前往下一站。Merlin,你随我从地道走,不能让别人看见你们一起从大门进去。”

  Merlin有些犹豫。Arthur盯着他,可是Merlin看不太懂他眼里的意思。Arthur下巴绷得紧紧的,可看上去也不是为了要控制自己不发脾气。脸上的污泥早已擦干净,胡子也剃干净了,下巴非常光滑,可是过去几天留下的伤疤依然明显。他似乎是想单独和Merlin说几句话,但是又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特别是第一法师的管家还在这儿。

  “走吧,”Gaius向Merlin招手示意。

  Merlin咬着嘴唇,想起Anhora告诉他“必须回去!”便垂下脑袋,手里拿着Owen的东西,随Gaius走到梯子那儿,准备下到地下室去。

  “Merlin。”

  是Arthur的声音。Merlin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一步步走来,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Arthur看着他,目光深邃,“Merlin,我不会忘记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会信守我的承诺。”他又靠近几分,那只手放开他的肩膀,变成了一个拥抱,同时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很难说到底算不算得上一个吻,只是轻轻一扫,就好像他用一只胳膊拥抱他的时候蹭过去的一样,Merlin再次打了个激灵,全身僵硬。Arthur拍了拍他的后背,Arthur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圣灵降临节。”接着放开了他。

  这个邀请的暗示让Merlin非常激动,但眼下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他也只能微笑,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现在想说的千言万语。圣灵降临节就要到了,今年是他第一次参加五月柱舞会。他又点了点头,便随着Gaius爬下楼梯,心里千万种情绪缠绕在一起。能回到家里真好。他一直在回味刚才Arthur吻他脸颊时留下的温暖——他现在相信那应该是一个吻了——那种温暖让自己的内心雀跃无比。等到了那天,他一个贱民和一个王储跳舞——他该如何思考这件事?那些洗衣房的姑娘和帮工们都会怎么想呢?Merlin心里似是喝了口蜜一般,甜得不行。下楼梯之前,他又回头对着Arthur笑了笑。Arthur也回了他一个愉快的笑容,目送他消失在大教堂的地道里。

  

  在密道里,Gaius从容地走着,没有说一句话。他们没有去大教堂,而是另走了一条密道,往宅邸去了。一块魔法石挡在路中央,Gaius对着它默念几句话,Merlin听不清楚。他转过身,看着Merlin,压低声音严肃地说道:“第一法师绝不允许你撒谎,”他顿了顿,“但是,为了你好,他希望大教堂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去过Meredor这件事。你的小伙伴Freya,自打你走后,便被藏了起来。从你逃走的那一天起,没有人看到过你或者她。我知道你们两有些小秘密,我们也无能为力,但你们必须对你们信任的人有所戒备,不论你们私下里说什么。孩子,听明白了吗?别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你们俩把你们的秘密最好烂在肚子里!”

  “我会遵从第一法师的。”Merlin答道。

  “希望如此,”Gaius挑起眉,大小眼非常明显:“这件事对你来说可是一直都不容易。”

  Merlin耸耸肩,Gaius又转向负责开门的魔法石。门的另一端也是一间地下室,一些光亮透过地板缝钻了进来。即便离梯子还有一段距离,Merlin都能听到Hunith的声音。

  “他现在应该到了吧。Gaius怎么还不来?他是不是自己一个人去那边偷喝苹果酒了?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干,我是不是应该……是你吗?Gaius,你把他带过来了?”

  “他一直在我旁边。”Gaius答道,示意Merlin先爬上梯子。

  Merlin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爬上梯子,掀开地上的暗门,便卸下了心头的担子。Hunith一把抱住他,他感觉自己的肺差点都要挤破。Freya也站在一边,眼中泪光闪闪。

  “Merlin,哦,Merlin,真的是你,哦,Merlin,我的孩子,你终于又回来了。哦——Merlin——我最亲爱的Merlin!”Hunith紧紧抱住他,差点把他的眼泪给挤出来,“哦——Merlin,我的上帝,感谢Albion。你好端端地回来了。”她靠在Merlin的肩上,哭了起来,双手越抱越紧。Hunith的反应让Merlin受宠若惊,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在乎自己。Hunith紧紧抱着他,不停地前后摇晃,“孩子,不能再像这样离开我们了。求求你了……你不知道,我的这颗心脏可真的再也承受不起了。你走的这些天,我心里是多么着急难过。我受够了。”她双手捧起Merlin的脸,吻了吻他的两边脸颊,“找你的时候,我还差点摔断了腿。”

  “没错,”Freya说道,泪珠在脸上滑落,“我一直在照顾她。”

  “Hunith,”Merlin顿了顿,满心歉疚,他当时居然以为Freya会背叛他,他顿了下,轻声叫她的名字,“Freya。”

  Hunith又把他抱紧,“不,Merlin。不,让我来说。你完全不了解我的心。你还太小,你完全不了解。可有一天,等你再长大些,你就明白了。现在,你先安静一会儿,我来说。这么多年来,我早该说这些话的。我一直没告诉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你当儿子一样看待。”她的手又握紧了几分,“你就像是我的亲儿子一般,是我的亲骨肉。你走了以后,我一直特别后悔没有告诉过你。亲爱的孩子,Albion把还是一个婴孩的你留在这儿,从那时起,我就一直爱着你。我的上帝,感谢Albion,你又回来了。Merlin,你回家了。这里就是你的家。Freya,你的哥哥还是回来了!”Hunith一下把Freya拉进怀抱,“你们听明白了吗?我爱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最亲最爱的孩子。”他们三个紧紧拥抱在一起,他非常高兴。

  Merlin有些想哭,但是并没有自己预料中那么激动,眼眶里有眼泪,视线一片模糊,但最终他还是没哭。他感觉自己有一部分还停留在那个战场上。

  

  第一法师见到Merlin的时候,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他转过身,让Hunith和Freya呆在走廊里。“我只占用他一点时间。”关门前他对她们说。

  他走到桌子后面,坐进自己的椅子,调整到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桌上摊着一本圣书,下面是一张羊皮封套。翻开的那一页,就写了几行字。另一半还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痕迹。Merlin认出来那是Anhora的圣书。

  “欢迎回到Ealdor。”他的声音依然低沉,如此熟悉。

  “第一法师,谢谢您还能允许我回来,”Merlin轻轻说道,觉得好像往哪里站,在他眼里都不对劲。刚才不能给Hunith和Freya面前表现出来的负面情绪,此刻终于能流露出来。他肩膀一沉,等着第一法师接下来的话。

  第一法师往后靠了靠,眼神真挚,“你能安全回来,我感到非常欣慰。”

  Merlin愣了一下,点点头,又摇头,眼泪又盈满眼眶,他闭上眼,平静了下情绪,哽咽着说:“是的,我回来了。可是,Owen Hunter没能回来。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您不知道我宁愿……”

  他双手交握,神情甚是痛苦,似乎非常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事已至此,我们都无能为力。Merlin,他的死不能怪你,这样不公平。是我派他过去的,所以要责备的也应该是我。现在,大教堂需要一个新的猎人。Gwynedd的王储派人传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便开始考虑了。不要为此感到自责。这都是Albion的意念。”他抹了抹眼睛,不管是要抹去眼泪,抑或是眼里的脏东西,他的难过显而易见。“这一生,我们能成为最亲密的朋友,已是奇迹。和他这样的人,没有仅仅成为路人过客,而是如此亲近地相伴这些年,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了。因此,当朋友离开的时候,我们才会哭泣。相信吧,我们的灵魂定永远相伴在一起,死亡也无法让我们分离。”说罢,泪珠从他眼中滑落。

  看着眼前这位老人,Merlin心里五味杂陈。从小到大,他还从未见过他哭泣。

  “Merlin,”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如何措辞,“你可能会觉得,我不允许你在Ealdor学习是因为我反复无常的脾气。我敢肯定,你也已经替我想了千百种不答应你的理由。你或许还会觉得,你的这趟Meredor冒险之旅,会让我改变主意答应你的请求。”他又往后靠了靠,手放在身前,交叉而握,“我和别人一样,有许多顾虑。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不答应你,是为了你好。Merlin,请你一定相信我。你要相信我做的任何事情,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你。那个暴风雨的夜晚,我早有预感。那晚之后,你从我房间里拿走了一枚指环。也正是在那一晚,我开始真正意识到你的魔法已经非常强大了。”他身子向前靠去,声音低沉,饱含深意,“只要我还是Ealdor的第一法师,你就不会有丁点机会学习。”

  Merlin感觉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失望透顶。

  “孩子,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我还没说完。刚才的话,并不是全部。我并没有说,你一辈子都不能学习。我不知道,这个第一法师,自己还能做多久。而你,要比我年轻许多。这些话在那时便经由Albion的意志传达给我,而我也已经告诉你了。现在我依然觉得是这样。Merlin,你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学徒。而这也是我不愿让你成为学徒的原因之一。”

  虽然很失望,但Merlin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谢谢您,第一法师。既然这是Albion的意志。在这点上,我相信您的判断。现在,我才知道,我早该相信您的……”

  “能获取你的信任还是挺不容易的。谢谢你。”

  Merlin转过身,准备离开,可中途又停了下来。他摸到腰上的袋子,便松开绳子,拿出龙骨水晶。虽然内心有一万个不愿意,但现在要把它还回去了,“非常抱歉,我把它从您这儿偷走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正当Merlin准备把水晶放在他的桌子上时,他抬起手制止了他。他脸上的表情——还有手上的动作,都让Merlin很疑惑。

  “我得更正一下。Merlin,你没有偷走它。别的人来拿,都可以说是‘偷’,只有你不是。因为它原本就属于你。”

  Merlin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您是说……”

  第一法师的眼神仿佛能洞悉他内心的一切,这双眼睛中的深邃如海洋般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我们在你的睡篮里发现了这只水晶。所以,你明白了么?它听从你的指令,为你带路,我一点都不惊讶。既然你早已掌握了它的力量,你就得拥有它。Merlin,它本就属于你。这个龙骨水晶从来就属于你。”

 

Note

  以上就是关于盾牌阵的全部了,在撰写室的圣书中,是不会出现这一段的,但我要把它告诉你,Arthur。在这场战役中,我们只有两百人,对方有近两千人,在你的父亲带军队赶来接应之前,我们就被包围了。那一夜,Avalon的国王用魔法向我传达了这个方法,也如他所说,这是一场屠杀。我感觉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我所能看见的只有尸体,和被邪灵所控制的牺牲品。在你的时代,你也会经历这一切。

  我仍记得第一次与Avalon国王的对话,在那之前我一直认为他会因为我们的祖先是侵略了这片土地的罗马人而对我们心存芥蒂,但他没有。我问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他说:当你为他人牺牲时,当你为他人而非自己背负苦难的时候,Albion很快便会感受到这一点;当你帮助别人时,对你自己的帮助更甚。

  那时我尚不能理解,直到我预见你的出生,Arthur,请务必牢记这一战法,即使是为了回报那位慷慨的国王。

  —— Aurelius of Holy Island Abbey

 

TBC

 

注释

  1. 国王的主监护人,基本等同“护国公”吧。按照罗马法,那时候完全成年之前还要有监护人哒~

  2. Powys:波厄斯,威尔士至今还有波厄斯郡,在官方地图上位于Camelot西北角,和Everwick接壤,剧中没有提及。(Everwick在这个故事里是Arthur做学徒的大教堂,和Gwynedd很近。)

 

PS:下一章开始就是Part 2 了,大家和小若聊聊吧,和大家相互交流交流意见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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