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遇到这个故事，请读下去，也许到最后，你会发现，是这个故事找到了你。

♔【深呼吸预警】请宝宝们做好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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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The Omen of Avalon 阿瓦隆的厄兆

Chapter 24

　　第一法师慢慢地坐进椅子里，眉头紧蹙。一阵窒息的疼痛袭来，他不禁发出一种沉重的呼吸声。他坐直了身子，向Gaius示意离开。Gaius担心地看着他。第一法师说道：“我要和Merlin单独谈谈，你在外面等着。我不想有人再来打扰我们。谢谢你，我的朋友。”

　　“今天的药已经喝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Gaius紧皱眉头，轻声问道。

　　“你的药很有效，只是，在晚上的时候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别担心。到了早上一切就好了。谢谢。”

　　这位头发雪白的老医师兼管家显然没有相信他的话，但依然遵照第一法师的指示走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门。夜色静谧，只听到一阵沉郁的呼气声幽幽地吐出。桌上的一盏油灯是这夜晚中唯一的光亮。Merlin坐在靠窗的位置，Balinor总是喜欢坐在这里。他端详着第一法师，后者的脸上充满了疲惫和遮掩不住的痛苦。

　　“我很抱歉，又给您平添了负担。”Merlin轻声说道。

　　“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事情。谢谢你，Merlin。”第一法师目光郑重地看向他。“你还没有意识到我有多么需要你，或者说信任你。现在我来梳理一下已经发生的所有事情。如果漏了哪一点，你一定要告诉我。王太后现在想要把她丈夫的死怪罪给Ealdor，具体地说，应该是怪罪给我。”

　　Merlin感到血脉贲张，愤怒地说道：“她怎么能这样把罪名安在您的身上？更何况这件事明明是我做的！”

　　第一法师举手示意他停下，继续说道：“在我们分析她的动机之前，先来了解一下现在的形势。她放出消息要来Ealdor，实际上却比消息中所提到的时间更早到达。次日她便带着随从，启程前往Meredor，但是她说还会回到这里参加下周的圣灵降临节。Balinor还没回来。你在追踪Cedric的时候，在Aesctir山遭到了骑兵的伏击。那些骑兵很可能是王太后的手下，他们现在可能还在丛林里面搜寻Balinor，或者等待你再一次进入丛林中。很明显，他们来之前已经打探过我的猎人长什么样了。Pellinore王子随王太后一同前来，他警告Guinevere Wyllt离开Ealdor，暗示这里很危险。他透露给你说，王太后的随从中有一个Fíann，而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们现在实际上就是赏金猎人。”他看着面前的桌子。“我有没有遗漏哪件事？”

　　Merlin突然从窗边的座位上跳了起来。“您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地坐在这里？”他开始来回地踱步，“简直要把我逼疯了！我们现在面临着这么多的威胁，我甚至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做些什么。第一法师，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带着Guinevere冒着暴雨逃跑？有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可以庇护她？比如Anhora的花园？”

　　第一法师摇摇头，又轻轻地举起手，示意他平静一下。“还没到时候，Merlin，但是快了。我在认真考虑这件事。我感觉我们应该等一下。”

　　“等什么？”

　　“还能是什么？等恰当的时机，孩子。到了该行动的时候，Albion会告诉我们的。”

　　Merlin抱着手臂说道：“Pellinore的那些话让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我担心Ealdor会遭遇灭顶之灾。”只要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就让他怒不可遏。这是他的大教堂，他的家！

　　第一法师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那就是他说这些话的原因。别相信他，就像我提醒过你，别相信Aredian是一样的道理。他准确地告诉了你关于杀手的信息，因为他想让你戒备、担忧。这就是他来这里的原因。”

　　“我难道不应该担忧吗，第一法师？”Merlin又开始来回踱步。“我凭什么去对付王国内最优秀的剑客，去对付一个杀手？我才十六岁，我做猎人勉强只是一年。”

　　“你就是你，Merlin。我昨天已经告诉过你了，你是大教堂之中魔法最强的人。你有着强大的力量、洞察力、智慧，还有你的敌人所没有的保护的信念。你受我的保护，也受大教堂的保护，不只是我们这所大教堂，而是Albion的每一个遵守誓言和契约的大教堂。大灾难还没有侵袭到我们这里。所以记住，孩子，我们人数比他们多，我们甚至还有一些你看不到的盟友。”

　　“如果大教堂出了什么事……或者您出了什么事……”Merlin喃喃低语道，感到内心升腾起一阵保护的念头。

　　第一法师眯起双眼。“我的命运取决于Albion的意愿，Merlin。不是取决于杀手，也不是取决于王太后，尽管她自己这么认为。记住这一点。永远记住这一点。”

　　“您想让我做什么？”Merlin尊敬地望着他，有些担心。第一法师总是表现得很坚毅，Merlin很少听到他讲话如此温柔。

　　“随时准备好行动，很快就会出现合适的时机，Albion会在那时指引我们，帮助我们做出更加明智的决定。因为外面还在下雨，王太后应该会晚一些离开。她的大多数随从只会说Isle of Man的语言，平时也用这种语言进行交谈，但是这样的话，我们的帮手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了。我们得改变一下这种情况。”

　　Merlin走上前。“怎么改变？”

　　“过来，孩子。在我面前跪下，那样我就不需要站起来了。我要赐予你祝福。”

　　Merlin感到一阵激动，他还记得上一次接受Arthur的祝福时，看到的那只龙，他多么希望能够再见到那只巨龙一次，他能感觉到那只巨龙体内的智慧与力量。Owen说龙是Albion的守护者，他是不是又能见到了呢？

　　“这次祝福不同以往，是Albion的意愿。因为你本身并不具备这种能力，所以这次的祝福需要一粒种子，你必须付出代价才能得到它。你必须按照Albion的意志使用它，在Albion要求偿还的时候，你必须自愿偿还。你是否愿意接受？”

　　“只要能够保护大教堂。”Merlin走到第一法师身前，跪了下来。Merlin能感受到他身上渐渐聚集起一种强大的力量，几乎要满溢而出。他的双眼因为疲劳而充满血丝，但又因为满腹的情感动容且坚定。Merlin低下头，闭上眼睛。第一法师厚重的手掌抚在他的头上，他感到体内一阵颤动。

　　“Merlin，”他的声音深沉而沙哑。“借Albion之手，我祝福你能够获得与异国沟通的力量，你将能够听懂各种语言、并自如使用各种语言和别人交谈。Albion将这种力量赐予你，你也将成为Albion的耳朵与舌头，祝福你能完成你的使命。”

　　这一次，Merlin没有看到巨龙，而是看到大海，海面宽广辽阔，月光在波浪上轻轻摇晃。平镜般的海面上，一簇摇曳的火苗若隐若现。火苗映照出的光渐渐晕开扩大，照亮了天际，不，是日出。

　　在日光和岩石碰撞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一种深厚、宁静，却又令人振奋的力量。那股力量在他的血液中欢声雀跃，充斥着体内的每一个角落。

　　虽然没有见到预期中的那只金色的龙，但那种熟悉的紧张的感觉依然令他震颤。现在，Albion赐予他力量，让他背负起保护Ealdor大教堂的使命。结束祝福之后，第一法师把手从他的头顶拿开。

　　Merlin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看着第一法师，心中一阵剧痛，说道：“谢谢您，第一法师。我有一种感觉……我们马上就要分别了。”

　　他微笑道：“我也这么觉得。为了这一刻，你应该已经准备很久了。”他的声音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感伤。他低下头，清了清嗓子，“但愿你能原谅我，我刚刚差点就拒绝了另一个想要买回你自由的人。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我应该给你自己选择的机会，所以我现在来问一下你。”

　　Merlin停顿了一下，坚定地看着他。“我永远也不会为Pellinore王子效劳的。”

　　“不。我不是和你商量这个。Lancelot的家人将会来庆祝圣灵降临节，他们希望能让你自由，这样就可以和他们儿子结婚，跟他们一起回高卢那边了。显然去年的舞会上，你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会在周末抵达。”

　　Merlin的双眼惊恐地睁大。“Lancelot？”

　　第一法师点点头。“决定权在你手上，Merlin。我只有一个要求，那时候你要把Guinevere Wyllt护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不会阻止你追求幸福。为了你自己着想，我希望你能跟他们一起去高卢。他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虽然他的血统让他在魔法方面天赋匮乏，但是高卢那边不像Albion。眼下，大灾难在蔓延，Albion没有一处是安全的。他会成为一名正直优秀的骑士。撇开魔法来讲，你可能还远远比不过他。”

　　“我知道了，第一法师。”Merlin说完便离开了，因为震惊而不住地颤抖着。

　　Freya和Isolde已经睡着了，厨房的门牢牢地锁上了，所以Merlin只能睡在Gaius卧室里的草垫子上。但是Gaius的呼噜声让Merlin整晚都睡不着。他的脑海中思绪纷飞，夹杂着满腔怒火。Lancelot想要和他结婚？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谈论过这件事。他也没有暗示过他有这样的意愿。

　　不过他最生气的还是第一法师说，就魔法不谈，他可能还远远比不过Lancelot。他愤愤地想着，在第一法师眼里，除了没有父母，不能学习识字之外，他哪一点比Lancelot差？他心烦意乱，没事情可做，最后只好把Gaius常用的几种药材，比如缬草和薰衣草，碾了好几瓶。这都让他想起Arthur。

　　于是在黎明到来之前，Merlin便打来水洗脸。庄园里面的喧闹声比以往开始得更早，Merlin整理完之后也向庄园走去。王太后明确表示“她是不会被暴雨吓到的”，她吩咐随从们准备启程。日出之际，她的随从们已经在门外集合完毕。王太后披着件黑色天鹅绒的骑行斗篷，跨在一匹白色的大马上面，马具上布满了银色的星星。她看着大教堂，眼神中满是厌恶之情。Merlin本来计划吓唬吓唬王太后的马，让受惊的马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但当他看到他们的几匹马身上都有血印，就像当初Aredian的马一样，他便忍不住走过去轻轻摸摸那匹马，想安慰它，同时也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她的仆人们都在用Isle of Man的语言大声地聊着天，Merlin在他们之间穿梭行走。

　　“雨下得这么大，大教堂还能被我们烧了吗？”一个男人粗鲁地咕哝道，整张脸狰狞而怒气冲冲。

　　“安静点，蠢货。”另一个人呵斥道，瞥了眼走过他们旁边的Merlin。

　　“他是个贱民，”那个男人嘲讽道，“他才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Pellinore王子不在这些骑兵之中，于是Merlin找到一旁凑热闹的Will询问：“Pellinore在哪里？”

　　“那个王子？还躺在床上呻吟着。Gaius已经在给他看病了，但是他说肚子太痛，没法骑马出行。他不停地指责第一法师给他下了毒。”

　　Merlin了然地笑了。“这是借口。Pellinore另有目的，所以不想跟王太后一起离开。告诉第一法师，我听到有人窃窃私语，说他们要烧了大教堂。”

　　“你能听懂他们说什么？”Will睁大眼睛。

　　“你先去告诉第一法师，回头我再给你解释。”

　　“好吧，让他们试试看，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Will攥紧拳头回答道，脸颊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时间一到，王太后就带领着她的随从离开了Ealdor，出发去Aesctir山。Merlin猜想他们会在那里和其他那些人碰面，可能还会有那个Fíann。如果Pellinore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会在那些随从们离开以后开始在Ealdor的行动。他很好奇Fíann会是什么模样。

　　接下来的大半天，他都在Ealdor里面巡逻，仔细留意有没有Pellinore或者其他留下来的随从的踪迹。他没有吃午餐，之后便来到了厨房。Hunith已经给他煎好了一些脆饼，仍在煎锅里面，热气腾腾又香气扑鼻。

　　“昨天你去哪里了？”Isolde在旁边转着圈，问道，“雨下得太大了，我们没什么事情做，只能待在室内。Gwaine和我们一起跳舞了。”

　　Merlin对着她们俩扬起眉。“是吗？”

　　Isolde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说他想保证自己在这个百里区所跳的五月柱舞蹈不出差错。他问Freya愿不愿意和他提前练习一下，Freya就答应了。我和Hunith也先后和他跳了舞。他跳舞真的跳得很好，Merlin。当时他说他希望你也在这里，那样大家就可以一起跳舞了。”

　　“他这个小滑头，”Hunith手里拿着一杯苹果汁，坐在凳子上，“他故意和我们所有人都跳舞，来隐藏他的真实目的，他只想和Freya跳舞。他被你迷住了，姑娘。这就像正午的太阳那样显而易见。”

　　Freya羞红了脸，但是脸上依然维持着镇定的表情。“他是个好人，总是喜欢讲笑话。你说得太夸张了，Hunith，他没那么喜欢我。”她用毛巾擦了擦手，“Lancelot去找你了吗，Merlin？”

　　听到她的话之后，Merlin就差点被脆饼噎住。“他……他在找我吗？”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对，他前几天课程结束之后来过厨房。他看起来……有些不对劲。他做错什么事了吗？”

　　“这要看情况了，”Merlin吃不下去了，感到胃里开始难受起来，“Gwaine也和他跳舞了吗？”

　　Isolde咯咯地笑了起来，Hunith跟着笑起来，Freya只是抿着嘴微微笑了下。“你知道为什么Lancelot会来找你吗？他以前从来没有到厨房来找过你。”Freya又给他端来杯水。

　　“他就像一般的学徒一样有礼貌，”Hunith耸耸肩，“我本来想拿把扫帚把他赶走，想了想之后还是没这么做。”

　　“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来找我，”Merlin把手里拿着的半块脆饼拿在手中捻弄，“第一法师跟我说，他的父母想来买走我的自由。”

　　厨房中瞬间一片寂静。Freya和Isolde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再看向他。Hunith正要把杯子拿起来喝苹果汁，听到后也停止了动作，整个人呆若木鸡。

　　“你的意思是……”Isolde试探性地问道。

　　“Merlin？”Freya走过来，睁大眼睛。

　　“第一法师说，Lancelot的家人想让我跟他们一起去高卢。”Merlin突然说道。

　　“高卢在哪里？”Isolde小声问道。

　　“隔着片海，很远。”Hunith干巴巴地回答。

　　厨房里再一次一片寂静，气氛有点尴尬。

　　“他问过你了吗？”Freya轻轻地走到Merlin坐着的长椅边上，问道。

　　“没有，我好几天没见过他了。”自从那次他们一起碰到Arthur，让Lancelot丢脸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想到他们这么多天没见的原因，Merlin表情就不自然起来，有一种他和Arthur一起让他难堪的感觉，但是如果不是他那么质疑Meredor的战役，Merlin也不会那么生气。那天他那么紧张，是在积攒勇气来询问自己的意见、告诉自己他的想法吗？Merlin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更想知道Arthur想跟他分享的在圣书中的话到底是什么。

　　Isolde的眉毛仍然困惑地扭在一起。“但是你不爱他，Merlin。”她轻声说。

　　Merlin感到很荒谬，不禁笑了起来。“我没说我会和他结婚，只是我听说他大概会来问我的意见罢了。他的家人去征求第一法师的许可，他同意了。”

　　“他……他同意了？”Hunith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困惑。

　　Freya和Isolde对视了一眼，她们的表情说明她们有事瞒着Merlin。

　　“怎么了？”Merlin轻轻抓住Freya的胳膊，问道。

　　“你不能和他结婚！”Isolde坚定地说道。

　　“为什么？”Merlin问道。Hunith此刻的脸色比牛奶还要苍白。

　　“这是秘密，”Freya承认有事瞒着Merlin，“是Gwaine告诉我的。”

　　Merlin站了起来，感到心脏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Lancelot在找他，这是Freya要告诉他的一件事。但是Freya的眼神明显说明，她还有另一件重要得多的事情没有告诉Merlin。“到底是什么事情？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吧，Freya！”

　　Freya咬着嘴唇。“几天前的晚上，Hunith已经睡了，Arthur出去送Morgana和Guinevere回她们的房间。Gwaine说他不应该知道这件事，但是当时他不小心听到了Arthur和Morgana在谈论这件事。Arthur说他不久之后就会来询问你的意见。”

　　Merlin死死地盯着Freya。“他们在说什么？”

　　最终还是Hunith开口了：“Arthur想和你结婚，Merlin。这也是他和他姐姐来Ealdor的原因。”

　　Merlin想要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但是他的心在胸膛内怦怦怦怦跳得飞快，让他根本冷静不下来。思考？他应该思考些什么呢？他又怎么能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他从第一法师的厨房出来以后，便陷入了贯穿于整个Ealdor的暴风雨之中。湿漉漉的草地上一片泥泞，但是Merlin顾不上这些。他拉起斗篷的风帽，想要找一个地方单独待一会儿。那个地方必须远离庄园和旧墓地，因为Arthur可能会去那两个地方。他也不能去洗衣房，因为Vivian可能在那里，看到他以后肯定又会有新的花样羞辱他一番。他需要独自整理一下心中繁杂的思绪，需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声音。Arthur想要和他结婚？和他？按照过去流传下来的民俗？他很想不顾一切地相信这件事情，但是又怕心中燃起的希望会在某个时候被狠狠地击碎。Arthur专程来Ealdor询问他的意见。Arthur Pendragon——Gwynedd的王储，要和他——来自Ealdor的贱民？分明就像是胡言乱语胡思乱想。

　　他回头向长廊看去，Guinevere此刻应该正在那里挣扎在学习中，在讨厌着这一刻，讨厌着每一次的学习，而这样的时刻却恰恰是Merlin求之不得的。Guinevere有资格上学，拥有她自己的圣书。还不仅仅是这些，Guinevere还能和Arthur待在一起，和他一起阅读，彼此分享心中的所思所想，彼此坦诚相待。一想到这些，Merlin就要有些难以自控。泪水浸湿了眼眶，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曾经的举动有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在意？有没有表现出他重视自己的意见？有没有表现出他对自己的存在而感到欣慰？

　　他的靴子在泥潭里一步一步踩出水花，他意识到自己正向苹果园走去。那是一个躲避暴风雨的好地方。在那里，他可以藏匿在巨大的树枝底下，让自己冷静一下，思考一下心中的那些疑虑，想一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以及如果他来询问自己的时候，要怎么回答他。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瓢泼大雨快要将他吞没了，他不住地战栗着，却并不感到寒冷。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Merlin想起那时在密道中，他握住了Arthur的双手，但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手甩开，没有按他的一贯作风推开自己。他咬着唇，不由自主地又陷入无边的思绪中去。不然还会是什么情况呢？Gwaine亲口对Freya和Isolde说了这些，他可是Arthur的好兄弟——就像亲兄弟那样亲近。他此时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他只能感到心脏在扑通乱跳，同时带来了极度焦灼与极度恐惧的感觉，就像是同时置身于冰与火之中，让他不住地颤抖着。

　　苹果园在前方隐约出现，离他越来越近。他悄悄地走进去，任由大雨包围着自己，来浇灭他内心炽热的情感。他整个人都湿透了，浑身淌着泥水，但他并不在意。他只想在见到Arthur之前独自待一会儿。要是他知道这件事之后还能平静如初该多好。他还有比Arthur更在意的人吗？他们所共同拥有的秘密，使得他们俩之间形成了一种美妙的联系。

　　他想要见到Arthur，想要在他身边，但是除此之外呢？除了那个舞会的邀请之外呢？下个礼拜过去后，他也才十七岁，他还没有真的好好考虑过这些事情。

　　他来到一棵坚实的苹果树下，靠在树干上喘着气。刚刚走得太快了。他将头靠在坚固的树木上，摘下风帽，想要听一听雨声。想一想吧，Merlin。想一想。一个贱民可以加入一个王室家族。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真的吗？Albion的意志曾如此强大到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贵族身上，但是王室成员？这真的不是个残忍又愚蠢透顶的玩笑？

　　他摘下风帽之后，才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一开始他感到很害怕，以为是Lancelot，但他立刻就认出了这个声音，身体随之战栗起来。太快了。他还没有冷静下来，他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甚至还没一个人大哭一场，怎么能现在就要面对Arthur呢？一切来得太快了。太快了。但愿他不会晕过去。他还没有准备好。在Ealdor如此艰难的时刻，他可以跟他离开这里吗？

　　“Merlin！”他再一次喊道，Merlin听到他一步一步艰难地从泥潭上走过来。

　　Merlin赶快站起来，Arthur走了几步便走到他的面前。雨水从Arthur的脸庞冲刷而下，他的头发已经完全湿透了，水珠不停地从他的头发和脸颊上落下。他喘了口气，似乎因为追赶他而花了不少力气。几天大雨让大教堂里除了宅邸附近几乎都满是泥泞，熟悉大教堂的人才知道哪里不会有更深的水坑，怎么走更安全更快捷。

　　“你走得……太快了……我一直在后面喊你……你非要在这种鬼天气来这种地方吗？”

　　Merlin摇摇头，试着让自己的舌头动起来：“我没听到你在喊我。雨太大了。我听到之后立刻就转身了。”

　　“我很高兴你最后站住了。你为什么在这里？”

　　“第一法师……呃，他说……呃，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先去厨房了吗？”

　　“没有，我快到的时候看到你往外走。”

　　“厨房里会更暖和。”Merlin觉得自己像个十足的傻瓜。他的大脑已经无法运转。

　　“厨房里当然会更暖和。你为什么要冒雨来到这里？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没什么事情。我可以过会儿再去完成任务。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有事要我帮忙？通常你不会像这样四处找我。”Merlin看了看四周，确认他们俩是不是单独在这里。他的心脏跳得那么快，他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他非常想去抓住Arthur的手。

　　“Merlin，我想和你说些事情。我一直想要和你说，但是一直被打断。我想和你分享一些我在圣书里看到的东西，现在那本圣书在我的房间里。我不得不在我们离开Ealdor之前告诉你。”他低头看向一片泥泞的草地。“我来这里之后就想告诉你了，但是之前我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直到现在。”

　　“告诉我什么？”Merlin问道，身体开始战栗。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

　　“你看起来很冷。”

　　“我还好。”

　　“我应该带你回去。”

　　“告诉我吧，Arthur。”Merlin用恳求的眼光看着他。

　　“过来，别在雨中。”Arthur带着他，走到大树底下躲雨。“我和我姐姐谈过了。事实上，在我跟她聊起你之后，这个想法是最稳妥的。”

　　Merlin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他吞咽了下，胸口像是要烧起来似的。他无法开口讲话，只能靠在苹果树的树干上，凝视着Arthur的脸庞，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Merlin将手指紧紧地掐着树皮，屏住呼吸等他说下去。

　　Arthur低下头，然后看向他的眼睛。雨水从他的脸颊上淌落下来。“第一法师有一种力量——一种只有他们能够使用的力量。他们可以通过魔法将你加入一个大家族，让你变得仿佛一开始就出生于这个家族那样。他们不常做这件事，但是的确做过。”他吞咽了下，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平稳。“Merlin，我和我姐姐……我们希望你成为我们家族的一分子，成为Pendragon，和我们分享家族的名字。”

　　Merlin一时片刻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思绪炸裂开来，就像滚落的石头一样，将他层层围住。“你想要……你想让我成为你的……你的——家人？”他难以置信地低声问道。

　　Arthur微微皱眉看着他，“是的。魔法可以促成这件事。我就是想把圣书中涉及这方面的说明拿给你看。Morgana本来也不属于这个家族，但是她现在就属于我们的家族，她也可以成为她想成为的任何人。当时Anhora说的跟我被血液联系起来，跟我有血缘关系，我想指的就是这个，所以，我们认为这是最好的决定。Merlin，怎么了？你看起来很不舒服。”（someone you connected with blood被血液联系起来/血缘关系）

　　“没什么。”他撒谎道，眼睛直直地盯着地上。事情的真相狠狠地刺痛了他，就好像他一把抓住了玫瑰花茎，却不知道上面会有那么多刺。

　　“我以为你会……我们以为你会很开心。如果你加入了贵族家族，你就可以在大教堂上学。最终你可以成为一个学徒，甚至是龙骑士。”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担心。“我以为这是你想要的。”他站在Merlin面前，表情严肃起来，“你期待的不是这个。”

　　Merlin勉强笑了却在摇头，无法直视他的眼睛，无法让自己从强烈的屈辱感中挣脱出去。他现在就快要十七岁了，他不会再让泪水出卖他的心。但是他死死地抓住树干，弄痛了自己的手指。

　　“你……你知道我这是给你提供了什么吗？”Arthur声音低沉地问道。Merlin听出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怒意，并且这丝怒意开始逐渐膨胀起来。“你会成为一个贵族，会成为一个伯爵，会有自己的领土。”

　　“恐怕我没办法……我就这么点能耐。”Merlin的内心涌上一股怒火，对自己的愤怒。他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幼稚？

　　Arthur果然更加暴躁了，但他还在竭力克制。“Merlin？你是不是期待从我这里听到别的事情？你以为我会……会怎么样？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Merlin咬紧牙关，摆出一副见到王太后的表情，内心却因为羞愧得一言不发。他注视着Arthur，竭力隐藏自己的内心。他看到Arthur脸上复杂的表情：困惑，愤怒，担心……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Arthur盯着他，双手慢慢攥成拳头，最后说：“你本来以为会从我这里听到别的许诺。你以为……我会和你结婚？”

　　他终究还是说出来了。他一把揪出Merlin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把他推入了无边的黑暗中。他说得很大声。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他们不可能当作这场对话没有发生过。Merlin也不可能再掩饰住自己的心。

　　“你本来就在想这个，是吗，Merlin？”他声音平静地问道。

　　“我不是个白痴。”Merlin咬着牙说，试图挽回最后一点尊严。他心里却只想恳求他让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

　　“是不是？”然而，Arthur紧接着厉声问道，眼中涌现出怒火。

　　Merlin的眼神最后变成了绝望，甚至是恳求。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能一个人待着，冷静下来。

　　但是Arthur却更为严厉地，甚至是凶狠地注视着他，这让他感到自己就像是个面对法官的罪犯，他怀疑Arthur审判那些十恶不赦的罪犯们时就是这种表情。

　　最终，Merlin虚弱地点了下头。他只能承认。他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他曾不顾一切想要相信这件事。现在，Morgana说过的话萦绕在他的耳边：信任是一件有着严重风险的事情。我们很难相信那种如果我们相信就会给自己带来伤害的东西。

　　又一轮新的暴风雨开始了。雷声隆隆，响彻整个大教堂。

　　Arthur转过身去，背对着Merlin，眼中充满了震怒。一阵刺骨的寒风刮过小树林，Arthur转身看向他，第一次开始剖析这件事情，“我实在是难以置信。你觉得如果我和一个贱民许下这样的承诺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来自一个历史悠久血统高贵的家族，我的祖父曾经是罗马的皇帝，我的伯父和父亲这一代继承了不列颠的统治权，我的母亲也来自一个血统高贵的家族。我肩负着责任，我为此发过誓。我会为Gwynedd献出我的一切。我的责任让我必须要和来自同样高贵的家族的人结婚。我知道你有很强的魔法，Merlin，但我不能给你许下那样的承诺。我永远也不能给你。”他摇了摇头，厉声说道：“我是Gwynedd的王储，之后我可能会成为Gwynedd的国王。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和你这样地位的人结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要抛弃身上所肩负的责任，抛弃我家族的荣誉，抛弃我自己所许下的全部誓言。你知不知道那样会给我和我的家族带来怎么样的嘲弄、奚落和鄙夷？”他怒不可遏地说着，嘴唇颤颤发抖。

　　Merlin快要窒息了。Arthur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一把匕首，冷冷地刺入他的心房。他考虑过吗？可能潜意识里考虑过几秒，但是瞧他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事情，他有什么时间去想这些？他在几个小时之前甚至都没有想过这件事，这能怪他吗？但是Merlin相信这是他的自私屏蔽了心底发出的这种警告声。“我很抱歉，Arthur。我很抱歉我……我只是想……我希望……”

　　“按照威尔士的民俗，我相信教宗不会因为我和一个贵族男子结婚而派兵来讨伐我们，但是和贱民，即便罗马不派来军队，其他国家也会以此为借口把我们当作异教徒处死。即便是最好的情况，我们家族也不可能再有一寸立足之地。”Arthur继续严厉地说道：“我的家族会失去几代人靠鲜血与生命才赢得的荣誉，与此毫无瓜葛的Morgana可能只能留下一个小屋，或是一片不动产。我们会永远流亡。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婚姻必须是在双方地位平等的前提下进行的，Merlin。你的魔法比我强。你的血统和力量都并不卑微。我知道这一点，也坦然接受。但你的地位并不和我对等。你是一个贱民——你都不知道你的祖先是谁。你现在想要抓住的是你无法得到的东西！”

　　“所以——”Merlin声音哽咽着说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他感觉自己遭到了侮辱，一阵猝不及防的怒意接踵而来，然而羞愧也快要将他吞噬殆尽。“你认为我在给你设陷阱？我在诱骗你上当？”

　　Arthur的表情因为愤怒而更加可怕，“我从没试过和你假装什么。”

　　“我也没有！”

　　“那你怎么会认为我要和你结婚？你了解我的，Merlin！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我得多。保护Wyllt的外甥女是我的职责，而不是我的愿望。维护我的家族的荣誉也是我的职责。我不是我的父亲！我父亲的错误我绝不会再犯！责任比愿望重要得多。那是我一切行为的基本原则。”他的声音低落下去，但是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他心中依然激荡的愤怒。此刻他的眼神也透漏着鄙夷和厌恶，“我必须要走了。不能被别人看到我们这个样子。”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Merlin突然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就好像突然看到身边潜伏在暗处的幽灵鬼魅，全都在等着把他一个人落下后一齐扑上去撕开他的喉咙，啜饮他的骨髓。

　　“Arthur！”Merlin抓住他的手臂，声音低沉且颤抖着说道，但Arthur奋力甩开了他。“求你了，Arthur。我很抱歉。是我误解了。”

　　“你是怎么误解的？”Arthur几乎大喊道，“因为我在隧道里没有推开你？以前我似乎误解了你的每一个举动，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不，我只是误解了。我错了。”他感觉这一生还从未有过如此的卑微。他是贱民，没错，但他一直相信他是与众不同的，在过去，他自己能够做到的那些比那些学徒们都要强。而之前和Arthur一起经历的那些磨难，当时他感觉他拥有了全世界。这一整年来的训练，让他更加自信。他从来就不是那种把血统与金钱当作衡量标准的人，他一直为自己的力量感到自豪。他一直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尖叫着，凭什么让他为不是自己的错误道歉？但是，他现在，不能让他把自己就这样留在这里。

　　“你认为我会为了你这种人背弃我的家族、我的姐姐和我的责任？作为一个Pendragon，你将不会再被别人冷嘲热讽，你的世界将会开拓不少，而我的世界也不会减少分毫。你可以去我们以前谈论过的国家游玩，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作为我的兄弟，你可以做这些。但是这一切都不会有了。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他的话就像毒药一样令人心痛。他的神情摧毁了Merlin。他努力想要让Arthur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

　　“你是我重要的朋友，Arthur。非常重要的朋友。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在Eofham荒原……还有在Meredor的那个夜晚。我无法向任何人诉说我们的友谊对于我的意义，包括我自己。在我内心……你变成了……对我来说更加亲近的关系，不仅仅是朋友。”他幻想过他加冕，他早就在心中向他宣誓效忠了。

　　Arthur的眼睛看向别处，咬着牙说道：“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你不能像这样离开。”Merlin倒吸一口气，“至少不是现在，求你了。”

　　他炽烈的目光牢牢地盯着Merlin，“恐怕我真的要离开了。如果我们接下来还一直待在一起，我们之中必会有一个人感到很受伤。我本应该发现你的心意的。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Merlin。你的友情对我来说也很珍贵。你救过我，但我不能给你你想要的。我不能用这种方式来背弃我的家族，我的人民。考虑到你的心情，现在再让你加入我的家族的话，就有点不大适合，也有点鲁莽了。现在不行了，Merlin。”

　　“我知道自己的身份，Arthur，”Merlin声音沙哑，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提醒他现在他们的危险处境，他想告诉他现在离开Ealdor太过危险，但话到嘴边却成为了这样的质问：“如果我……如果我是那个孩子呢？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眼神让Merlin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你不是。”Arthur说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Note

　　新的想法总是很脆弱。它可能因为一个嘲笑或是一个哈欠而毁灭；它可能因为一句讥讽而毁灭，也可能因为一个正义之人紧蹙的眉头而消散。

　　—— Taliesin of Ealdor Abbey

TBC

这个故事还有一半多，宝宝们请耐心~吧唧(づ￣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