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

♔历史资料背景，为方便大家理解，注释部分夹在文中，需要时章节前会有“资料卡片”。（预告会有历史和故事背景介绍，便于大家理解）

♔背景介绍/前情提要/预告：[预告] [1][2][3][4]

Part 1 Moonfall Empire 月落的帝国

资料卡片：

　　关于圣杯的传统观点认为它是一只圣餐杯，曾经盛放基督的血液。后来阿里玛西亚的约瑟夫把圣杯带到了英国，据信，约瑟夫把它带到了英国南部的Glastonbury（格拉斯顿伯里），从那时起，圣杯的下落就成了一个谜。圣杯（San-greal）是在公元33年，犹太历尼散月十四日，也就是耶稣受难前的逾越节晚餐上，耶稣遣走加略人犹大后和11个门徒所使用的一个葡萄酒杯子。耶稣曾经拿起这个杯子吩咐门徒喝下里面象征他的血的红葡萄酒，借此创立了受难纪念仪式。而在耶稣受难时，罗马将官朗基努斯曾用长矛插入基督身侧，以确认他的死亡，这时那只杯子也用来装放耶稣的圣血，尽管不同的故事有不同的人物负责收集圣血——有些人说是阿里玛西亚的约瑟夫，有些人说是尼科德姆斯，有些人说是抹大拉的玛丽娅。不列颠的第一座基督教堂就建在那里，时至今日仍然可见修道院的废墟，而圣杯或许就曾藏在这里。它从那时起就消失了，这就是亚瑟王和他的骑士们走上寻找圣杯之旅的起点。

　　后来有些人认为这个杯子因为这个特殊的场合而具有某种神奇的能力。据考证，基督最后晚餐时候的杯子是石杯。

　　相传彼世Annwyn［凯尔特语，译为“安温”，意指仙女之地或冥间，有一种理论认为Avalon是它的英语化。］的魔法炉则是圣杯的前身。

　　这些故事流传了数个世纪，在中世纪达到了顶峰。

 

Chapter 5

 

Brechfa，公元449年，冬青木月（Holly）［凯尔特历法，即7月8日-8月4日］

　　

　　接下来的二十天内，智者Taliesin将在除了Druid之外，禁止任何人进出的大殿里训练Merlin。

　　每次在探望君王的陪葬用品的准备后，智者Taliesin的脾气会转好一点点。甚至当他要求Merlin在圣杯前重复那几句一成不变的句子时，声音也变得有耐心多了。他平静地对男孩讲述Cernunnos［萨那诺斯］与Brighid［布莉姬］是如何从Avalon带来这盏圣杯，在人间又怎样由太阳之子所保管。

　　“太阳神住在天上。他的儿子便是地上的主宰，驱逐人间的黑暗……”

　　“但是太阳之子现在在哪儿呢？”Merlin不解地问。

　　“无所不在，小男孩。在天上，在他太阳天父的身边。在地下，在先祖们的四周。他也在这里，和我们在一起，透过圣杯，你便可以听见他……假如你功力够的话！”

　　Taliesin莞尔一笑。现在，就算是取笑他，他也不再口出恶言或轻蔑。

　　“所以我们才会说他在另一个世界，”智者接着说，“另一个世界是极乐世界，为了将来能够到那儿去，活在世间时不能犯错，更不能违反天法，然后便可安心地死去了。”

　　智者安静地咀嚼了一会儿口中的薄荷叶后，点着头总结地说：

　　“你，唯有生死之神Cernunnos［萨那诺斯］与大地之母Brighid［布莉姬］要求你死时，你才有死亡的资格！而且你永远也不能离开这盏圣杯，懂吗？”

　　他真的懂吗？连Merlin自己都不清楚。

　　

　　*

　　

　　当天傍晚，他第一次再度见到Vortimer王子。当他走进男孩的房间时，后者正独自吃着饭。惊吓之余，他竟打翻了盛着菜汤和马铃薯的碗盆。

　　Merlin马上弯下身，跪在床边，但是Vortimer却轻声地说：

　　“你可以起来了，并且可以看着我，圣杯守护者。”

　　Merlin有点恐惧地唯命是从。然而，Vortimer的眼神给了他信心，尽管王子的嘴唇比先前更忧郁和严肃，男孩依然觉得他如初次见到时一样地俊美和健硕。

　　“Merlin，我对你很满意。智者告诉我你学得很快，又听话，而且能力似乎很强。”

　　Merlin僵住了，他听惯了那些对他愚笨的评价，这让他猝不及防。他慢慢地低头答礼。但是下一个问题立刻切入：

　　“圣杯守护者，现在你是否想起了唯一君王对你说过的话？”

　　男孩忧伤地摇一摇头：

　　“没有，全能的王子，我想不起来。”

　　“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吗？”

　　“想不起来，但是……”

　　“但是？”

　　Merlin站起来正视着他，好让他相信自己并没有说谎：

　　“我知道我的记忆里有那些话。但是我想唯一的君王并不希望我今天想起那些话。”

　　Vortimer静静地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后才走向他。王子瞅了一眼房门后，以他勉强听得见的微弱声音问道：

　　“你确定吗？”

　　“不，”Merlin以同样的声调回答，“不，我不确定。但是当我和圣杯在一起时，我知道我并没有忘记，但就是无法开口将话说出。”

　　Vortimer忧郁而红肿的双眼闪过一抹满意的神采。出乎意料，他温柔地伸出手，用指尖搓揉着男孩的肩膀。

　　沉静了好一阵子之后，他才再度开口说：

　　“请小心点儿，圣杯守护者，千万要小心！我会在这里保护你，但是那些不属于我部下的人有可能会伤害你。”

　　“为什么？全能的王子，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呢？”

　　“因为那些你知道的话将会决定帝国未来的命运。要当心，Merlin，说话时要小心谨慎，特别是在大丧礼之后。”

　　“大丧礼？”

　　“你自然会明白……我对你有信心。我相信我父亲的选择，虽然他是个怪人。但是，还是请保持戒心，因为我哥哥Faustus（福斯特斯）的部下没有一个善心之辈。他们也都想知道那些藏在你心中的话！”

　　稍后，当Merlin再度独自待在房内时，Merlin又陷入恐惧当中。寂静像个张着大嘴的无底深渊，紧紧地咬着他不放。

　　寂静包围着他，并且冰冻了整座皇宫。

　　他因自身的沉默而全身发冷。

　　Vortimer王子告诉他的都是实情吗？那些他深藏于心、不为人知的话如此重要吗？为什么呢？

　　还有，特别的是，为什么是他呢？

　　现在即使有人拿石块敲断他的颈骨，撞击他的胸膛，他也没什么好害怕了。

　　为什么是他呢？

　　他只不过是个小男孩！他到底做了什么，竟要他承受这样的重担？

　　但是万一他搞错了，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假如那些话并不是说给他听，假如他因为太累，根本忘了Vortigern国王没完没了的叙述呢？那又根本是另一种语言，只是些声调与音节，他怎么能保证记住呢？

　　他强忍着眼泪。床边昏暗的小油灯在他的泪光中化为一片烟雨。

　　他很害怕，害怕死了！而且没有人前来帮助他。自从他成为圣杯守护者之后，连侏儒都无法接近他。或许现在连那侏儒也怕他。他真孤单，独自一人活在智者所描绘的另一个世界里！

　　突然间，他惊跳起来。

　　在房内最阴暗处，他似乎瞧见一线亮光，一双金黄色的大红龙的眼睛紧盯着他。为免尖叫，他紧咬下唇，用力抓着毛毯。

　　是的，有双金色大眼正盯着他看。正如他梦中出现过的那样。是那只大红龙在看他。他猜想它有巨大的双翼、抽动的鼻部和尖锐的獠牙。他简直喘不过气来了。有些话哽在心中，但就是说不出口：

　　“别杀我，大红龙！别杀我！我得活得长长久久的，以便侍奉那盏圣杯。我求你，大红龙，别吃我。请放我一条生路，我会终生感激你的！……”

　　和来时一样，那双金色的大眼倏地消失。影子终究只是影子。

　　Merlin过了许久才睡着，但仍然坐着不敢动，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

　　

　　次日清晨，震耳欲聋的恐怖哀号和哭泣声一下子充满了整座宫殿。

　　Merlin走进中庭，深信又有灾难临头了。他所看见的景象令他不寒而栗。所有的国王身边的侍从、宫女和Vortigern国王的女人在四面高大围墙的中庭里绕着圈子。他们一个跟着一个，彼此之间只隔几步远的距离，面部朝下，含着眼泪。然后突然间，像受了无法控制的刺激，他们全高举手臂，朝天号啕大哭。

　　“Cernunnos［萨那诺斯］！Brighid［布莉姬］！请支持我们！”

　　他们再次泪流满面，睁着惊吓的双眼，大叫：

　　“哦！Cernunnos［萨那诺斯］，请安抚我们唯一的君王！哦！Brighid［布莉姬］，请安抚他！请他耐心点儿，因为我们不久后即将到他身边朝拜和服侍他……”

　　面对此恐怖景象，Merlin脊背发冷，汗毛直竖，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当他退至大厅角落，想要躲进屋内时，却再度听见从外墙传来一阵喧哗。千万个哀号声划破天际，忧郁了原本晴朗的天空。

　　他打着哆嗦，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边，就这样，心中怀着不安，他一等便等了几个小时。没有人在乎他。在此剧烈痛苦的嘈杂声中，人们似乎早把他遗忘了。

　　惊吓和痛苦终究从远而近侵入他的内心，生平第一次，他不自觉地合上双眼，向圣杯与诸神祈祷。他喃喃自语，要圣杯安心，无须害怕。

　　“我将遵守诺言！永远，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诸神赐福之圣杯。凡是你要求的每一件事，我一定照办……”

　　终于，接近正午时，智者Taliesin走进他的卧房。他比平日看起来更光鲜亮丽，身披一件蓝红双色镶边的白色披肩，戴着一顶橡树枝编成的头冠，一条黄金打造的长项链垂至腰部。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安详。

　　两名神殿的侍从低垂着头，跟着他走进来。其中一位手里捧着一件白长袍，另一位拿着一条白披肩，上面摆着一顶较小的冬青木头冠。

　　这两位侍从一语不发，熟练地替Merlin换上那件白长袍，然后再将那顶头冠戴在事先梳理好的头发上。

　　任务完成后，他们后退着离开，低下头看着地面。Taliesin注视了Merlin一会儿，两人四目交接，之后，智者眨了一下眼，好证实自己所见，看来他似乎对Merlin很满意。

　　“跟我来！”他简洁地说。

　　中庭的中央有四名士兵抬着一顶轿子，轿子顶盖上垂下一圈金色的流苏，支撑顶盖的四根柱子雕刻着蛇形图案，里面的石头底座上放置着圣杯。圣杯外的黄金雕饰仿若太阳般熠熠生辉。

　　毫不在乎随行队伍里众人的哀号，Taliesin眼神一扬，要Merlin坐在轿子前的一张椅子上，唯有智者自己走在他之前，手上的橡木手杖指着天空。

　　就在这支奇怪的游行队伍摇摇摆摆地穿过皇宫的四个中庭时，Merlin再次听见宫外传来巨大的喧嚣。但是Taliesin却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此刻，日正当中，所有的人影变得又小又黑。

　　游行队伍终于走到了宫殿大门，宫外的喧嚣声慢慢转弱。两名吹奏螺旋贝壳的号角手为他们开路。Taliesin摇晃手中的橡木手杖，城门于是被打开。

　　恐怖的景象吓住了Merlin。

　　眼前，大批的群众挤在大广场上又喊又叫。无论男女老少全都双手朝天，向太阳神祈祷！

　　但是贝壳号角低沉回荡的声音再次响起，久久不断，淹没了群众的哀号。大家脸色凝重，望着宫殿大门。

　　几千只眼睛看着智者、圣杯守护者和圣杯。广场各角落同时响起一阵哭泣。Taliesin笔直地走入人群，人群立即如一块从中被撕裂的布料般往两旁退去。然后如浪潮般，整个广场响起一阵矜持的哀鸣，众人带着尊崇的吊唁齐聚在Merlin的脚下。

　　一声令下，大家弯身低头。

　　之后，Merlin才迈开步伐。他一身洁白，渺小又高大，双眼直视前方，踏上Taliesin为他打开的通道，走进大广场。

　　号角声再度响起。

　　几千张嘴呢喃不停，几千只眼无不望眼欲穿，注视着这位穿白袍的男孩。人群再次往后退，像一片被强风吹弯了腰的奎藜，随着Merlin脚步的接近而散开。

　　广场的另一端，神庙在两行士兵的保卫下敞开所有的庙门。号角低沉的吹起，Taliesin领头走进一间美轮美奂的圆形大厅，厅内四壁，从地面至天花板全贴满了精巧的淡色贝壳。薄荷叶燃烧时释放出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减低了室内的明亮度。

　　当轿夫们将圣杯及其石头底座停放在大厅中央时，Taliesin立刻站到轿子的左边。本能地，Merlin移至圣杯的右边。

　　智者听见士兵们离去的脚步声后，举高双手，以清脆的声音念诵：

　　

　　万物生存自有其理，哦！神圣的埃文岛！

　　众生源自的埃文岛湖畔，

　　众生依您旨意各归其所！

　　宇宙是您的希望，

　　您手持万源之火

　　哦！尊贵的诸神请听我说……

　　哦！真理在上，哦！真理在下，

　　请检视太阳之子所保管的圣物

　　请检视太阳之子所选的圣杯守护者

　　哦！尊贵的诸神，您的儿子叫做Merlin，

　　假如您告诉他您身在何处，

　　他将以其眼神崇拜您，

　　请观望地下的一切，

　　哦！真理在上，哦！真理在下，

　　请让他永不疲倦，

　　请让他永不死亡。

　　

　　最后几句话在Merlin的心中回荡不去。一如厅内，庙门外也是一片肃静。

　　智者要求Merlin和他一起复诵祈祷文。

　　他们总共朗诵和举了三次手。之后，智者找来一个装满祭神的苦艾酒的酒瓮，然后将酒倒在Merlin和神像的四周。随后，唯有祭司们得以进入神庙，他们鱼贯而入，念完一段祈祷文后再将圣酒泼洒在地上。

　　此祭典延续到很晚。晚得连太阳都下山了，将人影拖得如标枪般长。

　　号角声终于再度响起。游行队伍终于退离广场。

　　但是Merlin却倍感惊讶，现在他完全落单了。

　　之后，随着圣杯，当他返回皇宫，穿过一个个中庭时，竟发觉怎么到处都是空无一人？女人不见了、小孩不见了，连男人也不见踪影。

　　整座皇宫空洞得好似没有人住过。

　　这样的寂静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都到哪里去了？”他激动地问，“他们全都到哪里去了？”

　　Taliesin严肃地看着他，嘴角渗着绿色的薄荷叶汁，脸上带着一抹平静的满足微笑，回答说：

　　“他们全都跟随唯一的君王到另一个世界去服侍他了。”

　　

　　*

　　

　　这一晚，Merlin彻夜难眠，皇宫寂静得令人窒息。

　　他大声地哽咽哭泣。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前往Brechfa周边的圣石区，以其在世间的诚意和生命去侍奉Vortigern君王？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步上了祖先的道路，前往另一个世界去服侍太阳之子了呢？

　　几千人！

　　所有的女人、侍从和宫女，所有从战争中虏获的大小随从、奴隶和仆人。

　　所有的人全从世间消失！城内充斥着血腥和死亡的味道。他第一次闻到这种令人作呕的味道，是当年撒克逊人前往他的森林村落时。

　　天色未明，他再也按捺不住，终于起床走出屋外。月色明亮浑圆，皎洁得将人影清楚地印在地面上。刹那间，Merlin以为自己迷失了，被这个荒凉的世界遗忘了。

　　之后，突然间，几千个呻吟声在夜里轻声响起，仿若所有追随唯一君王而去的灵魂全在向他道别。

　　

　　

Eofham，公元450年，柳木月（Willow）［凯尔特历法，即4月15日-5月12日］

　　

　　送葬仪队伴随Vortigern国王的灵柩离开Brechfa，向东踏上通往真正的王城Isgaard的神庙的遥远路途。自太阳之子前往另一个世界算来差不多已经一年了。在太阳之子的交接完成之前，为保证太阳不被黑暗取代，太阳之子是不能下葬的。五旬节之后，队伍终于抵达了另一个中转站Eofham。因此地气候温和，除了东部的山脉之外，多是平原，以往唯一的君王Vortigern喜欢和他的王后和情人们在此小住。

　　Eofham除了东部的山峦外大都是平原，与Isgaard尽是山峦沟壑的地形迥异，所以西边的人们总把Eofham当作Isgaard的中转站，把这里作为东西两边要事的中立地区。

　　太阳神庙中央大广场四周的方院高墙林立，形成一条条笔直的街道，各街道间又常垂直交错，维修良好的灌溉河渠四通八达。王子的宫殿占据了大片的圣地，不仅拥有广阔的空地，其上的建筑物更比一般的民房漂亮多了。

　　宫内石墙耸立，砌工完美，拥有许多的建筑物，例如被细心保养的内院四周就盖了许多厢房，并有百花齐放的御花园和种植贵重蔬果的菜园。美丽的石雕喷水池里，由隐秘的运河送来的泉水终年不断。

　　仆从每十人一组一起工作，负责清点和看守粮仓，以及收藏羊毛、五彩棉花、瓷器、地毯和布料的储藏室，每一项产品都是手工艺家和农夫特地为王室辛苦生产的。

　　然而，自从唯一的君王Vortigern的灵柩被移至此地之后，整座城搭满了帐篷，连皇宫都挤不下所有的皇亲国戚。从这一天起，为庆祝撒克逊贵族的成年礼仪式的来临，所有的贵族子嗣在城内大肆庆祝，日日歌舞升平，大小祭典不断，奠酒任人饮用，合菜大餐随时开桌。

　　经过冗长和严厉的考验之后，这些男孩终于被加冕为成人。其中最杰出的甚至被众人和冥世的先祖推崇为人间的勇士。这些年轻的贵族子嗣只有在杀过人之后才能剃除胡须，正式成为真正的成年男人。

　　遵照Taliesin的命令，尽管身边人事已非，Merlin依然片刻不离他的主人——圣杯。

　　从此无人敢取笑他和他那不够健壮的身板。撒克逊部落的皇亲国戚和凯尔特的贵族们一样，对他的任何一举一动皆小心应对。每个人都期望他能记起唯一君王的遗言，或者诸神能透过他显灵，表示同意或者否决Faustus（福斯特斯）的提名案。

　　几个月以来，在这些条件下，圣杯守护者的形象已经大为改观。Merlin学会了他们期望中的“祭司该有的举止”，不再躲避旁人好奇的眼光和侍从们的卑躬屈膝。他逐渐习惯冗长的早晚祭拜、督伊德间的争吵和没完没了的庆典等……

　　他的个子也长高了不少，虽然他依然单薄，但终于不再像是会随时被人捏死的小男孩。日复一日，原本仍是小孩子的身影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奇异的成长。在那些复杂冗长的祭祀仪式中，他总把自己想象成一棵植物，沐浴阳光，吸收水分，随风摇摆，缓慢而稳健地成长。他的心理和思想也成熟了不少，他不再害怕孤独，也不常偷偷流泪了。

　　侏儒跟随送葬仪队一路从Brechfa走到这里，可惜他们根本没有交谈的机会。偶尔，两人在人群里对望，Merlin知道他仍存在，心中便踏实许多……

　　他早已习惯Nimueh阴晴不定的个性，她时而如姊妹般亲切可人，时而如投石器般深具杀伤力！

　　和Vortimer王子共度的那几个夜晚虽然将Nimueh彻底转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但是相反的，她那刚愎自用的个性并没有改变。她美得令人动容，无瑕得足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女王。她体态丰满，曲线优美，玲珑有致，皮肤白皙，额头饱满，鼻梁高挺，双唇有如展翅的枭鹰。抵达Eofham之后，在年轻男士们的爱慕眼光下，她变得更加容光焕发。

　　但这让Merlin更加恐惧，他怀疑大家都不知道，这些督伊德在可怕的日子里将化身为黑寡妇，将他们统统吃掉！他怀疑上一次所看到的祭祀只是一场噩梦，但他却又完全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他已经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还会再挑选出下一个可怕的日子，继续他们虔诚的崇拜。

　　但是今天是个大日子，是举行贵族成人礼的日子。第一次，Merlin将和其他的年轻人一样，接受Nimueh所设下的这项诡计。是后者催促Vortimer，在长老们的协助下，要求他加入年轻侍者的行列，为其中一位贵族端上祭祀的圣酒。所以在这一整天激烈的厮杀中，他将支持这位年轻人。

　　事实上，直到今晚为止，Merlin已经非常后悔答应了Nimueh参加这项传统活动。

　　几天前的一个清晨，当Nimueh向他解释接下来几场仪式的规则时，她眼神突然一亮，伸出食指指着城门上那几处陡峭的斜坡和山口。

　　“这次的赛跑将是项最艰难的考验，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坚持到底！那些最先抵达终点的人将举行最后一项仪式，接着就会被众人推举为勇士中的勇士！他们得克服严寒、下雨、高山和害怕。他们只能吃一点儿生的玉米粒，其他什么都不可以吃。他们可能会累得无法走路，但是无论如何一定得坚持下去……”

　　“但是从一个星期以前，他们便已遭禁食，”Merlin说，“他们没有办法跑那么久啊！”

　　“对，正是如此。他们得跑过三个山口，忘记疲倦，将自己交给Cernunnos［萨那诺斯］……”

　　“但是假如他们办不到呢？”

　　Nimueh的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那么他们将会失去一切，并且让族人蒙羞。所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们便会自投沟壑而亡，或是跑到气绝而死！”

　　面对Nimueh残酷的笑声，Merlin呆若木鸡。但是Nimueh说得对，Merlin也心知肚明：这就是撒克逊人的王法和规则。他们总说，人永远都要面对挑战和竞争，否则在冥世就得不到幸福。

　　Nimueh沉思一会儿后接着说：

　　“今年，撒克逊部落的少年不可能会赢，但是这样反而更加深他们想赢的欲望。唉，我无法帮助那些族里的少年，因为我会是下一任Druid，我不能随意赐予别人祝福。但是你，你可以！”

　　“你觉得我可以？”

　　“我会替你向他央求……”

　　“不会吧，不可能！那么圣杯怎么办？Taliesin从不允许我离开它，即使只是一天的时间！”

　　“会的，或许吧！”Nimueh坚称。“况且你又不是真的离开他，因为它可以从神庙的祭坛上监督比赛。它会看着你，你等着瞧吧！”

　　接受这样的说法后，Nimueh大方地笑着搂着Merlin说：

　　“要有自信。Vortimer会接受的！我深知对症下药的要领……”

　　Merlin最后终于同意了。

　　

　　*

　　前一天深夜，她突然出现在Merlin的卧室，叫醒Merlin后对他说：

　　“Merlin！Merlin！Vortimer王子同意了！你可以和Rutt［鲁特，取自传说中被亚瑟王击杀的十二个王之一］一起去！”

　　“他是谁？”

　　“他是督伊德的儿子，也是我们的后辈里最英勇的人……而且长得很英俊，你去就知道了！”

　　Merlin已经许久不曾和Taliesin之外的人说话了，他很想感受外面的生命。他对于这个消息很是激动，但是Nimueh突然严肃地说：

　　“为了回报我替你取得的好处，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Merlin不明所以，不假思索地回答：

　　“所有你要求的事情。”

　　“别让Pascent（帕斯特）或他的弟弟Catigern（卡蒂根）完成赛跑。”

　　Merlin忽然全身发冷。他身体前倾，从Nimueh的臂膀下逃开，本能地往后退。

　　“为什么？”他小声地抗议。“他们是唯一君王的儿子，他们流着太阳之子的血。况且我对他们的了解并不比Rutt多！”

　　“啊，Merlin！别傻了！有时候，你真得笨得可怜。Rutt是我们的人，但是Pascent（帕斯特）和Catigern（卡蒂根）是那个撒克逊疯子Faustus（福斯特斯）的弟弟！是他们的部下！是Vortimer王位的竞争者！”

　　“Nimueh！你明知道是Vortimer王子自己拒绝——”

　　“我知道，我很清楚！对于那些事情，我知道得比你清楚多了。”

　　“但是假如Pascent（帕斯特）和Catigern（卡蒂根）比较厉害的话，你要我如何阻止他们完成赛跑呢？”

　　Nimueh的眼中透露着残酷无情。

　　“要诸神赐福的圣杯帮忙！在这里，大家都知道你有法力……Merlin，你别忘了，这可是众人接纳你的理由！”

　　Merlin脸颊泛红，急欲反驳：

　　“不，那是误传。我根本没有法力！”

　　“你当然有。你不就是圣杯守护者吗？你只需宣称圣杯不愿他们得胜就行了！”

　　“你疯啦，Nimueh！”

　　“没有！……假如你愿意的话，你甚至可以说是太阳之子、唯一的君王Vortigern不让他们赢的！反正随便你怎么说，不是吗？”

　　Merlin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

　　“是Vortimer王子要求我说谎，还是你？”

　　“有什么差别吗？”

　　“我想知道，因为假如是他的意思，我要亲耳听他说。”

　　吓得脸色发青的Nimueh真想赏他一巴掌：

　　“啊，你真笨！这是我想送给他的一个礼物。你也是，你也该送他一个礼物。你亏欠他太多了，假如我没有搞错的话……”

　　他们像两位沙场战士，彼此怒视了许久。之后，Nimueh终于喃喃地说：

　　“Merlin，别让我后悔把你当好兄弟看待，而且别忘了你根本不算是个人类……”

　　此时，迎接庆典的时刻就要来临了，第一道晨曦划破那几座参赛者即将越过的山口，Merlin全身发冷，脸色阴沉。

　　Nimueh在他脑海中注下的毒药逐渐起了作用。本该是欢乐的一刻，却铸下往后的不幸。

　　

　　*

　　

　　“别叫。别睁开眼。”

　　Merlin被人从黑夜中惊醒，心中充满恐惧。一只巴掌硬如牛角的大手压着他的肩膀。不顾那个低沉声音的命令，他偷偷地睁开眼：侏儒的背影如鬼影般令人寒毛直竖。

　　“想接近你变得很难，大人。”

　　“我一直认为你很有想象力！我简直就要对你失望了。”

　　“哦！神圣的圣杯守护者……”

　　“不好笑，王子！而且我讨厌被人从梦中吵醒！”

　　Merlin起身，蓝色眼眸因发怒而暗沉。然而侏儒却不知他心情不佳，依然紧挨着他，坐在草席上。

　　“你觉得不好笑是有道理的，”他点头表示同意。“战争的脚步近了。”

　　“战争？”

　　“我有预感。我知道明天的成年礼仪式比赛，可不是年轻战士们彼此间体力的较量，而是族群的对抗：Vortimer和西方部落对抗Faustus（福斯特斯）和撒克逊部落——兄弟厮杀，血债血还！”

　　“你的朋友Nimueh要求我运用法术阻挡撒克逊人的部落得胜。她看起来特别害怕Pascent（帕斯特）……”

　　“她遵照Vortimer的命令行事。”

　　Merlin摇一摇头。

　　“她说不是，我想也不可能。Vortimer为人高尚，不可能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情。而且我提醒你，是他自己拒绝接受国王的冠冕。”

　　“有些人想置他于死地。你怎么回答我那位亲爱的朋友？”

　　“说我并没有她说的那种法力……”

　　侏儒叹了口气。

　　“仔细观察后，我很了解他们的为人。哈！崇拜太阳、月亮和诸神的高贵的信徒！他们对血和权力的渴望就像一群强壮凶猛的野狗……”

　　“闭嘴，别亵渎神明。”

　　“我没有亵渎神明，大人，我只是不想死。”

　　侏儒闭上嘴。Merlin听见他在身边呼吸的声音，而那只一直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依然让人感觉温馨。圣杯守护者……假如他曾幻想过获得别人的保护的话，那么他根本就无法度过此时的困境。

　　他不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只能努力扼制莫名的泪水。他想起在Brechfa的城堡内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当时他孤独害怕，蜷缩在这位朋友身边。

　　之后，他感觉到这位朋友全身发冷颤抖，他便轻声哼唱起来，仿若他们都化为需要温暖和陪伴的小婴儿。

　　

　　点点白银闪耀枝头，

　　嫩芽如晶绽放花朵。

　　遥远之处有一座岛，

　　四周围绕海马幽光：

　　一条大路浮出波涛，

　　四级台阶将它托起。

　　风景斑斓，活动多彩，

　　这是岛民举办比赛的宏伟平原：

　　南方的白银原上，

　　圆舟与战车对抗。

　　白铜台阶璀璨闪光，

　　穿越美丽岁月：

　　无数鲜花落在

　　人间至美大地。

 

TBC

 

关于古老宗教的丨殉丨葬丨仪丨式丨，全世界的丨多丨神丨教丨都有一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