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长篇】Where the Sun Was Born太阳初升之处[12]

♔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

♔历史资料背景,为方便大家理解,注释部分夹在文中,需要时章节前会有“资料卡片”。(预告有历史和故事背景介绍,便于大家理解)热切期待大家的留言~

♔背景介绍/前情提要/预告:[预告] [1][2][3][4][5][6][7][8][9][10][11]


Part 1 Moonfall Empire 月落的帝国

 

Chapter 12 

 

Balor北部,公元450年,榛木月(Hazel)[凯尔特历法,即8月5日-9月1日]

  

  没有人开口说话。

  老代理国王Vitolinus(维托塔利斯)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摸一摸花白的头发,再搓一搓方形的下巴,神态威严,以往他只须做出这么一个动作,便足以掌控全局。但是此刻他恼怒自己无能,而且不得不承认心中充满了恐惧。

  为什么,自从他们离开帝王的粮仓之后,Faustus(福斯特斯)的士兵沿途一句话也不肯向他们透露?为什么当他们尴尬但冷漠的眼神一碰到他的目光后,便赶紧转开呢?

  因为感觉路面渐行渐高,他叫人去把那位眼窝凹陷,以话讽刺他的队长请来。可惜白费工夫,因为后者根本不屑理他。他感觉跟他同行的其他贵族长老也都忐忑不安。

  山路沿着一道隆隆作响的湍流越走越狭窄,两旁悬垂的树枝弯成一道拱形的树荫,连大白天里都暗无天日。大雨断断续续地下着,把Vitolinus(维托塔利斯)的骨头都冻酸了。

  夜晚降临,行至一条陡峭湿滑的斜坡途中,他们决定在路旁几间破烂的柴泥小屋内过夜。队长终于下车,朝他走来。这一次,他没有躲避Vitolinus(维托塔利斯)的目光。

  Vitolinus(维托塔利斯)知道他们全都会被杀死。

  就在这里。

  就在今晚。

  

  *

  

  “你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吗?”

  “我只想到不要让你叫出声就好了!”

  Merlin站在雨夜里仔细地端详着Pascent(帕斯特)。尽管是背对着光,他依然可以看清后者脸上冷酷的轮廓。虽然他们才分离三个多月,然而Merlin觉得他下巴上的棱角似乎更明显了些,像极了一颗悬在高山边缘的巨石。

  “我看见了那些士兵,我得先躲起来,等你走过来后才——”

  “你可以再等久一点儿啊!”

  “我心想太阳神应该告诉了你。”

  “发生什么事了,Pascent(帕斯特)?”

  “Faustus(福斯特斯)疯了。”

  “疯了?”

  “我不知道这是天意,或只是一些有关Vortimer准备暴动的谣传,总之,在Isgaard,每个人都知道他越来越常喝酒,经常醉得不省人事,甚至辱骂我们的母亲,说她是Vortimer的婊子……有人看见他站在Isgaard神庙的塔顶间,像只野狼一样嗥叫,劝说众神像应该出兵攻击,然后怒斥那些圣石,要求它们转变成战士。”

  “那你和Catigern(卡蒂根)怎么办?”

  “直到目前为止,他对我们还不太感兴趣。但是他只要一看到我们,便怀疑我们多少也背叛了他。”

  “是他下令带走那些贵族长老的吗?”

  Pascent(帕斯特)露出惊讶的眼神。

  “贵族长老?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刚才,有一位军官来找他们,说Faustus(福斯特斯)要召见他们,为了准备迎接棺椁的相关事宜。”

  Pascent(帕斯特)倏地跳起来。Merlin马上跟过去。

  “走,快走。”

  “我们得先去找Taliesin。”

  “那个绿嘴巴的智者?你确定?”

  眼前,整座神庙灯火通明。浸在雨水里的神庙广场成了一个积满污泥的水塘。Merlin跑着,脚上的草鞋沾满了泥巴。

  “应该让智者知道。”Merlin认真地说。

  但是在跑的同时,他心想或许智者不该知道。

  

  *

  

  “你们有什么目的?”

  “我们没有什么目的,我们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护送先王Vortigern的棺椁至Isgaard的神庙,同时在那儿举行下届太阳之子的登基仪式。”

  “你们从Vortimer那里收到了什么样的命令?”

  “什么也没有。但是他的使团也参加了送葬仪队,他们带着Vortimer的礼物和诚意要献给他的哥哥Faustus(福斯特斯)。”

  “Vortimer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假如你怀疑我们叛国,假如你认为我们有罪,为何不直接把我们带往Isgaard去接受法律的制裁?为何把我们关在深山里的这些柴房内,仿佛这样的罪过应该被窝藏起来,不能让神明知道?”

  Vitolinus(维托塔利斯)虽然疲累,但依然打起精神以稳重的声音说话。他被人用一条强韧的龙舌兰绳绑在一间茅草土屋里的一根柱子上。其他的贵族长老则一一被杀了——他们或是头部被砍,或是胸部被刺——汩汩的鲜血流入那条在他耳边呜咽哀号的河川里。

  现在只剩下他了。

  那位眼光阴狠的军官命令所有的随从士兵离开,独留他们两人在屋内。

  “你是他们的领头人。”他缓慢地说。

  “不!我只是代理国王而已。”

  “是那个叛国贼Vortimer派遣你来这里,好一探Faustus(福斯特斯)王子军队的机密,之后再将这些有用的讯息传回去,让他能顺利引发暴动。”

  “胡说!叫几十位可怜的老人躲在棺椁的轿子背后偷取机密?”

  军官带着质疑的眼神,走近Vitolinus(维托塔利斯),然后蹲在他面前,狠狠地盯着这个老人看。

  “这些都是Isgaard的那些人告诉我们的。”

  “看看我,再看看那些被你残害、我的同伴们的尸体,你所获得的只是他们在临死前恐惧的眼光。你不觉得你什么情报也没取得吗?你什么收获也没有,除了手上沾满了血之外。”

  “我也会让你死。说吧,假如你不想死得很惨,不想把灵魂送给大红龙……”

  “你别想从我身上得到任何消息,孩子,我甚至连叫都不会叫一声。”

  军官二话不说,安静地站起来,解开他手上的绳子,将他推出屋外。

  雨已经停了。

  夜色真美。河川载着星辰的倒影静静地、永恒地流淌着。Vitolinus(维托塔利斯)用力吸满这种重获自由的空气。的确,那个眼光凶狠的上尉甚至有可能是他自己的孩子。的确,在他的戎马生涯里,他为自己树立了不少的敌人,也留下了不少后代,但是他怎么没有看出这些命令,这些他唯命是从的命令,竟然是一个发疯了的心灵的报复行动呢?怎么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让不列颠四分五裂呢?现在他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他终归一死。

  几名士兵拥向他,每一只手脚各由两个人紧紧地抓住。

  他努力地睁大双眼,好让世界将他吞没,让他重获平静。就在此时,在高山上,从几朵即将散开的阴云背后射出一道那颗彗星的光芒。

  几只手,几十只手拉扯着他,他听见剧痛的哀号和呻吟。一声恐怖的呜咽划破天际,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从自己的胸中发出。

  他最后的感觉是,自己一身的老骨头像颗被拋到空中后解体的石块,先撞上一颗大岩石,然后碎成千百块瓦砾。

  

  *

  

  侏儒跑在前面。

  他生在森林,懂得判断人类和野兽走过后所留下的痕迹:石块被移动、树枝被折断、灌木林被压坏等。

  Taliesin、Pascent(帕斯特)和Merlin静静地跟在后面,累得简直喘不过气。

  在这漆黑又潮湿的夜里,星星一颗接着一颗慢慢地闪亮了。

  突然间,他们听见一声惨叫。

  

  *

  

  他们找到所有的尸体,一个挨着一个。

  有些人甚至死在路边,尸体躺平,像极了睡眠中的婴孩。

  另一些人的样子则很奇怪,就像碰见了妖魔鬼怪的丑陋幽灵。

  其中有具尸体被石头砸死,石块太重甚至压断了他的背部,一边肩上的骨头刺向天空。

  在另一具嘴巴张开的尸体上,他们发现他的嘴里有一些红得吓人的辣椒粒,显然在临死前他遭受了这种撕裂腹部和全身的灼烫苦刑。

  到处都是血迹和模糊的肉块,他们听见死亡者临终前求救无门的呻吟和哀号。

  他们最后才找到Vitolinus(维托塔利斯),他尸体扭曲,嘴巴张大变形。

  他的眼中尚留有一点儿生命迹象,最后一点超越忍受极限的骄傲。

  Merlin跪在他脚边,握起他的手,就像今天中午,当天空开始下雨,那位眼窝凹陷,眼神诡谲的军官以强硬的口气下达命令时一样。

  “活下去,孩子,”垂死的贵族长老说,“留住你眼睛里的光芒……”

  “为什么?为什么?”

  老人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睁开眼,眼神似乎指向远方一个小点,指向空中那颗光芒耀眼的彗星。

  Merlin重新站起来,眼中噙着泪水,看着Pascent(帕斯特)。

  “为什么你这么晚才来?”

  Pascent(帕斯特)不说话。没什么好说的,Merlin心想。应该像穿着一身红袍、清扫路上灰尘和泥巴的侏儒一样,不断地跳舞,跳到不支倒地为止。

  “我得走了。”Pascent(帕斯特)最后说。

  Merlin转身面对Taliesin。

  “我们呢,我们该怎么办?回去帝王粮仓,等待另一群人马来杀我们?”

  “你们也得离开,”Pascent(帕斯特)说,“这就是我要通知你们的消息。”

  “你觉得呢,智者?”

  Taliesin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他的脸看起来更长了,眼中有些悲伤。

  “我觉得年轻的Pascent(帕斯特)说得对,你得躲起来,马上。”

  “Catigern(卡蒂根)和我,”Pascent(帕斯特)接着说,态度恳切,“我们得留在Isgaard,但是你必须赶快离开,去通知Vortimer。”

  “但是君王的棺椁怎么办?还有那尊圣杯?”

  “Faustus(福斯特斯)就算再疯狂也不敢摧毁他们。你必须活下来,因为只有你知道他的遗言。”

  此时天空完全放晴了,简直可以让人相信根本没有下过雨,也没有乌云。那颗彗星比先前更明亮,Merlin睁大双眼,寻找它的光芒。

  Pascent(帕斯特)和智者沉默不语。Merlin深呼吸,回想起当年命运的力量进入他的体内时,他感觉当时他的内心深处便早已同意准备接受往后发生在他身上的任何事情。

  侏儒坐在一块和他自己一样高的石头上。

  “你要我也向你做同样的要求吗,大人?”

  Merlin回过头,对他微笑。

  “你知道我一向很尊重你说的话,王子。”

  “那么,”Taliesin说,“走吧!”

  “我们要去哪里?”

  “跟我来。”

  Pascent(帕斯特)消失在夜色里,朝山巅和高原的方向走去,准备返回Isgaard。

  侏儒、智者和小男孩亦加快脚步。

  

  

 Rome罗马,意大利行省,西罗马帝国,公元450年,8月

  

  “在那里!在那里!噢,它们真漂亮!噢,陛下,它们温驯得像羔羊!而且又肥又大!你看,你看!这是真的羊毛,比母羊的毛更柔。噢!噢!噢!可爱,可爱,太可爱了!”

  侍从小丑又叫又嚷,接着放声大笑。矮小的身材能有那么大的力气真令人感到惊讶。他的衣服缀满蕾丝花边,穿着娃娃式的装扮,再加上一顶大帽子。他将短小的双手伸向前方,追着一匹匹莱斯特长毛羊跑,然后滑倒在它们的肚子底下,又抓又摸,再骑上它们的颈部,搓揉它们脸颊上浓密的毛发后,再次蹦蹦跳跳地骑了起来!

  那两名苏格兰人Landru(兰德鲁)和Langer(兰格)脚步参差不齐地牵着系在缰绳上的那几匹恼火的莱斯特长毛羊。他们早已被眼前众多的观众和富丽的装潢吓得不知身在何方,两人瞪大双眼,交谈着几句无人能懂的语言。

  “哎呀,原来是这两只小虫在那里鬼叫啊,陛下!”

  侍从小丑开始以滑稽的声音模仿那两位苏格兰人的几个简短的音调,拉扯他们的披风,扮着鬼脸,在他们的双腿间跳来跳去。然后,突然间,一个假动作,他倒向Langer(兰格),和他一起滚到厚地毯上。那匹被解套的莱斯特长毛羊马上利用机会朝国王的方向奔去。还好希腊人Balan(巴兰)扑上前去,将莱斯特长毛羊拦下,禽兽发出刺耳的嘶吼,朝地面喷了口气。

  “它想干什么?那个家伙!”侍从小丑站在莱斯特长毛羊前,佯装受到惊吓。“它不知道这样做对皇帝陛下不礼貌吗?”

  “先生,莱斯特长毛羊生气时,就是这副模样。”Langer(兰格)痛苦地说。

  “莱斯特长毛羊生气时?”小丑边朝Langer(兰格)吐痰边逗趣地重复。

  观众开怀大笑,甚至鼓掌叫好。一连串滑稽动作奏效后,他用帽子敲打Langer(兰格):

  “陛下,这个人有两条腿,但不知该怎么用。你看,假如他腿上长得是羊毛的话,他还真愿意啃你的地毯呢!”

  Arthur惊吓不已,看着Aurelius殿下面对这样的侮辱气得脸都发白了。他那戴着皮手套的手紧紧地握着剑柄,鼻孔不断地喷气,然后转身面对王座前的阶梯。

  可惜,假如皇后与他们身后的女眷脸上带着微笑,那么瓦伦提尼安三世便是面无表情。他那慵懒是坐姿让他的身体看起来不太协调,和炯炯有神的双眼尤其不相配。但是只要稍加留意,便会发现在他点头和眨眼的动作中夹杂着毫不含糊的敬意。

  Aurelius殿下起伏的胸膛顿时平复了下来,尽可能以优雅的姿势弯下身。

  希腊人Balan(巴兰)抓着莱斯特长毛羊的缰绳,Langer(兰格)站在一旁,黑发的Gwaine正试着安慰他的情绪。这一次轮到Arthur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

  

  昨晚起,他们便处于备战状态。Aurelius殿下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半夜里把他们全部叫醒。同样的命令演练了上百次,也不知有多少次,他要人替他拂去那件全新的黑色外套上的灰尘,将腰带上的流苏挂饰换成黄色的,然后又改为白色,再改为红色,直到清晨才决定为绿色。他还不断地命令其他五个人,包括希腊人Balan(巴兰)、Gwaine、Arthur或他的弟弟,还有那两位苏格兰人,轮流向圣母怜子小雕像跪拜。

  天亮时,大批人马早在皇宫前等待了,他们双手沁满汗水,眼神空洞,心不在焉地在美丽的花园前来回踱步,此时阳光渐渐地增强。直到近午时分,他们才被带进宫内的大厅,厅里的仕女们个个身穿斗篷长裙,颈上的衣领绣着珍珠、蕾丝花边和珠宝,她们把他们团团围住,好似欣赏着一头头即将在竞技场上惨遭吞噬的野兽。

  眼看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他们才被引进会客室。所有从不列颠带回来的黄金饰物、陶艺品和布料全被摊在一张长桌上。这个大厅确实很大,即使摆满了礼物、家具、地毯、挂毯、雕塑、图画、羊毛,尽管这些物品充满了异国风味,数量却好像突然变得少得可怜!

  全罗马城的重要人物都被请来了。约有百位名震一时的大人物和官员,穿着类似夏装的丝料和绸缎,全身戴满流行的庸俗小饰物。每个人的眼神全都带着傲气,面对眼前的景象,张大嘴巴假装微笑。

  Arthur感觉内心激动,颜面尽失,仿佛他自己就是Aurelius殿下,那个不列颠的真正继承人,现在却因一个侍从小丑的滑稽动作而被众人嘲笑……

  皇帝手一挥,要大家停止笑声,像叫小狗般,他要求侍从小丑到他面前来。

  “停!”

  他声音平静,也足够清晰,他接着说:

  “我们听你说,Ambrosius阁下。”

  随后大厅沉寂了一会儿。

  Aurelius殿下似乎突然失去说话的能力。他的弟弟Uther本已走上前去,嘴角带着微笑向皇帝行礼,但是Aurelius殿下却忽然伸出手拉住他。

  “让开,应该由我来说……”他小声地嘀咕。

  推开Uther,他以沙哑的声音说:

  “陛下,我返回了不列颠,他们现在已经与往日大不相同。他们通过圣杯的力量,发现了新的金矿,收复它将可以为罗马带来一大笔不可估量的财富。”

  皇帝不为所动。那名站在皇帝身边的侍从小丑,冷笑着说:

  “金子!金子!金子!喔,到处都是金子,皇帝陛下!……据说!但是站在这里的这几匹大绵羊,我向你保证,全身上下长满的却是羊毛!”

  笑声四起,但是,皇后出奇不意地以清亮的嗓音打断众人的笑声:

  “Ambrosius阁下,我们很希望能够亲耳听你叙述你返回不列颠的故事。”

  “故事很长,皇后陛下!超过二十年!”

  “那么,就长话短说吧,Ambrosius阁下。”

  “长话短说,皇后陛下,很难,因为故事起源于二十多年前我失去了妻儿还被陷害入狱,在我被证明清白之后,我发现除了家族的荣耀和我的弟弟,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的故乡。我不停祈祷,那天,当我抬起头时,我看见圣母在对我微笑,那是一种肯定的神色。就在这时,我看到一颗流星,我追着流星跑到了布列塔尼的海边,那个叫做……嗯……的海岸……”

  再次情绪激动的Aurelius殿下沉默不语,他那高大瘦削的躯体不停地抖动,血压上升。

  “Roscoff!”Arthur冲口而出。

  Uther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而Aurelius殿下竟开口说:

  “对,就是Roscoff,对面就是不列颠,我的故乡……”

  听见Aurelius殿下的声音平静了许多,Arthur松了一口气。

  他一句句慢慢地说,越说越自然生动。就这样,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内,一个史诗般的故事紧紧地抓住每个人的心。他说他如何把自己的家当变卖,召集人手,甚至将一整艘帆船拆掉,然后将那些船体的碎片一块块扛过森林,再从布列塔尼航向对岸!他又是如何不断地对抗害虫、毒蛇、猛兽、撒克逊人、苏格兰人、皮克特人、饥渴和病痛!叙说船上那些最顽固的人又是如何得以生存下来,以足够的活力和勇气重新出发,航向刚才提到的那个远在海峡彼岸、保管圣杯、遍地黄金的国度。他说他如何克服心中的焦虑、不确定感、失望、经济短缺和越来越多的疑问。他解释在这冗长和看似永无止境的十年内的两次航行当中,他如何天天与海搏斗,克服所有经由想象和一切未知的厄运所能加害于像他这样一位上帝的信徒的灾难!……

  “之后,陛下,我们从苏格兰向南航行,终于有一天,从船上我们看见岸边出现一个城市!一个很大的城市……四周的森林一望无际,散发着迷人的芬芳,仿佛是那个地方特有的味道。啊,你一定要相信我,一座至少拥有两千个房子的城市!而且整个城市闪闪发光,像个天堂城堡,陛下!当我们靠近时,我们才惊觉原来是阳光照射在一片和它一样耀眼的金子上!感谢圣母玛利亚,原来是一大片的黄金墙垣!这就是现在的不列颠!早已不是当年我们撤退回罗马时的景象!”

  说到激动处,Aurelius殿下突然跪下,画起圣号来。四周的听众,不知不觉地全都被他虔诚地叙述语气所感动,Gwaine、Uther、两名苏格兰人、希腊人和Arthur,也全跟着跪下,一起画起圣号。

  大厅里如痴如醉的听众发出一些赞美的耳语。但是,皇后再次以清脆明亮的声音说:

  “Aurelius阁下,你刚说的真是一则美丽的故事。但是我听见,在这些惊险的探险历程中,有一大部分的人不幸丧失了性命……”

  Aurelius殿下激动不已,倏地站了起来。不顾皇后的眼神,他带着敌意逼视着皇帝,毫不客气地大声说:

  “请皇帝开恩,刚才的指控全是胡言乱语!假如那么轻易就能得到一个像不列颠一样遍地黄金的国家,那么陛下真应该早点儿去享用晚餐,不必浪费时间在此听我瞎说!”

  “说得好!”侍从小丑鼓掌叫好。

  “刚才所有的叙述都是捏造的吗,Aurelius阁下?”皇帝以蹩脚的高卢语问。

  “哎!的确有人丧生。假如可以这样说的话,和撒克逊人打交道随时都有可能因意外丧生。但是该把这样的厄运怪罪在我头上吗?我向来都为那些愿意跟随我的人保留中途退出的机会。”

  “Aurelius阁下,据说你总是将一百个人关在一个岛上一整年,其中半数活不了……”

  “不!不!陛下!是我被自己幽禁在岛上,因为随行的人不让我继续探险。其中,最多约有二十个人无法存活。你知道当有船只终于前来搭救我们时,我在做什么吗?……我们当时待在一个沙滩上,当救难艇抵达时,我们每个人都得决定,或是往内陆继续探险,或是返回布列塔尼……”

  Aurelius殿下突然停下来,往前跨一步,当众大吼一声,然后拔出剑,在头上挥舞。

  “我就是这样做,陛下!我拔出剑,将它刺进沙滩里……”

  为了言行一致,Aurelius殿下将剑插在厚地毯上,愤怒地大吼一声,在地毯上划了一刀——

  “Aurelius阁下!”年轻的皇后挥手喊道,“拜托!请小心这块地毯,它可是从匈奴人手中抢回来的!”

  Aurelius殿下倏地跳开,皱着眉看着地毯,胡乱地摆出道歉的手势,然后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转身面对皇帝:

  “在苏格兰的沙滩上,我划下了一道一模一样的刀痕,陛下,刀痕很深。然后我开口说:‘同伴们,朋友们!我不回布列塔尼,我要到我的家乡,更远的的南方去。想跟我去的人就跨过这条线。那样做的人,所选择的当然是饥饿、口渴、生病或许是死亡;那些没跨过那条线的人则返回布列塔尼,回归平凡的生活。我向他们道谢,因为他们曾经和我们一起经历过这辈子从未碰过的苦难,一段长期的苦难,值得尊敬如同我尊敬其他的人一样。但是对剩下的人而言,我以不列颠和不列颠的圣杯向他们保证。我不想勉强任何人,但是我说勇气将有收成的一天!我知道!’这就是我当时说的话,陛下。事实上,有许多人决定返回布列塔尼,而我完全没有阻挡他们!但是,还是有十三个人跨过我划的那条线,站在我这一边:这十三个人,陛下,全都是一则将流传千古的传奇里的英雄!”

  在洒满香水的群众里,仕女们开始伸出手鼓掌,那些表情严肃的大臣、军长、侍从和顾问交头接耳,不情愿地表示赞同。

  就在此时,Arthur难以置信地看见东罗马帝国的皇帝瓦伦提尼安三世站了起来。他扯起那张奇特嘴巴的嘴角,露出一个大微笑。之后,他离开王座,走下阶梯,像个平民一样,他以同样的手势指着苏格兰人和他们的莱斯特长毛羊说:

  “说一说这几只奇怪的动物,Aurelius阁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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