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长篇】Where the Sun Was Born太阳初升之处[14]

♔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

♔历史资料背景,为方便大家理解,注释部分夹在文中,需要时章节前会有“资料卡片”。(预告有历史和故事背景介绍,便于大家理解)热切期待大家的留言~

♔背景介绍/前情提要/预告:[预告][1][2][3][4][5][6][7][8][9][10][11][12][13]


Part 1 Moonfall Empire 月落的帝国


资料卡片:

  1. 公元450年下半年,阿提拉要求西罗马割让一半领土,西罗马不同意,于是在公元451年9月20日,在法国东北部香槟平原的小城Chalons(沙隆)爆发了历史上著名的“沙隆会战”。这是欧洲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会战。会战一方是日落西山的西罗马帝国,而另一方是号称“上帝之鞭”的阿提拉领导的匈帝国。

  罗马一方,被称为“最后的罗马人”的护国公弗拉维斯·埃蒂乌斯领兵作战,会战以后匈人军队败退到一个小山包附近据守,而阿提拉用木制马鞍堆起一座小山,将他所有的金银珠宝和妃嫔置于其上,他自己端坐在中间,打算一旦罗马军队攻破他的营垒,就引火自焚。

  阿提拉撤回匈牙利以后,并没有接受教训,而是于次年领兵避开高卢,翻越阿尔卑斯山脉攻入意大利北部。这时弗拉维斯·埃蒂乌斯就鞭长莫及了,因为他的高卢盟友都认为事不关己,不愿出兵援助罗马。阿提拉大军长驱直入,而西罗马皇帝瓦伦提尼安三世已经逃离罗马。这关键时刻天主教教皇利奥一世亲自去见阿提拉,劝说他放过罗马。阿提拉居然被说动,遂撤了回去。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事件使罗马天主教廷威信大增,中世纪罗马教权在欧洲的统治地位就是从这里开始。

  

  2. 安达卢西亚,是位于西班牙最南的历史地理区,也是西班牙南部一富饶的自治区。公元前3世纪到公元5世纪罗马帝国统治该地区时,安达卢西亚向罗马帝国君王,包括前两位在意大利半岛以外出生的罗马皇帝,进供他们最好的农产品,例如橄榄油。当然也有作为军事重要作用的马匹。

  安达卢西亚马是西班牙马的后裔,而且是世界最优秀的马种之一。“安达卢西亚马”一名来自西班牙南部的一个名叫“安达卢西亚”的省,在那里有培育该马的种马场。同是一种马,在西班牙,这种马叫“纯种西班牙马”,西班牙语为Pura Espa Ola,简称PRE;在西班牙以外,却以“安达卢西亚马”闻名于世。安达卢西亚马属于伊比利亚马,在历史上此种马种在军事上受到极高赞扬,包括荷马也曾描述过。(文末有补充介绍)

 

Chapter 14

 

Rome罗马,意大利行省,西罗马帝国,公元450年,12月

 

  “喔!喔!……”

  Aurelius殿下突然从冬青栎和刺柏丛后冲出来,一只手举高,另一只手用马刺猛刺马匹。他挡住Arthur的去路,大声地说:

  “你要去哪里,小男孩?”

  正在快步小跑的Arthur的马匹,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吓了一跳,马儿失控狂奔,膝盖险些刺进荆棘丛生的灌木林里。

  Arthur抱住马匹的颈部,任凭马儿发泄惊吓的情绪。他以温柔的声音安慰它,抚摸它,不敢一下子叫它停下来。

  最后,当他终于骑回Aurelius殿下的身边时,殿下的那一匹半纯正的老安达卢西亚马依然一副神闲气定的样子。虽然和平日看起来一样老旧却干净,但是他今天特地穿上了那件褪了色的、古董级的丝绒外套,Arthur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身上也是穿着这件外衣。Aurelius殿下紧盯着他看,嘴角露出一抹调侃的微笑。

  “这个小男孩不仅会挥笔写字,还懂得马术!”

  “我小时候就学会了骑马!但是你还是差一点儿就让我摔下马,Aurelius殿下。”

  “谁叫你要跟在我后面?一出城,你便紧紧地跟在我后面!”

  “对不起,Aurelius殿下,但是,每天清晨,我都看见你出去散步……”

  “散步?胡说!三十年来,我总是习惯边骑着马边思考!我一日不骑马,就像一日忘了祈祷一样!”

  带着恶劣的心情,Aurelius殿下拍了一下马匹的臀部。马儿随即快步小跑,朝台伯河的方向奔去。

  天色昏暗,云层很低,湿气夹杂着薄雾,随着柳树在台伯河岸迎风飘荡。天气寒冷,呼吸间已然有白色的雾气。罗马城市的尖形红屋顶在丘陵和树林的交接处失去了踪迹。

  这一次轮到Arthur快马加鞭。他骑到Aurelius殿下的身后,用有点粗鲁的口气说:

  “殿下,拜托!可给我一点时间吗?”

  “做什么?”

  “我想知道,你是否愿意带我一起去征服那个不列颠?那封加冕你为不列颠总督的信函是否马上就会送来?还有……”

  “你知道些什么?”

  “你将会是总督,我知道。当你叙述那段探险之旅时,我从皇帝陛下的眼神中早看出来了!”

  “皇帝的眼神?真了不起啊!你难道不知道皇帝们早上一睁开眼便开始演戏?”

  “不,殿下!他喜欢你。你离开罗马之前,一定会成为总督,我确定。”

  马鞭一挥,Arthur纵马狂奔,这一次换他横越Aurelius殿下前方,强迫他停下。

  “殿下,请别再让我苦苦等待了!几天前,你的弟弟Uther对我说你根本不会要我,说我别想搭你的船去不列颠。稍后,希腊人Balan(巴兰)对我说的话却完全相反。依他所言,你对我还是有点儿好感。Aurelius殿下,我目前的处境……”

  Arthur不敢把话说完。Aurelius殿下用脚一踢,将他那匹半纯正血统的马儿带开,好安抚它的情绪,之后他以沙哑的声音说:

  “你目前的处境很尴尬,我弟弟的儿子。”

  “我不是那个人的儿子,殿下!”

  Arthur大声嘶喊,Aurelius殿下不由得回头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惊吓。

  “据我所知,可不是这样。”

  “那么殿下,你被骗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那个人的儿子,假如有人对你说相反的话,那纯粹是为了把我毁了。现在我的身心完全属于我自己。我崇拜我的祖先,但我的父亲对我的影响最多只到我的鞋尖。”

  这位年长贵族细薄的唇边浮现一个罕见且不寻常的微笑。

  “现在我终于亲口说出了那句早就想说的话!”

  他紧盯着Arthur,好像第一次这么仔细认真地看着他,原本对他的“小男孩”印象也转变了。

  “你是不是闯下了什么大麻烦,才被送进宗教法庭?”

  “很大——假如他们相信连树叶都可能有歹念的话!真可笑,但愿他们愿意了解真相。”

  “结果你就被释放了?”

  “比这个还精彩,殿下。从此之后,我只成了世上的一个影子。”

  Aurelius殿下再度露出微笑,眼光较前犀利:

  “你敢向我保证你忠贞不贰吗?绝对的忠诚!在任何情况下都愿意牺牲自己,甚至是……我的兄弟,服从我,只服从我一个人?这需要付出代价,而且很贵……”

  “愿意,殿下。”

  “我可以理解他把你交给Ector,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讨厌你。但是,你得忍受他的脾气,或许还得多让他一些,他很……”。

  “我会尽力而为,殿下。我唯一的心愿是希望你能够信任我,就像我信任你一样!……Aurelius殿下,我以你的保护神圣母玛利亚之名向你保证:我将对你忠心耿耿,甚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Aurelius殿下轻轻地点一点头,表情高傲,但是嘴唇微颤。他咬一咬牙,用僵硬的手指搓着下巴的胡茬。之后,他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封信。

  是他一心想摆脱的父亲。

  Uther参加了弗拉维斯·埃蒂乌斯召集的军队,准备迎击阿提拉带领的匈人军队。信上说,此次弗拉维斯·埃蒂乌斯所允诺的奖金丰厚,只要能打赢阿提拉的军队,所有参战人员都可以分得匈人多年来搜刮掠夺的大量战利品。他目前已经在去往高卢的集结地点的路上。

  “你也去吧,小伙子,这场战役打完之前,罗马是不会多派给我们一个人或多给我们一分钱的。”

   

   

Stonehenge,公元450年,接骨木月(Elder)[凯尔特历法,即11月25日-12月23日]

  

  整个晚上,尽管有墙壁和毛毯的保护,Merlin依然感觉周身的肌肤都是凉意,甚至渗入体内。入睡前,就在太阳下山之前,他趴在窗口看了很久,低垂的眼神就像一颗掉入滚滚作响的河流深处的小石子。他就在那里,近在咫尺,在这美妙的空间里,在潮湿的空气里,只要他一张开眼,便可以看见他像只小鸟般在眼前轻盈地飞翔。

  Taliesin和祭司的话语就像夜间的寒冷挥之不去:在这个神祇款待人类的地方,只要人类保住心中这个秘密,似乎就可以远离战争。然而,Taliesin却对他说,而且反复地说,战争的脚步近了,战争就在眼前。

  “明天,清晨……”把他单独留给夜晚之前,智者喃喃自语。

  整个晚上,受了白天所发生的事情的刺激,男孩发抖地等待黎明的到来。

  明天,清晨?

  他听见夜里哀怨的歌声,歌声里悲叹的情绪多于欢乐。歌声回荡在他四周,呼唤他一起加入它们的行列。

  他无力地抵抗。

  明天,清晨?

  他面对平原,极力寻找着一道光,他在心中默默呼唤那只大红龙与他的主人——众神福佑之圣杯。可惜看不见任何一道光,没有任何一个声音回应他。

  当黎明的曙光照在远方山脉覆满白雪的山巅时,他睡得正香甜,Taliesin得用力才能摇醒他。Merlin吓得睁开双眼,心跳加速。此时屋内的光线依然昏暗。他站起来,重新别好那根固定毛毯的别针。

  “时候到了。”Taliesin简洁地说。

  他们穿过圣城狭窄的小路,登上神庙,他终于看见神庙的圆形屋顶。他情不自禁地被周边广袤的平原和淙淙水流的河川所吸引。在他面前,当他一抬头,正好瞧见阳光穿过巨石阵,照在灰蓝色的大岩石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Druid中的大祭司早站在神庙前等待他们。她身上穿着细腻的白羊毛祭袍,头上戴着橡树与榭寄生编成的头冠,上面点缀着一颗颗红色的榭寄生果实。一抹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的额头上。

  Taliesin向她鞠躬行礼。

  Merlin的眼神被一群走出神庙的祭司所吸引,他们抬着一顶神轿,一种比运送君王棺椁简朴许多的轿子,但是其上却覆盖着同样精美的纱布。

  他全身颤动。

  尽管早已日上三竿,空气却依然潮湿。太阳门的正上方堆积着几朵云块。

  这一小群人慢慢地朝巨石阵走去,他们沿着巨石阵与几座神殿之间的环形道路走着,转过一圈又一圈,共走了三圈,路上彼此一语不发。

  大祭司和智者走在最前端,之后是抬着轿子的轿夫,和其他几名扛着三只白色公牛的仆从,Merlin殿后。

  当他们终于不再转圈时,他发现他们正朝着巨石阵中间太阳门的方向前进。

  巨石阵。最为古老的神殿。Merlin自言自语着这几个字,感觉恐惧占据了全身。

  突然间,祭司不再继续朝着太阳门的方向前进,改为在外圈与中间石门之间的环形区域中继续转圈,用与刚才转圈相反的方向,他抬眼望着头顶上轮廓分明的云层,它看起来像极了一只插在灰蓝天空里的翅膀。他回过神来,赶紧追上祭司和Taliesin。途中他不停地朝神轿里张望,可惜什么也看不到。

  “我们要去哪里?”

  Taliesin用手指着前方。

  “去那里做什么?”

  急切的口气惹火了大祭司,她回头严厉地看着他,然后转向Taliesin。

  “这个小男孩怎么敢这样子对我们说话?”

  “我只不过简单地问我们要去做什么。”

  “去祭拜太阳神Lugs。”Taliesin慵懒地回答。

  “用那些白色公牛?”

  Taliesin没有答腔。Merlin看着轿子,Taliesin赶紧将眼神转开。

  

  *

  

  这一次兜圈和之前不同,每走一圈他们都要停下来吟唱圣歌。Merlin只是抬头望着天空,回忆着第一次见到圣城的场景。所有石头,默默地伫立在如此广袤的世界里,化为永恒。

  之后,他抬起眼睛看着前方三块巨石搭成的太阳门,在逐渐由灰转蓝的天空下,巨石的轮廓清晰可辨。

  “我不是教过你了,从第一天开始,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Taliesin的声音令他大为惊讶,吓了他一大跳。

  “我不是告诉过你寻找光明所该经历的长途跋涉,也清楚地让你知道瞄准我们的战争火苗已经点燃了吗?”

  “你原本想将我献给那只大红龙,后来依照Vortigern的旨意,才放了我一条生路。”

  “我全告诉过你了,我把你带到这里来,到这个神秘的国度,现在……”

  “我不懂,Taliesin。”

  Merlin心跳得厉害,在这种地方,世界泄漏了它所有的秘密。

  轿夫将轿子放下。覆盖其上的那块精美纱布在微风下轻轻地飘舞。有个小孩从里面走下来,她应该不超过十岁,嘴角淌着一道薄荷叶的汁液。她身上穿着一件剪裁简单的白色罩衫,只有在腰间点缀了一点儿红色图案。她张大棕色眼珠,专注地看着Merlin,不笑也不怕,什么表情也没有。

  Merlin终于明了,心中激起反抗的情绪。

  “这就是你要我知道的事情?你准备用这小孩当祭品?”

  “闭嘴!”

  Taliesin说话的语气回复了往日唯我独尊的个性。轿夫们赶紧将头低下,几只白色公牛鼻孔喷着粗气,猛踢着脚上的绳索。

  “世界就要灭亡,战火已烧到天边,太阳之子尚未交接,黑暗邪恶的蛮夷怪物颠覆海洋,一场惊天骇地的大变动即将展开,而你竟然还敢和我讨论这个小孩的生命?这场牲人祭庆典将由太阳神,以及诸神来主持,如此一来,太阳神的血脉才有机会成为天地的主宰。而你,没有父亲的男孩,你竟想违背这条天法,阻止鲜血流回大地?”

  智者所说的字字句句全烙在Merlin的心上。是的,因为他遵照了智者的每一个训诲,跟随他住在圣城里,才让他得以进入神明的心灵。是的,他知道必须奉献生命,才能让太阳之子的生命延续。是的,面对即将展开的大变动,他渺小得可怜。然而,面对这位眼神空洞的小女孩,有些深藏在他心中的感触,经过日日月月的洗礼,终于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了。

  他低头,闭上眼睛,想躲开耀眼的阳光。

  Taliesin不说话。他知道男孩屈服了。

  “走吧!”智者直截了当地说。

  Merlin走向小女孩,抚摸她的秀发。后者则拉着他的手。

  “来,”Merlin小声地说,“我要和你在一起。”

  他们一起往前走,他感觉握着他的这只小手,温热有如一只完全信任他的小动物。

  

  *

  

  Merlin稳重地踩着步伐,以免惊吓了拉着他的手的那个小女孩。

  现在眼前所见唯有蓝天一片,蓝天里有只大鸟在飞翔,一个挂在云海和平原间的小黑点,是天空里的一道光。

  太阳门就在他的面前,像一根掉落在空中的羽毛,迎风飘荡。

  脚下一片空白,顶上也是一片空白,几乎不见大地,几乎感觉不到空气和天空的存在,除了手中所握的这只小手之外,他对世界似乎不再有感觉。

  

  *

  

  Merlin坐着,膝上抱着小女孩。他握着她的手,左右晃动,浑然忘我。小孩不仅和他们一起嚼食薄荷叶,也一起饮用苦艾酒,对被当成供品一事毫不在意。有几次,Merlin感觉她以指尖触摸他金手镯上一条蛇的头部,而且爱不释手。

      他感觉只要他们站起来或走几步,便会像大秃鹰的翅膀一样飞起来,然后掉进波涛汹涌的滚滚川流里。

  太阳门前,轿夫们生起一把火,摆上第一批供物:榭寄生、橡树枝、花椒叶、薄荷叶……

  然后是白色的公牛。

  接着便是那个小女孩。

  Merlin不再害怕,心中亦不再反抗。

  他所屈服的不是Taliesin,而是整个宇宙、平原、云海、太阳和幽灵。

  他环顾四周的风景,将自己化成一只飞鸟,冲上云层,翻云覆雨,然后往下飞向圣城里的屋舍,从高山上俯瞰,它们就像一颗颗小石子和沙砾。他在小女孩的耳边轻唱着一首歌童年时的摇篮曲。

   

  鹿群聚居的阿伦岛,

  海浪拍打她的肩膀。

  岛上居民衣食无忧,

  山脊遍布诱人猎物。

  山顶奔过受惊的鹿儿,

  山坡长满甘甜的浆果,

  河水清凉湍急流过,

  满山橡树累累硕果。

  灵缇奔跑,比格犬吠,

  黑莓和黑刺李果生长。

  居民紧邻森林而息,

  群鹿散布橡树林间。

   

  薄雾凝结成一团冷空气,越积越厚,然后飘过平原,慢慢地盖住整个圣城。灰蓝色的天空几乎变成白色。大鸟远离后,独留萧萧的风声。

  他看见了那只大红龙。

  它高大的影子钻进索尔兹伯里平原的平台与巨石中。山上的两颗岩石便是它的双眼,断层的细缝便是它的嘴巴,平台之间的沟壑便是他双翼的经脉;它竖起双耳,好似准备往前奔,它的爪子则深入云海里。

  Merlin微笑:因为那只大红龙是他的朋友。

  “不要怕,”迎着风,他对着小女孩耳语,“不要怕,看着那只大红龙……”

  白色公牛的血被收集在一些黄金圣器里。大祭司和智者面对着他们。

  他们从地上站起,Merlin将双手放在小孩的肩上,从此刻起,小孩的身体已化为他自己的一部分。

  “现在!”Taliesin说。

  当Merlin张开手臂时,一阵雷声从天边滚过整个天空。

  是一只大秃鹰。一种代表权力和死亡的鸟类,高亢的叫声响彻云霄,刚飞过他们的头顶。

  天色昏暗。

  大祭司伸出一只手,手上的镰刀状的黄金礼刀金光闪闪。

  

  *

  

  “我就是神,”Merlin以呼风唤雨的坚定口气说,“我们就是统治这个世界的诸神。”

  “我们可以看见你们看到的一切,可是你们看不见我们。我们看见太阳西沉,月亮陨落,我们看见狂风骤雨席卷大地和苍穹。”

  “我们看见混沌的世界,我们看见无须牺牲的鲜血,我们看见宇宙逆转,我们看见军队如小石子般沿着湍流翻滚,我们看见兄弟阋墙,父子反目为仇,我们听见被杀害和被强奸的妇女哀号。”

  “我们流下了真心痛苦的眼泪。”

  Merlin胸口胀痛,呼吸急促。他不敢抬眼看那只大秃鹰,眼前突然一片迷蒙,遮住大祭司、智者和小女孩,在他眼中,他们只成了一些影子。是他在讲话,却又不是他。

  “我们看见人类因贪婪而相互诋毁,我们看见饥饿摧毁他们的肉体和心灵,我们看见水泉干涸,所有通往黑暗与光明的道路全都中断了。”

  “我们只看见被阻挡在安温岛(Annwyn,即Avalon,彼世)之外的痛苦魂灵。”

  “之后我们看见我们的权柄,我们的圣杯逃亡,躲藏在黑暗背后,许久之后,才又重现光明,向世人宣布下一次的末日。”

  他沉默不语。

  他没看见礼刀从大祭司的手中掉落,他没看见Taliesin忧郁的眼神和轿夫们恐惧的表情。

  他没听见大秃鹰早已飞远。

  等到太阳重新出现,晒烫了他的颈部时,他才摇一摇头,从幻觉中惊醒。

  “Merlin,男孩,”智者说,“没有父亲的男孩,我不知道你要表达些什么,但是我相信你……”

  “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因为这样,所以我才相信你。为何你的反抗没有用,现在你懂了吧?”

  Merlin同意,但还是忍不住嘟哝:

  “你们没有把小孩奉献给——”

  “别太狂妄自大了,别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那些指示来自……”

  “我知道,Taliesin。”

  随行的仆从肩上仍扛着温热的白色公牛躯体。薄雾慢慢地散去,他们重新看见伫立千年的巨大石群建筑。

  Merlin放慢脚步,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再走下陡峭的石阶,然后经过神殿……

  在这段时间里,他慢慢地看见了圣城,城里的墙垣和茅篷屋顶越来越清楚。

  在这段时间里,他以为整个世界就要被战争摧毁了。在Taliesin和大祭司的话语里,无论是观点或声音,所谈的全都与鲜血、死亡及摧毁有关。

  在这段时间里,他自问那只出现在他面前、傲踞平原与山丘的大红龙,想要向他表达什么。

  在这段时间里,他知道自己一直牵着小女孩的手,他感受到一份无法言语和分享的寂静幸福,像第二颗心脏一样拍打着自己的胸膛。

   

  但他知道,他已经徒手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因为他知道,整个世界和他一样质疑,太阳之子的生命是否应当延续。

  

  

Rome罗马,意大利行省,西罗马帝国,公元451年,10月

  

  等待与忍耐,真是件苦差事。

  这一年里,所有人都沉浸在对抗匈奴的战争中。Arthur没有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Uther,而是去找了他的养父Ector军长,继续在骑兵军队里效力。不过他再一次背部被砍伤,在8月时就被养父Ector托人送回到罗马养伤,没能参加那场著名的沙隆战役。原本在战场上快被他淡忘的去往海峡另一边的梦想在这段时间里再次疯狂生长起来。

  伤好一些后,他又开始同一年前一样,每天骑马跟在Aurelius殿下身后。

  Aurelius殿下对台伯河情有独钟。

  “这条河总让我想起‘母狼哺婴’的故事。”殿下的声线并不平稳,这和他骑马没关系,很多日常时候说话,他的声音都是忽高忽低的,有时候又像是喃喃自语,在他思考的时候尤是如此。“我想你听过这个故事。但我总是不厌其烦地去想,我觉得这就是预兆。”

  Arthur当然知道这个在罗马家喻户晓的故事。传说中,在公元前7、8世纪,罗马国王努米托雷被其胞弟阿姆利奥篡位驱逐,其子被杀死,女儿西尔维娅与战神马尔斯结合,生下孪生兄弟罗慕洛和雷莫。阿姆利奥把这两个孪生婴儿抛入台伯河。一只母狼发现了这两个婴儿,用自己的乳汁哺育他们,接着一个猎人将他们发现带回家,抚养长大。两兄弟长大后杀死了篡位者阿姆利奥,并迎回外祖父努米托雷,重登王位。努米托雷把台伯河畔的7座山丘赠给他们建新都。后罗慕洛私定城界,杀死了雷莫,并以自己名字命名新城为罗马。这一天是公元前753年4月21日,后定为罗马建城日,并将“母狼乳婴”图案定为罗马市徽。

  “当然,我并不喜欢兄弟相残的部分。”他看着Arthur的眼睛说道,然后,他突然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封厚厚的信,Arthur吓得差点以为这又和Uther有关,他担心Uther战死,也担心他活着,然后Aurelius殿下跟他妥协把自己赶走。但很快他一眼便认出信上的蜡印。

  “殿下!这是皇家的信函!”

  “昨天收到的。共有两页,以及一些其他必备的文件。还好,当时我想先祷告再读信,然后再将内容告诉大家。或许是封拒绝的信……请为我读这封信,Arthur。”

  Arthur兴奋地用拇指一勾,折断了信封上的蜡印。他马上露出释怀的开朗笑声。

  “殿下,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你被任命为不列颠的总督……还有,薪饷为七万奥雷(金币)。殿下,这简直不可思议,信上有皇帝本人的签字,日期为明年的三月。”

  “有提到我的那些同伴吗?Pellinore[佩利诺尔]的头衔是什么?”[Pellinore:佩利诺尔,亚瑟王传说中的人物,King Pellam的儿子,Kings Pelles 和 Alain的兄弟。他本人是否加入了圆桌骑士团有争议,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儿子Lamorak(兰马洛克)是圆桌骑士团成员之一(也是骑士团中武力最强的,惯用长枪,马洛里的《亚瑟王之死》中把Lamorak称为亚瑟王的第三好骑士,只比Lancelot和Tristan崔斯坦差)。传说中亚瑟王曾战败于Pellinore,折断了石中剑,亚瑟王称赞他的剑术,他则成为了亚瑟王早期的盟友之一。他的婚生子和非婚生子很多,家族性格直率、暴躁、傲慢。也是渔人王的原型。]

  “等一下……啊!找到了:‘Pellinore[佩利诺尔]阁下,他戮力参与不列颠行省的收复工作,甚至捐款,还有……’”

  “头衔!”

  “‘Anglesey[安格莱西]的高级法官’,殿下!官衔和权力相当于Anglesey[安格莱西]城堡的总指挥官,年薪一万奥雷。”[Anglesey:安格莱西,威尔士西北部的一个自治区,位于爱尔兰海相对安赫莱斯岛的一个狭窄海峡处。在传说中,King Pellinore是Listenoise或Anglesey或与Anglesey同名的国家的国王。古代欧洲的国家太多,类似Prince(王子/亲王)和伯爵等贵族,都算得上自己领土上的国王。还有一些地区或军队领袖,后期也被冠以国王的头衔。]

  “嗯。把所有的细节都念给我听,Arthur,我亲爱的孩子。从第一行开始,一字不漏。还有别念得太快,拜托。”

  Arthur顾不上反驳这一亲切的称呼,他按照Aurelius殿下的指示,慢慢地、字句分明地念着信。好像每个字都渗入他的血液当中,重新彻底地温暖了他的灵魂,好像他早已亲自穿越丛林,爬过那些险峻的陡坡,踩在了先祖们所继承的土地上。

  读完信后,他继续将眼光停留在信上,过了一会儿,他才敢再度抬眼看着殿下。

  Aurelius哭了,有点儿腼腆,像个怕被人视为女人的男子汉——豆大、温热的泪水滑过他的脸颊,流过下巴的胡茬,滴落在前襟。

  Arthur沉默不语。殿下最后终于转身面对他,两眼炯炯有神:

  “一切都属于我们了,孩子,一切!”

  Arthur心中不只高兴地想着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栖身的国家,更惊讶且惊慌失措地想着,他找了一个父亲。

  

TBC

  

  

  部分研究人员认为,早在公元前三四千年以前,人们就已经开始骑乘伊比利亚马了。后来无论是腓尼基人(Phoenicians)于公元前两千年左右,或是希腊人于公元前一千年侵略此处,都认为伊比利亚半岛上的这些骑兵造成了极恐怖的威胁,而伊比利亚马也成为当时所向披靡的战马。不仅荷马(Homer)在他公元前一千一百年左右完成的作品「伊利亚德」(Iliad)中提到了这些伊比利亚马,著名的希腊骑兵将领赞诺芬(Xenophon)也以「有天份的伊比利亚马」对这些在公元前四百五十年左右帮助斯巴达人击败雅典人的马儿作出高度的评价。到了公元前218-201年间的第二次腓尼基战役(Second Punic War)中,汉尼拔(Hannibal)数度击退入侵的罗马人,所选用的也是伊比利亚骑兵团。伊比利亚马的军事用途历久不坠,征服者威廉(William the conqueror)在1066年的哈斯汀之役(Battle of Hastings)中,自始至终都骑乘着伊比利亚马。而伊比利亚马虽然顶着「顶级战马」的头衔,它们与人们之间的互信与亲近的特质,更是广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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