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长篇】Where the Sun Was Born太阳初升之处[16]

♔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

♔历史资料背景,为方便大家理解,注释部分夹在文中,需要时章节前会有“资料卡片”。(预告有历史和故事背景介绍,便于大家理解)热切期待大家的留言~

♔背景介绍/前情提要:[预告][1][2][3][4][5][6][7][8][9][10][11][12][13][14][15]


Part 1 Moonfall Empire 月落的帝国


Chapter 16

 

Daobeth道伯,公元453年,葡萄藤月(Vine)[凯尔特历法,即9月2日-9月29日]

  

  一阵细雨落在Daobeth[道伯]草原上。几片残破的云海飘浮在附近的峭壁间,遮住了山顶。袅袅的炊烟并没有往上升,而是将辛辣的角豆树香味往四方扩散。

  唯一君王Vortimer的运输队伍于前晚抵达,为平静的乡村,带来尖叫声、笑声、歌声,以及舞蹈与长笛的乐声。

  “你在想什么?”Nimueh用胳膊肘戳了戳Merlin,后者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把手里捧着的橡树叶与薄荷叶倒入侍从捧到他面前的黄金托盘中。“你最近有一半时间都在发呆,你在想什么呢?”

  “我喜欢这片草原,”Merlin沉默了一会说,“假如冬季来临时,我们能够待在一个像这样的村子里,那就太好了。不必赶路、过桥和爬山!我开始讨厌起那些轿子了……”

  在他们面前,侍从们将黄金托盘中经过他们祝福的榭寄生叶、橡树叶以及薄荷叶倒入火盆中,然后围坐在火盆前,手拉手形成一个环,开始唱诵歌谣。

  Nimueh皱起眉,压低声音,一脸怒容:

  “千万不要对别人这样说!未卜先知的你,难道感觉不到Faustus(福斯特斯)正节节败退吗?”

  “你明知道这几个月以来,我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根本一无所知。”Merlin叹口气,闭上眼睛,将树叶焚烧的气味吸入肺里。

  “啊,这个嘛,我知道!”Nimueh惊呼,“因为你的沉默,我的男人开始抱怨了……我从未见过Vortimer如此焦躁不安。打赢了那么多场战争之后,其实他早已胜券在握了!奇怪的是……”

  “假如我不能够未卜先知,我又怎么会知道呢?”Merlin以几近听不见的声音喃喃地说。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好让侍从们结束祈福仪式,跟他们一起回到内殿。

  庭院的一角,有几名女孩忙着将大捆的羊毛搓成细线,边纺纱边羡慕地望着他们。

  中庭的另一头则约有十五名妇女在屋檐下织布。她们蹲在地上,身边放了十几颗大如花朵的彩色线团。她们弯身面对纺织机,纺织机的下端以一条腰带系在她们的腰部,她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纺织机的上端固定在一根柱子上,五彩缤纷的织布线在她们灵巧的手中忽而结合,忽而分开,随着梭子平静的节奏上下跳动,交叉地往下织。有几块布已接近完成阶段,由它们的色泽和织工判断,Merlin知道:那是专属唯一君王的御用布料。

  之后,侍从们为他们掀起薄纱帘,让他们进入内殿。Merlin实在无法忘怀刚才路过神殿中庭里的那些“织女”与侍从们安详的工作表情。他永远也无法像他们一样平静、安详……

  自从在那座“失落的国度”客居了一小段时间之后,他对许多事情的看法已大不如前!

  今天,他无须成为唯一君王Vortimer的侍从或情人,便可轻易地接近他。一群毕恭毕敬的侍从宫女时时刻刻跟在他的身边。假如他想找麻烦或无理取闹的话,随时都行。连当初那些怀疑他、对他不屑一顾,甚至主张用火烧死他或者拿他去喂龙的老将军们都对他唯唯诺诺!连唯一君王最宠爱的情人、未来的Druid——Nimueh也成了跟他最亲近的“朋友”……

  然而,这样的宫廷生活死气沉沉,禁忌多得吓人!

  “那是真的,这段时间以来,你变了很多。”Nimueh突然开口说,仿佛猜中了他的心事。

  一声令下,Nimueh要那些跪在她身后的宫女全部退下,然后挨近Merlin身边。

  “只有你的眼睛没有改变。”她接着说。

  “真的?”Merlin讽刺地说,“我的颧骨比以前还要高,而且像个老头子一样严肃,这才是你想说的!”

  Nimueh莞尔一笑,在他身边坐下。

  “没错,”Nimueh捏了一下他的手臂说,“我刚认识你时,你还只是个长得奇怪又霸气的小孩!我当时一点儿也不喜欢你。”

  “那时候你特别会嫉妒别人……”

  “那是真的。但是后来我明白你本来就是长得那副德性,和其他的人没什么两样。”

  “啊,是吗?”

  “当然。不过呢,女神Brighid[布莉姬]还赐给了我另一样本钱:让唯一的君王睡在我的大腿上!这就是女人最美的地方。”

  “我知道,如果你生下他的孩子,你们一定会让那个孩子做国王或者女王的。”Merlin转向她,“但是,如果不走运呢?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当做一件工具?”Merlin不想看见她怒睁的大眼,说完便立刻站了起来。小时候关于献祭的噩梦让他总怀疑Vortimer会死在这些黑寡妇般的督伊德手里。

  中庭的另一端出现一个人影,身后跟着四位随从。Nimueh随着Merlin的眼神望过去,忍不住发出欢呼声:

  “噢!那不是英俊的勇士Rutt吗?”她冲口而出,“Feorre[费罗]山谷之战的英雄!圣杯的守护者,你看,来了一个很希望教你床笫之乐的人了!”

  Rutt走向一位侍从,后者立即快步跑去通知他们。听见了长枪腾空划过的声音,蹲在庭院的屋檐和角落边织布和纺纱的宫女侍从全好奇地停下手边的工作。

  “让他进来。”Nimueh带着笑意说。

  Merlin阴郁地看她一眼,Rutt便已走进屋内了。这名战士张开双手,手心朝上,恭敬地鞠躬行礼,但是不敢正视Merlin。

  “两位祭司大人!”

  “但愿Cernunnos[萨那诺斯]保佑你,Rutt勇士。”Nimueh用一种分外亲切的声音地回答,“很高兴看见你重新站了起来,这表示你的伤势已经痊愈了。”

  Rutt骄傲地眯起眼睛,用指尖按着左肩。

  “是的。一旦唯一的君王决定了下次出兵的时间,我一定可以重返战场。”

  “真钦佩你的勇气。”Nimueh开玩笑说。

  但是年轻的战士似乎没有听见她说的话,此刻他正搜寻着Merlin的眼神:

  “圣杯守护者大人,唯一的君王要你到他身边去。”

  “现在?”

  “他正等着你,我来的目的就是要带你去见他。”

  他话一说完,Nimueh马上站起来,亲自给Merlin披上披肩。

  

  *

  

  Rutt和他的四名侍从走在Merlin的前后左右,一排侍从伸长手臂搭成一座拱门为他遮雨,当Merlin离开庭院,踏进Vortimer居住的王宫前广袤的花园广场时,众人的眼光全集中在他身上。

  然而,跨进王宫之后,侍卫队马上在第一个中庭解散,宫女们也折回庭院。Rutt的视线刚落到Merlin身上,后者突然大步走开,步伐透着他的反感。

  “请等一下!”Rutt喊道,与先前的语气完全不同。“Merlin,请不要怕我!”

  Merlin依然脚步不停。“怕你?你忘了我是谁吗?”

  “请恕我无礼!”Rutt拦住他的去路,但他的眼中满是不安和恐惧。

  “你到底想干什么?”Merlin冰冷地注视着他,语气近乎威胁,“把我的眼睛挖出来献给Cernunnos[萨那诺斯]?”

  “不,请让我说几句话!这些话哽在我心里已经有好几年了,今天我非说不可!Merlin,从前,我太年轻冲动,自以为是——”

  “让开!”

  “Merlin,请听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还记得那晚发生在Eofham的那些事情,那个举办勇士决选的夜晚。我当时因失败羞愧至极,再加上喝多了苦艾酒,神志不清,简直像被邪灵附身,但是……但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至今早已过了三个冬至!四季也已运转了三次!我当时还是个小孩,你也是。但如今我是堂堂正正的战士,而且在攻下Feorre[费罗]山谷之战后,唯一的君王封我为将军……”

  “是的,我知道你在那场战役里奋勇杀敌,据说你还逮捕了两名Faustus(福斯特斯)的将军。”Merlin眯起眼睛,声音冷漠地表示。

  “是的,”Rutt指着自己的伤口,双眼炯炯有神地说,“是的!我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甘愿当着你的面,被撒克逊的小杂种Pascent(帕斯特)羞辱的懦夫!”

  Merlin只觉得滑稽,任凭他自吹自擂。Rutt接下去说,语气稍缓,但仍充满兴奋之情。

  “你是否知道这几年你也改变了许多?任何一个人的眼神都不如你的明亮,任何一个人都不具备你所拥有的威仪和高贵的谈吐——”

  “你疯了,Rutt……”

  “Merlin,请听我说!自从那个该死的夜晚以后,我每天晚上都会想到你。即使在Feorre[费罗]山谷战场上,我依然思念着你!我是第一个发现你魅力的人,Merlin!第一个。这段时间以来,我不敢和你说话,不敢见你。现在,我是唯一君王的贴身侍卫,我决定要……”

  “你到底想做什么,Rutt?”

  “要他把你给我!”

  “你真是彻彻底底疯了!你明知道我属于圣杯!”

  “啊!”Rutt生气地大叫,“那只不过是Vortimer给你的一个封号,况且他当时还尚未成为不列颠的君王呢!现在,由于你的大力协助,他成了唯一的君王,他大可修改过去的命令。”

  Merlin冷笑了一下。“圣杯是我唯一的主人。只有诸神才有权做决定。”Merlin在这个年轻人眼中所看到的深沉忧伤令他错愕,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分毫。他再也不是那位当年在Eofham因喝多了苦艾酒而烂醉如泥的少年,但是今天他的疯狂行为不减当年,而导火索竟又是他本人。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Merlin!”Rutt低吟,“你的主人,那盏圣杯是黄金和玉石打造的,它根本不懂得感情的痛苦。至于我,我的心因爱受伤,我饱受爱情的煎熬。只要一想到你,我的内心就沸腾不已。我要告诉你:这样的痛苦,连叛徒Faustus(福斯特斯)所发明的那些酷刑都比不上……”

  从他颤动的嘴唇和发抖的嗓音里,不难体会这番话的真实性。

  “别再自欺欺人了,Rutt,”Merlin的语气不带一点情绪,“我在你眼里和一块你得不到的宝石没什么区别。凡是你喜欢的就全都想得到。幸好你把忠诚看得比权力重要,否则唯一的君王也最好提防你。现在我要去找他了,免得让他久等了。”

  当Merlin转身走向内院之后,Rutt脸上露出痛苦和无奈的失望表情。

  但Merlin不在乎。

  

  *

  

  最近几次,每次和唯一的君王碰面后,Merlin总被他外表的快速转变所震慑。

  Vortimer再也不是当年那位鼓励他、保护他和令他钦佩的瘦弱青年了。

  他的权力地位不但没有下降,反而上升。自从在Brechfa举行的隆重登基典礼中戴上了黄金王冠,正式成为不列颠君主以来,他就是权力和统治的象征。然而,由于在无休止的仪式中喝多了苦艾酒,更由于千寻不获神明的指示,愤而借酒消愁,他的身材丰腴了不少。

  现在,他双颊丰满,下巴肥厚,体形更是臃肿不堪。眼白部分的红血丝比以前更明显,仿佛整颗心脏的血液全流到这里来了。如此一来,他的眼睛变得非常奇怪,黑眼珠配上红眼白,不仅让人无法从中看出他的心思,而且似乎永远带着无止境的忧伤和愤怒。

  Merlin刚准备向他请安,双膝着地,双掌贴地,弯身伏首,他马上不耐烦地开门见山便问:

  “我的父亲太阳神还是没有对你说什么?”

  “没有,唯一的君王。”

  “啊!为什么?为什么呢?”

  “或许他觉得不需要……”

  “不需要?你疯了?”

  Merlin听出Vortimer的语气中充满讽刺和愤怒。他继续匍匐在地,问:

  “请容我告诉你实情,唯一的君王?”

  “你向来都这么做,我不懂为何如今你却缄默不语!”

  “敬爱的君王,我不明白你的害怕和烦躁因何而起。你连续出兵九次攻打你的那位雄霸在Isgaard的疯狂哥哥Faustus(福斯特斯),期间他只战胜了两回。然后依照太阳神的旨意,你前往Brechfa,让西方的贵族们、祭司、智者和宗亲前辈在你的头顶戴上王冠。从此你成了我们不列颠的唯一君王。明天你即将发动最后一场战争,攻打Faustus(福斯特斯)的军队,你将以胜利者的姿态进驻Isgaard圣城。如此一来,你将结束一个战乱时代,开启另一个和平的世纪,全国上下的子民都将感谢你赐予他们生存的空间和丰盛的衣食……”

  Merlin停了一会儿。既然Vortimer不答腔,他便接着说下去:

  “唯一的君王,你根本无须怀疑和害怕。你的父亲太阳神的确很久没有对我说话了,那是因为从今以后你已是天下无敌了。万能之神Cernunnos[萨那诺斯]和大地女神Brighid[布莉姬]将会随时陪在你身边,你将拥有最强大的力量,足以击败所有的劲敌,并将拥有秃鹰的保护……这样其实就够了。”

  Vortimer以喑哑的声音命令说:

  “起来吧,圣杯守护者,看着我……”

  Merlin隐约看见Vortimer嘴边浮现一抹微笑。Merlin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笑了。

  “我知道你觉得我变了,”他说,“你呢,你变得和那些年老的督伊德一样严肃!是啊,Taliesin把你教育得真好:以你现在的年龄,所有的年轻人皆急着寻找情人,但是你却严肃理性得像他们的父亲!”

  “我必须辅佐你,唯一的君王,因为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不知道谁欠谁比较多,没有父亲的男孩!你跟Taliesin回来之后,便来找我。当时我因打了败仗,羞愧不已。犹记当年我被关进地洞里时,是你想尽办法帮我脱逃——要我把自己想象成一条蛇!”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Vortimer依旧忍不住微微一笑。

  “我偶尔也会想起那件事情,当那些警卫呼呼大睡时,我看见你像条正在蜕皮的蛇般,滑过墙上的砖块!那是我人生里最值得回忆的时刻之一。”

  然而Vortimer的脸色突然恢复先前的不安。他离开王座,走近Merlin身边,近得让他可以感觉到君王的呼吸:

  “是的,你向我保证我可以进攻Brechfa,一举歼灭Faustus(福斯特斯)的重要军团。但是我父亲太阳神却偏偏选中这一刻来探望你了。当你在Eofham看见那颗火球时,我父亲的棺椁竟然消失不见。每当你需要帮忙时,诸神便会为你指引出一条道路!每一次另一个世界总开启着大门欢迎你。但是现在你却缄默不语!为什么?!”

  “或许这一切在我抵达圣城,与我的主人圣杯会合之后,将会有所改变?”

  “一切也得等先进了城再说!”

  “你一定会打败Faustus(福斯特斯)的,唯一的君王,我确定。”

  “不,”Vortimer大叫,血丝斑斑的眼睛顿时变得炯炯有神。“我不是害怕Faustus(福斯特斯)和他的军队,事实上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我畏惧的是撒克逊人!那些撒克逊部落就像一个阻挡在我面前的黑暗渊薮!他们永远也不会接纳我,因为我只是个督伊德的儿子,而不是撒克逊的王后的儿子,他们根本不愿承认我也有继承权!他们指控我的血统不够纯正,我在他们眼中只算个私生子!Merlin!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抚慰我内心的伤痛,那就是我的父亲。但愿他真的在另一个世界会和诸神一起前来找你……但愿他将透过你的嘴告诉我,他将协助我打败撒克逊人。但是他却沉默不语……或者,至少你还记得他在过世前夕向你说的那一番话。希望至少有一天你会想起来。”

  Merlin摇摇头,他终于明白这段时间以来萦怀在唯一君王心头的痛楚:

  “不,唯一的君王,我再也想不起来了。”

  Vortimer定眼瞧了他一会儿,伸出手仿佛准备拍拍他的肩,最后却走向门槛。当他一跨出门外,警卫立即鞠躬行礼。

  他沉默了一阵子之后,指着Daobeth[道伯]四周山顶上的云海说:

  “山顶上有道万能之主的神谕。Druid看得懂上面记载的时间,明天,我们就去找她。”

  

  

Anglesey安格莱西,公元453年,葡萄藤月(Vine)[凯尔特历法,即9月2日-9月29日]

  

  “左转,圣母保佑!向左转,希腊人,否则我们的马匹会被淹死。”

  Aurelius殿下的喊叫声高过波涛汹涌的浪声。

  尽管搭载了几匹惊吓过度的马儿和六名船员,那艘轻木筏依然乘风破浪往前航。帆布被升起,船上的马儿被缰绳紧系在桅杆上。自从离开了临时停靠的Anglesey[安格莱西]沙滩之后,现在即使只看背影,Arthur也可以轻易地认出希腊人Balan(巴兰)高大的身影和红色的棉帽。

  希腊人使出浑身解数操纵着沉重的船桨。尽管他们试着对准航行的方向,可是轻木筏就是倾斜地浮沉在浪峰上。受到一股不明力量的推挤,船只偏离航道,右转冲进惊涛骇浪里。

  曾有一会儿,船速极快,仿佛滑行在水面上,由于它体型小,重量轻,像极了一叶漂浮在恶魔手掌上的轻舟。

  此时原木船底下的海面突然兴风作浪,所有的船员几乎同时感受到风浪的威胁,开始尖声狂叫。他们的不安感染了船上的马匹,它们睁大双眼,拉扯着系马绳,不停地踢着前脚,像野兽般张大嘴巴嘶吼。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时间仿佛停滞不前。忐忑不安的Arthur听见Gwaine在他身边被什么东西砸到后大叫一声。

  轻木筏在汹涌的浪花中不停地打转。船上的马匹失去平衡全挤向船边,船员则滑倒在湿泞的甲板上。船下的浪花一波接着一波,卷起巨浪后破碎成数不清的水花。正当轻木筏处在可怕的浪峰时,船身竟意外地恢复了平衡……

  之后带着可怕的白色泡沫的大浪灌进船里,水深高达腰部。轻木筏上的桅杆倒塌,船尾像一片随风扬起的树叶被浪高高地抬起。Aurelius殿下拔出身上的长剑,高举在水面上。突然间,就在他举剑切断系马绳时,浪花一口将他吞没,以至于他竟然连带地砍断了捆绑船身的龙舌兰绳,造船的原木随即应声散落成一根根浮木!

  “他们全死了!”Arthur大叫。

  “不会!”Gwaine嘶吼。

  他说得对。

  随着海浪的推挤,浪花在沙滩上散成绿色的缓慢长浪,此时一匹匹的马浮出海面。之后,在前扑后拥的波浪里突然冒出一些头发、胡子、几个张大的嘴巴和几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在那里!是Balan(巴兰)!”Gwaine大叫,用手指着前方一个人头说,“他甚至还戴着他那顶红色的棉帽。”

  距离希腊人不远处,隐约可以看见Aurelius殿下金色的头发,他使劲地往岸边游。

  Arthur一跛一拐地试着赶上Gwaine,他急着前去营救下半身依然沉在水中的希腊人和Aurelius殿下。但是就在第一个浪花打上他的大腿时,他赶紧后退。

  “总之,”他喃喃地说,“这是今晚最后一趟航程了,因为风浪实在太高了。”

  前晚险遭没顶的经历记忆犹新,希腊人将大量呛入腹中的海水呕吐在Gwaine的怀里后,喉咙仍隐隐刺痛。

  事实上,他们根本不需要他。落海的每个人各自爬上马背,快马加鞭地骑回岸上。

  Aurelius殿下为了抢回面子,蹿出海面后,趾高气扬地坐在马鞍上,他手上抓着缰绳,全身湿透,俨然像一尊将所创造的陆地用力踩在脚下的海神!

  

  *

  

  “我就知道他一点儿也不可靠!”

  斜躺在沙丘上,Uther伸出一根手指指着Arthur,然后破口大骂,口沫横飞的模样不输给波浪上的白泡沫。“这个蠢小子就不知道老老实实呆在罗马的羊圈里!”

  中午刚过,他们的船只就在距离沙滩几链远的地方拋锚了,由于地势险恶,只得被迫放弃靠岸停泊的计划。最后只有几匹马和几名船员顺利地游回岸边,所有的帆船和轻木筏全被大海吞噬了。

  尽管心中焦虑难平,Aurelius殿下依然雄赳赳地坐在马鞍上。他不断地盯着偌大的沙滩,来回地搜寻,希望可以在大片的树林里找到一位过客,而其神情仿若早已飞出红树林看见了Anglesey[安格莱西]。

  “只是一些日常衣物而已,兄弟,”Aurelius殿下说,“到时候我们可以请人替我们再寄一些过来……”

  “十二件亚麻衬衫、一双靴子和三件外套,总价值相当于一匹马,还有一件备用的锁子甲,你这么随手一拨,可把这些东西全拨掉了,殿下!”Uther的女婿Lot阁下接口道。

  “他们全都差一点儿就淹死,至于我呢,年轻人,我可是需要他们每个人当助手。”

  “你居然需要这些人!”Lot阁下失望地表示。

  Aurelius殿下不快地抿紧嘴唇,也不顾全身上下依然湿透,他脚一踢,将马带离他们。

  正当Gwaine决定快速冲上海岸时,他发现就在那条将树林一分为二的河流出口处有一个黑点,这条河穿过树林后,一路奔流入海。

  “又来了几艘轻木筏!五或六艘,正朝我们的方向航过来……”

  “是凯尔特人吗?”Aurelius殿下问。

  “太远了,我看不清楚。”

  但是疑问马上有了解答,因为希腊人早已奔向河口去一探究竟,然后快马奔回,不仅身后扬起一阵阵湿泞的沙块,并且赶走群聚在沙滩上的红色小寄居蟹。

  “是Poole[普尔]阁下,殿下!是Poole[普尔]阁下回来了!”认出是Poole[普尔]之后,他马上高兴地大叫。

  “他听见我们了!他知道了!有了这几艘轻木筏,我们明天便可以轻易地上岸了!”Arthur高呼。

  “他知道什么,Poole[普尔]?”Pellinore[佩利诺尔]阁下边按摩受伤的大腿边嘟哝,“腿上挨了一刀并不妨碍我的听觉!我也是,我想知道……”

  Arthur探询Aurelius殿下的眼神。这位总督认真地点头表示同意,然后骑马朝一群正在拭干身体的贵族奔去。

  “幸亏在Poole[普尔]阁下上岸前,我们还来得及通知他,那几名凯尔特人背叛了我们。”Arthur指着Gwaine说。

  Uther扬起眉毛,表示不解,等着Arthur继续说下去,后者却偏在此时闭上了嘴巴。不耐烦地等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恼怒地发出一声“啊”。

  尽管衬衫湿透了,袜子也黏在皮肤上,希腊人跳下马,温柔地抚摸了马匹之后,朝Arthur礼貌性地看了一眼:

  “告诉我们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好像很有趣的样子,连我本人都还搞不清楚我们到底碰上了什么妖魔鬼怪。”

  Arthur以简单的几句话,叙述了Gross[格罗斯]在月黑风高的夜里被凯尔特人绑架,惨遭杀害的可怜下场。

  “至于我呢,”他指着海洋说,“要不是Gwaine,这些螃蟹早就把我大卸八块了。”

  正当希腊人以感激的眼光看着他的那位同伴时,Uther则以愤怒的眼神瞪着他们三个人,和那些仿佛受到了挑衅爬出沙坑,横行在他靴子四周的小寄居蟹。

  “所以你就顾不得Uther殿下那些珍贵的衣物了,任凭它们随波逐流。”Lot阁下不满地表示。

  “请勿见怪,Lot阁下,我当时忙着逃生,根本无暇顾及你的岳父的那些贵重的衣物。我知道你很想叫我跳回海里,去把那些东西找回来。但是假如你愿意给我点时间的话,下辈子我会捞起来的,不过首先我得像这些异教徒的神话里那样,下辈子先变成一条鱼……”[引用凯尔特神话,爱尔兰的第二批入侵者是帕苏朗(Partholon)和他带领下的48人,他们的族人在爱尔兰定居了有三百年,一场瘟疫后,只有图安(Tuan)一人活了下来,他经历了许多不同的化身,最后在变为鱼时被一个女人捕到后吃掉,她生下了一个男婴,这个孩子就是图安(Tuan)的转世。]

  几名贵族在一旁偷笑。

  “表演得不错,小男孩。”希腊人说。

  “就凭那几个混蛋,竟然把事情全搞砸了!”Lot阁下恼羞成怒地嘟哝。

  “你说得真好,那几个混蛋不仅杀了Gross[格罗斯],而且企图把我们困死在一个小岛上。他们甚至计划在Poole[普尔]阁下和他的军队驶进那个树林旁的河口之后,一举歼灭他们!”

  “多亏你一个人独自识破了这个陷阱,”Lot阁下讽刺地说,“你是怎么办到的呢?”

  Arthur怒视着着他,Gwaine则回过头朝希腊人傻笑。

  “我们全心信赖一位领队,是他将我们带至此地……”

  他伸出手指着北方,指着河流的另一端,Poole[普尔]的轻木筏队真是声势浩大。

  “那里的沙滩较窄,树林还算浓密。你知道我们发现了什么吗?几十个凯尔特人!几十张笑脸!‘但愿圣母玛利亚保佑我们,’我对Arthur先生说,‘这些人将把我们生吞活剥了!’他这样回答我:‘给他们一个警告瞧瞧!’”

  “于是我们手刃了那位领队的咽喉。”Arthur沉着脸色说。

  “这下子他们全懂了,”Gwaine笑着说,“顺风再加上一点儿运气,我们一路航行至此。大风浪把我们全卷进了海底,幸好又安全地把我们吐到这里来!特别是摆脱了那些凯尔特人,因水流太急,他们根本过不了河。至于我们的轻木筏呢,在你们顺利抵达岸上之前,它们还原封不动地留在原地。”

  “我们躲在树林里等待Poole[普尔]阁下的轻木筏出现,”Arthur接下去说,“当船队接近时,我们大声喊叫,大力挥手,船队却偏偏航离河道……”

  正当他准备继续说下去时,Uther踉跄地站了起来,背过身去,不想再听下文。

  “哥哥!”他对着Aurelius殿下说,“再过一个小时,天就要黑了,你打算怎么做呢?”

  Aurelius殿下骑着马,缓慢地走向他的弟弟。走到他面前之后,他拔出长剑,亮在Uther的眼前。每个人都可以清楚地看见剑锋上的小水滴,慢慢地聚集成一长条水柱之后,仿若被锐利的剑锋连连砍杀般,一滴滴地掉落在地面上。

  “我想,”他说时眼光飘过在他身边围成一圈的随行人员,“我们进入那座黄金城市,最好不要太嚣张,特别是,万一那些当地的凯尔特人临时背叛我们。这一次的上岸行动已经将我们搞得人仰马翻了,假若现在马上进入树林,恐将是不智之举……”

  瞥了一眼灰暗的大海,此时那几艘轻木筏正沉浮在退潮的沙滩边,他接着说:

  “Poole[普尔]还没有和我们会合,最好还是等他来了再说。我们没有其他多余的时间可以将剩下的大批马儿送上岸,我想我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大家就坐着睡在马鞍上,以防万一!”

  “我现在连骑马跑上半里路都办不到,你想我有能耐整晚都待在这匹劣马的马背上?”Pellinore[佩利诺尔]阁下抱怨。

  “对了,我忘了考虑你的处境,亲爱的朋友,”Aurelius殿下微笑地回答,“你可以睡在沙滩上。我见识过我们这位朋友高明的马术,你可以将你的那匹蠢货交给他保管,然后尽管安心地睡觉吧。总之,交给他准没错。他虽然把我们的东西全搞丢了,却救回了我们的性命!”

  殿下的手指对准自己,Arthu表情僵硬,被瞬间的自豪冲昏了头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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