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长篇】Where the Sun Was Born太阳初升之处[23]

♔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

♔历史资料背景,为方便大家理解,注释部分夹在文中,需要时章节前会有“资料卡片”。(预告有历史和故事背景介绍,便于大家理解)这几章是重要章节,期待大家的留言(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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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卡片

  关于罗马剃须的历史

  在罗马传说中王政时代的第五位君主,卢基乌斯·塔奎尼乌斯·布里斯库斯,发明了原始的剃须刀并大力教导罗马人剃须保持洁净。而实际上普通罗马人剃胡子的习惯知道公元前3世纪才基本形成,这其中的一个节点式人物便是第二次布匿战争中率军远征迦太基的罗马名将大西庇阿;当时的随军记录显示他已经做到了每天都剃须,这样的习惯也渐渐渗透向社会底层。

  具体到技术层面,早期的剃须通常做工极其粗糙,往往只是将磨成薄片的燧石制成刀片;到了公元前4世纪左右,由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坚持自己手下所有将士保持面部干净,剃须技术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出现了各类带有手柄和抓钩的剃须刀。而到了公元前1世纪,一种新出现的功能类似镊子的工具又被许多人用于剃须。与此同时,为了避免此前由于刀片过于锋利而经常剃的满脸是血的情况,出现了最早的脱毛液和胡泡。最早的胡泡成分相当多样化,从葡萄干、藤皮、驴油、蝙蝠血、羊胆汁,甚至于剁成粉末的蛇肉,都曾被用于制作胡泡。可以想见那个时候的罗马人刮胡子的时候一定是要捏紧鼻子的。

  到了公元前后,又出现了一种被称作“Novacila”,形状非常像指节套环的剃须刀,这种剃须刀成为了那个年代理发师的标准装备之一;与此同时问世的则是一种可以缓解因剃破皮肤而导致的疼痛的一种主要由涂了香水的药膏和浸泡过油和醋的蜘蛛网制成的面膜,直到那时剃须才变得不再是血淋淋的折磨。

  在这个故事中,罗马的军队蓄须是因为,在海上和军旅中没有保持个人卫生的条件;另外,这个故事里所谓的“罗马军队”之前已经解释过,就是鱼龙混杂的一队人马。而且在局势稳定之前,他们暂时还无心顾及仪表。

 

Part 1 Moonfall Empire 月落的帝国

 

Chapter 23

 

Shire[夏尔],公元454年,柳木月(Willow)[凯尔特历法,即4月15日-5月12日]

  

  唯一的君王火冒三丈,命令所有的女眷、仆从和侍卫马上离开内院。

  Neeru将军努力地想让君王恢复冷静,于是便说:

  “让我们把他们的人全都杀了,但留下马匹以及替马蹄装上那种走在石铺地板可以擦出火花的铁片的那个人。”

  “我们早就该将他们全部宰了,”Rutt不悦地反驳,“包括他们的马。”

  唯一的君王以眼示意,要他住嘴。他转身对Merlin说:

  “为何你要请那位不爱说话的外国人喝这个黄金酒杯里的酒呢,圣杯守护者?而且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Merlin双膝着地,匍匐在他跟前。

  “对不起,唯一的君王。”

  Vortimer眉头深锁。

  Rutt似乎深感遗憾地说:

  “是他,唯一的君王,在Shire[夏尔]杀死那条咬死小孩的大狗的人就是他。”

  Neeru将军依然轻蔑地抿着双唇,但是Vortimer却轻轻地点一点头。

  “我喜欢他们的骑术,”他慢条斯理地说,“可惜他们却是些不可理喻的人。”

  之后,他站起来,故意冲着Neeru将军,接下去说:

  “把那些害怕他们的马的人揪出来。把他们带到士兵面前,将他们斩首示众。在这里,我不容许任何人害怕外国人。”

  

  *

  

  当那些见过篡位者的儿子Vortimer的队员快马加鞭地回到Shire[夏尔]的神庙大广场上时,天色几乎全暗了。Aurelius Ambrosius殿下依旧留在原地。他直挺挺地安坐在马上,看来午后的那一场骤雨并没有吓倒他。

  一听到马蹄声,原本已经回房休息的那些人马上手持火把,冲出屋外。在微弱的照明下,每个人的脸上只见一团阴影。

  “Vortimer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回来,殿下,”Lot阁下马上说,“但是他接受了你明天的邀请。”

  Aurelius殿下点头表示知道了,之后他问:

  “他长什么样子?”

  “像个大王子。”Poole[普尔]接口说。

  “虽然肤色和五官不像,但他的脸型和眼神确实很像篡位者的家族成员,”Uther不疾不徐地说,“他坐在高背椅上,其他的人全都站着。他的眼睛充满红色的血丝,好似曾生吞活剥了所有的对手。简直就像那些撒克逊人一样,他十分狂妄自大。”

  “也很高不可攀……”Poole[普尔]补上一句,“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Lot阁下大声地抱怨:

  “Poole[普尔]觉得他高不可攀。事实上,那是因为在我抵达之前,那个家伙根本不愿意和他们沟通。直到依据我的建议,他得知Uther殿下是总督的弟弟之后,他的话才多了起来……”

  Poole[普尔]没有反驳,Aurelius殿下突然问:

  “他们有多少人?”

  “很多,”Uther叹口气,约略比了一下。“所配备的武器大多为工具性质,如长枪、投石器、大榔头、斧头,刀的数量比较少,而且材质也不如我们。对于全套盔甲,参加过正式战争的士兵来讲,几乎没什么杀伤力!”

  总督的眼光转移到Poole[普尔]身上,最后他终于开口说:

  “四万,我想。而且全都经过战争的训练。那些星形狼牙棒的针棒多少会造成些伤害。”

  罗马的士兵们窃窃私语。他们不断地重复四万这个数字!只有一小部分士兵曾经见过如此庞大的军队。

  派拉多神父走向Arthur的坐骑,扯着马上的缰绳问:

  “你是否告诉了那位国王,是上帝派我们来找他的?”

  Uther笑着挖苦说:

  “我告诉过他了,派拉多神父,还重复了好几次,可惜根本是对牛弹琴。这些蠢东西还向我们宣称太阳是他的父亲。即便是那些把树当作神明的督伊德,其中也有人像他们的贵族一样戴着黄金颈环。”

  派拉多神父摇着头画了个圣号。

  “他早就被那些督伊德控制了,他完完全全就是个邪教徒,”Uther继续说,“别梦想以圣经改变他的信仰。”

  “他们和其他的男人和女人没什么两样,”Arthur边大声地表示,边看着Aurelius殿下沉郁的眼神,希望能够得到他的支持。“一些和我们一样的人,殿下。况且他们安分地待在自己的土地上。”

  “你这个小男孩,竟然学起大人的模样,喝了他们的苦艾酒!”Lot阁下在一旁哈哈大笑。“他早醉得失去了判断力!”

  可惜没人理睬他的玩笑。沉默像沁人骨髓的寒流吞没了这个玩笑。随着夜色加深,一股强风迎面而来,横扫火把上的火苗,发出轰轰的响声。

  总督终于有所反应,他将马骑向最大的那幢建筑物前,小声地说着些什么,别人根本听不清楚:

  “别多做无用的揣测了,同伴们。Arthur说得对:他们和你我一样。他们既勇敢又聪明,我们得牢记这一点。”

  

  *

  

  晚风传来远处响起的号角和鼓声。

  小孩们蜷缩在帐篷里,毫无睡意,既兴奋又害怕,他们轻声细语,彼此描述着那些来了又走的外国人的长相,说他们半人半马,比骇人的野兽还高大,不仅可以轻松地跳过高墙,银色的脚底还闪闪发光。

  唯一的君王留在庭院的寝宫里,下令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内院里空无一人,一切超乎平常地安静。

  和其他今晚不陪伴君王入睡的女眷一样,Merlin行过礼后,倒退着走出幽暗的内院。Vortimer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喝了那么多杯苦艾酒、连日来的守斋,再加上与那些外国人碰面时的紧张压力,似乎把他累垮了。他的眼睛红得几乎看不到眼珠。

  Merlin决定到宫殿旁的小庙走一趟。但是就在他跨出内院的门槛时,Nimueh挡在他面前。

  黑暗里,她双眼发光,雪白的牙齿像极了动物的獠牙。她突然伸出手抓住Merlin的手腕。

  “你急着想去哪里?去找他们吗?”

  “去找他们?你在胡说些什么?”

  “别骗我了!我什么都知道。”Nimueh咄咄逼人。

  Merlin扭动手腕,试图让她松开,然而Nimueh却越抓越紧,几乎要将他手腕上的那只金手镯掐进肉里。

  “我注意到了你看他们时的眼神……”

  “放开我。”Merlin压低声音说,他不想和Druid大人争吵。

  但是Nimueh一脸恨意,反而拉着他的手,把他拽到了门外的墙边。

  “我就知道你是个恶兆!”她嘲讽地说,“唯一的君王从不肯相信我,这一次,他非信不可!”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Merlin低声说。他猜到了她准备说些什么,但他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或者解释什么,他只想冷静下来。

  “别再装出一副伟大和高贵的圣杯守护者的样子了!”Nimueh大笑。“我注意到了你看那个外国人的眼神。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你看他的样子就好像看见了一个巴不得对他投怀送抱的男人!”

  “闭嘴!”Merlin的声音更加低沉。

  “这些年来,我把你当朋友看待,那是因为你帮助过Vortimer,他相信你。但是自从我们最后一次碰面以来,你便开始讨厌我。我早就知道你会背叛我们……”

  Merlin看着她激动的表情,听着她疯狂的语调,突然像是被打了一个耳光,他瞬间冷静清醒了,甚至冷静清醒地有些过头。

  “而且我知道为什么!”Nimueh大声叫嚣。

  Merlin盯着她的眼睛,脑海中轮流出现了某些影像和思绪:他母亲的笑脸在空中盘旋,嘴中呢喃着母亲对孩子的关爱;老国王Vortigern斑斓的肌肤;那位紧盯着他看,有金色须发的男人的脸孔……

  “我也知道。”Merlin的声音低沉平静,却有某种奇怪的危险气息。

  Nimueh被他突如其来的敌意吓到了,颤抖着放开他的手。Merlin的唇边浮现一抹奇怪的微笑,脸上的表情异常冷静,深蓝的眼眸里闪着某种光芒逼得Nimueh急忙地往后退。

  这是第一次,Merlin以无惧无喜的态度正视他的这位假朋友。他早已看穿了她,她终日生活在惶惶不安之中,无论她曾经拥有过什么,都已经被她自己丢弃了。她本来是Druid的候选人之一,而且是最有力的那一个,大家都默认她为下一任的Druid,然而自从上一任Druid被Vortimer砍头之后,没有任何一位督伊德有勇气提出正式选举下一任Druid,作为唯一君王情人的Nimueh只是自然成为了这一身份——就像Vortimer一样,没有通过正式的提名,因此,她在督伊德面前并不自在,并不像真正的Druid那样有号令众多教众或与君王正式谈判的勇气。她是督伊德的一员,她不能真的嫁给他,即使地位尊贵,也不过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她完全迷失在了患得患失的感情中。她太过虚荣与恐惧,就像小时候,她需要把别人踩在脚下,才能让自己显得尊贵;她不敢号令众多教众,以此躲避她所恐惧的反对与质疑声;甚至是,她对Vortimer的执着,只是因为她不想显得不如其他女人。结局就是,她现在什么也不是,她的天赋,她的美貌,她的地位,她拥有的一切都被她日复一日的恐惧压倒了。

  “我知道,”Merlin重复道,“正如你们所有人知道的,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从来就不属于你们的世界。”

  他听见夜空里传来自己所说的这番话的回音。

  “你和他们一样。你和他们一样可恶!”

  “但是我也知道,”Merlin继续说,“我一生都将谨记上一位太阳之子Vortigern在临死前的那个夜晚对我的期许,当时他说但愿我能够在此人间长命百岁。”

  他不再说下去,定眼不屑地打量着Nimueh惊慌的脸孔。

  “你还记得,我的主人是圣杯吗?智者Taliesin说过,唯有生死之神Cernunnos[萨那诺斯]与大地之母Brighid[布莉姬]要求我死时,我才有死亡的资格!所以你想做什么,Druid大人?你能做什么?”

  “你疯了!”Nimueh声音颤抖着。

  “你不需要通过指责我来引起唯一君王的注意,因为他知道你是谁。不过你可以尝试号召督伊德的教众,听听他们的意见……我也很了解你,Nimueh。”

  “啊!……我明白了。你来自另一个世界,你是想要把我们全都献给另一个世界,你一直都在设法毁灭我们!”Nimueh声音颤抖地说,“你曾经说过他们是来自东方带来黑暗的蛮夷,他们绕了路,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后来没有再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因为他们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就和你一样!你想把我们交给他们,就像你把自己献给他们一样;你希望他们骑着他们的矮脚马到这里来,把这里夷为平地!”

  就在Nimueh又叫又骂的时候,Merlin往前逼进一步。

  “因为仇恨,”Merlin俯下眼睛盯着她,喃喃地说,“因为仇恨的洪流,因为可悲的谎言……”

  “你不是我们的人!你恨不得我们大家全都死光!”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Merlin继续用那种奇怪的语调居高临下地说,“你可以对所有的人这么讲,然后看看你和我谁会最先去见掌管生死的Cernunnos[萨那诺斯]。”

  Nimueh也瞪着他,眼底满是恐惧与憎恨,浑身发抖。

  Merlin退后一步,竟自嘲地微笑起来。他摇摇头,用力脱下手腕上的金手镯,那只几年前她送给他,有两条蛇形装饰的手镯,但因用力过猛,反而抓伤了自己的手腕。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让他觉得好笑。

  “那么你从属何方呢,Nimueh?谁说的才是真的呢?我们的性命与生活,我们的信仰与神谕,我们的权力与地位,甚至是我们的友谊,全都是建立在我们想要相信的东西上,而不是真正的事实之上,所以我们永远都认为自己是对的,以致于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是从何时误入了歧途。”他松开手,任手镯掉在地上,转身离开,走进了黑夜。

  这份友谊在他心中陨落时所引起的回响并不比那个手镯消失时所发出的声音多。

  

  *

  

  “Dagonet[达戈尼特,取自圆桌骑士之一,一个弄臣]!”

  和所有的罗马人一样,理发师出身的Dagonet[达戈尼特],也将所有的家当移置在广场边的某栋房子里。锡盆、小刀片、小锤、剃须刀、胡泡和药膏全都整齐地排列在一只皮箱上。[罗马人在公元前4世纪便有了剃须的习惯,最早是由罗马皇帝对军队下令的。但在过去由于工具受限,剃须也很容易受伤,所以这件事在过去想在不毁容的情况下完成并不容易。]

  一听见Arthur叫他,他马上回头,露出微笑。

  “有什么事,Arthur?”

  “我想请你帮我刮胡子。”

  理发师仔细端详着Arthur的脸庞,随行而来的Gwaine则在一旁偷笑。

  “见过篡位者的儿子后他就疯了!”他下断言。“他要你顺便帮他剪一剪头发。”Gwaine眨了一下眼,在一旁大笑了起来。

  理发师摇一摇头。

  “Arthur!天都已经黑了,况且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得去见总督……”

  “所以你还有时间。”

  “就是没有!反正,总之,明天你有的是时间,随便你要刮、要修或要剪都可以!”

  “这可是一位勇者的至理名言。”Gwaine止不住讪笑。

  “为什么突然想剃胡子?”理发师一本正经地重拾话题。“我以为长期的海上生活早就让你忘了罗马对于面容整洁的习俗。况且Lot阁下说过,那些撒克逊和凯尔特人很多都留着胡子,我们也蓄须,这样不容易被人当作软弱好欺。”

  “为了让脸透透空气。”

  “你果真这样认为还是故作疯狂?”

  “Dagonet[达戈尼特],明天,我要以崭新的面貌见人,所以请你务必帮我刮掉胡子,剪短头发。之后,我要去河里去把身上彻底清洗干净。”

  “天杀的!三更半夜?和那四万个在我们身边大喊大叫的野人一起去?”

  Dagonet[达戈尼特]飞快地跑去找来小一瓶玻璃药罐,小心地摇晃了一会儿之后说:

  “只要喝下三滴这种安眠药水,Arthur,肯定可以让你恢复镇定,马上入睡,这才是你真正该做的事!”

  Gwaine哈哈大笑:

  “你不懂,理发师!Arthur大人明天和某位美女有约。”

  Arthur疑惑地看一眼那个高个子的黑发男人,翻了个白眼。

  “我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你的那位女士,”Dagonet[达戈尼特]瘪着嘴,“我们大家都和她有约。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她一定会取笑我们的胡子,嫌弃我们身上的刺鼻臭味!”

  “你们两个别再闹了。”Arthur边从皮箱里取出剃须刀边说。

  他取出剃须刀,用刀面在手心上试划了几下之后,将刀锋指向Dagonet[达戈尼特],以低沉的声音命令他,众人顿时收起笑容:

  “请帮我刮掉胡子,Dagonet[达戈尼特],否则你将永远也别想见到不列颠的金子长什么样子。”

  

  *

  

  Merlin在神殿外停下脚步。那边,在城的另一边,在山脊上那条通往Shire[夏尔]王宫的皇家大道上,今早犹见外国兵团像条铁灰色的蚯蚓蜿蜒其上,现在却成了一条被引爆的火线。那是由几千名不愿意臣服在唯一的君王统治之下,和那些外国人一起离开的撒克逊人、凯尔特人、盅格鲁人、朱特人手持火把所连成的影像。他们全是些被Vortimer征服却又背叛他的战俘。他们都曾担任过Faustus[福斯特斯]的部属,今天,为了报复唯一的君王,带着满腔的怨恨和武器投效外国军队是最佳的方法。

  黝黑的夜色里,那条火线宛如一道流金,从山口流向城里,将城垣照得通体光明。

  Shire[夏尔]虽近犹远!

  “他们都将被献给Cernunnos[萨那诺斯]。”黑暗的角落里有个声音说。

  Rutt. 不用看也知道是他。

  年轻的军官从黑暗里走出来,Merlin不确定他跟踪了自己多久。

  “我听到了。”他说,“现在,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而且我知道你不会背叛,永远都不会……”

  “我不会背叛圣杯。”

  “但是我也知道你对那位外国人情有独钟……”

  Merlin听出对方语带尖酸。

  “所以我想告诉你,他死定了。”

  Merlin合上双眼,感觉四肢麻痹,腹部刺痛难忍。

  他仍记得那位外国人的脸孔。他仍记得的眼神,和摇摇欲坠、险些跌进自己怀里时的景象,这一幕就像一颗着火的石砾,撕裂着他的五脏六腑。

  那位外国人仍深深地吸引着他,感觉就像心脏上被插了一把希望和温柔的利刃。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无力的祭品。

  而现在,他更担心会死去。唯一君王仿若捏死一只虫子般握紧拳头的动作再次在他眼前回放。

  一种无法理解的愤怒骤然间从脚底升起。

  “你可以试试。”他用一种更低沉的挑衅近乎警告的语气说道。

  “他死定了,”这名战士再次重复。“他和所有其他的人。”他随后便消失在黑夜里。

  Merlin转身背对着Shire[夏尔],极目张望着东边幽暗的山岭,假如Taliesin没有忘了他的话,圣杯应该会从那个方向归来。

  “帮帮我,圣杯。帮帮我,诸神。”他喃喃地说。

  

  *

  

  派拉多神父命令军队取下所有摆在墙上神龛里的陶制人俑和异教神像,点亮永不熄灭的油灯,黄金圆柱大厅顿时弥漫着一股鬼灵洞穴的气氛。

  大厅的正面,共有九道开向广场的大门,所有无法进入大厅的人全都挤在门边。整座城里只剩下少数几位身带警示号角的哨兵。他们驻守在城门前和祭祀平台顶部。

  当Aurelius殿下爬上由几只皮箱临时堆砌成的小平台时,底下鸦雀无声。Uther殿下和几名贵族军官陪在他的四周。

  派拉多神父将那个插在竹竿上的黄金十字架高高地举起,然后面向圣灵聚集的方向朝拜三次,此时众人亦脱掉帽子或头盔,以示尊敬。之后他转身面对Aurelius殿下,同样高举十字架,重新朝拜一次,这一次他把十字架贴近总督的脸,近得只见他脸上的胡子把十字架几乎全都覆盖了。

  全体士兵齐画圣号。

  “天主依其旨意支配天上和地下的一切,”Aurelius殿下以高亢轻快的声音说,“但愿他和蒙基督祝福的圣母为我等祈祷……”

  众人表情僵硬,双眼无神。Aurelius殿下似乎有看穿每个脸孔的本领。他的眉毛,尽管颜色和他的胡子一样是浅金色,却比那些插在酒瓮上的火把更明亮。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着众人大声地说:

  “你们以为那些把我们封锁在草原里的凯尔特人一共是四万人?才不是呢!”

  他又停顿了一会儿。

  “比这个数目还多。或许是两倍。八万!”

  他不再说下去,似乎知道有人将口出怨言,但却没有。

  “八万!一个人对付四百个人!一个罗马人对付四百个凯尔特人!在Fyrien[费利恩]的时候,对方共有多少人呢?几百个而已!在Anglesey[安格莱西]呢?也不超过这个数字。Vortimer国王向我们表达善意,送给我们许多漂亮的礼物。他选择在这个迷人的广场上接待我们,可惜这一切都只是个陷阱。他想在此地一举歼灭我们。你们全都害怕了。你们怕得像面对黑夜的小孩,满脑子胡思乱想!你们害怕,因为你们对上帝的信仰不够坚定!一个人对抗四百个人!是的,因为那是天主的旨意——是天主的旨意,孩子们,因为他想在那些尚未认识他的人面前显示神迹。天主希望住在此黄金国度里的凯尔特人和撒克逊人像全世界的子民一样回归到他的怀里!天主说过:‘一个人对抗四百个人,这就是你要面对的,你希腊人Balan[巴兰],你Safir[萨菲尔],你Lot,还有Benedict[本尼迪克特]以及在场所有的人……’”

  Aurelius殿下那根直指人心的手指仿佛掐住了众人的咽喉。之后他再度提高嗓门呼吁:

  “全体将士们!这都是上帝的旨意,因为他想考验我们对他的信仰,同伴们!上帝实现诺言,帮我们破除万难顺利抵达了这里,因为他希望将我们造就成显示他伟大神力的最佳工具!同伴们!弟兄们!上帝挑选了我们,并且祝福我们,因为他希望我们众人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地拿出勇气以欢乐的心情显耀他的王国!……同伴们,请擦亮你们的眼睛,请冷静你们的头脑!凯尔特人已经进入了这片草原,这里,八万兵力,只因为他们怕你们!因为害怕所以故意制造这些不堪入耳的噪音,蓄意干扰我们的睡眠……”

  他不再说下去,这一次他从浓密的胡须里挤出一些笑容。随后响起三两个笑声。Aurelius Ambrosius总督点一点头,再度微笑后,冷静地补充:

  “明天,他们的国王将亲临此地。他将带领整队的仆从、女眷和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进入此广场。我一定会亲手逮住他,绝不会让他溜走。你们等着看好了,届时那八万名凯尔特人将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这就是明天的情况……”

  

  *

  

  绵延的号角和鼓声响彻大地、山顶和云端。草原上摆满了熊熊燃烧的火盆。因为火焰明亮照人,整个帐篷区在夜里看起来反而比在白日时更壮观。风停了,尽管天空下起毛毛细雨,火盆上狂舞乱跳的火苗依然热情不减。

  然而Merlin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他是被抓来的没有父亲的孩子。他是异类。他是祸根。

  他给自己浇了很多桶冷水以试图平息从他心底灼烧到皮肤的愤怒与焦虑。

  他需要重生。

  在银白的月光下,晚风徐徐,五月还未真正到来,他却像被火点燃了一样,皮肤上甚至隐约冒着热气。他重新套上宽大的白色长袍。尽管拔掉了Nimueh送的那个蛇形手镯,手腕上却依然留着那道淤血的印记。

  激怒Rutt并不明智,但他为什么那么傲慢,那么肯定?还有,他为什么会觉得一切都那么滑稽好笑。Nimueh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但他自己呢?圣杯是他的主人,那么作为圣杯的主人,诸神选择了谁?是否仅仅这样想一想都是对太阳之子的背叛?

  从午夜起,他便坐在燃烧的薄荷叶、橡树叶及榭寄生叶旁,不用任何人的帮忙,独自准备着一切的事宜。

  最后,他偷偷地带着树叶和苦艾酒,躲开人群,藏身到神庙背后。

  他大口喝酒,大口呼吸。

  童年的一幕幕景象再次在他的眼前上演,他想起他的母亲,遥远的森林,夜晚的鸟叫,海水的咸味……还有最后,熊熊的大火与村民的尖叫哭喊。很快,他又想起了Vortigern和那些惨死的贵族长老,他们途径目睹过的在战争中被毁的村庄与田野。如果Vortigern对撒克逊人的排斥真的是由于他七岁差点死掉的时候说出的一句关于两只龙的预言,那么他真的报复成功了。他让毁灭了他的村庄的王国与野蛮的撒克逊人付出了更为惨痛的代价。他突然笑了起来,但凄厉可怕的笑声很快就被泪水噎住了。他是多么伟大的祭司啊,一个可悲的没有父亲的罪人。

  他独自一人。又哭又笑。他都相信自己一定是疯了。他从未有过,自从被Neeru将军逮捕的那一天起,他便不曾感觉到活在这个广漠的世上竟是如此地孤独和迷惘。自从圣杯和那只大红龙对他伸出援手后,他便不再有懦弱和被拋弃的感觉。

  然而他依然信心满满。在此独一无二、恐怖至极的深夜里,等待诸神的前来,等待另一个世界的力量的帮助。

  可惜细雨霏霏,在他的发丝上洒下千万颗小珍珠,还弄湿了焚烧的叶片,将其灰烬变得又浊又浓。而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竟只是一阵阵冰冷的沉默。

  

  *

  

  几个手持武器的影子徘徊在空荡的街道上。

  Shire[夏尔]的城垣里随处可听见凯尔特人从草原上传来的激烈的喧哗声,即使在夜里也一刻不得闲,连马匹都辗转难眠。

  他们点燃了几千盏火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天上的星星全掉到草原上来了。

  但是所有的将士全将眼光从草原上移开,因为Aurelius殿下下令说:

  “别看,别听!那些都是假象。必要时,用衬衫的衣角捂住你们的耳朵,什么也不要管。”

  总督亲自巡视各个兵团,将手按在将士们被雨淋湿了的肩头上。

  “照顾好你们身上的长剑,”他建议,“磨亮你们的靴子和盔甲。这些事情不仅可以活动你们的手关节,还可以让你们动动脑。”

  不管是步兵、骑兵或军官,他一视同仁。他问他们那些天黑时和大批的撒克逊军队一起抵达的当地妇女做的蔬菜饼味道如何。他笑着问现在他们的肚子是否和刚喝下的蚕豆汤一样感觉暖和多了!他笑着,轻启被覆盖在胡子下的细薄嘴唇,假装瞪着天真的双眼继续说:

  “今晚,同伴们,我们之间不再有权高或位低的区分,不再有步兵或骑兵的不同待遇。大家的命运全掌握在天主的手里,同伴们,凡是愿意和我一起奋斗的人便是主宰者!”

  他边用长剑敲打阶梯,边登上祭祀的高台,细心检视着那个由希腊人、Gwaine和Arthur共同架起的弩箭台。他还调了一下弩弓的方向,将焦点直接对准街心。考虑了片刻之后,他下令说:

  “天大亮之后,就不要再瞄准街道了。改瞄准这里,广场中央。你们移到可以射击到草原前的那堵高墙的最后一扇门的位置。你,Arthur,我需要你下来帮我……”

  在火把忽明忽灭的照明下,他注意到Arthur剃去了胡须后光滑的脸庞。他笑着说:

  “咦,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为了那个伟大的日子净身祈祷。”

  他拍了拍Arthur的肩膀,温柔地眯着眼说,一旁的希腊人和Gwaine则早笑弯了腰:

  “明天,我们要让凯尔特人和撒克逊人都要瞧一瞧你的样子。他们一定会对你印象深刻:他们会以为看见了一位天使!”

  

  *

  

  眼前白茫茫一片,有个声音突然喊道:

  “Merlin!”

  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空白,深不见底。一切尽是温和的白色,既无凸角也无凹洞,好似整个世界全被一片无中生有的白云给遮住了。

  那个声音再度喊道:

  “Merlin!”

  他觉得明明回答了,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不要害怕,不要忧伤。”那个声音说。

  他觉得自己问了对方是谁,那个温柔的声音回答说:

  “我就是那一位陪伴在你身边,永不离开你的人。我就是那一位在世间需要你帮助的人。世界毁灭与重生的时刻来临了。旧时代将被推翻,新时代则还是在母体中孕育的种子。”

  Merlin全身战栗,心中惦记着明天即将开打的战役。

  “老者将被摧毁,大者将被击破,强者不再为强——这就是末日,也是涅槃。所有结在记事绳上的绳结都将合而为一。之后,其他的绳结都将消失在自由绵延的海角天涯,化为乌有。世界将再度统一,重新开始。一切都将改头换面。”

  Merlin心想:那么我们都将会死去。那些外国人会把我们全都杀了。

  那个声音更为温柔地说:“有些人会死去,有些人会壮大。不要担心,不要害怕,在往后的岁月里,我一定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他看到薄雾后那有着一双金色眼睛的大红龙渐渐向他靠近。大红龙没有伸出利爪碰他,也没有对他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口,而是将整张脸贴近他的身体,像动物嗅闻猎物般,从头到脚绕一圈,仿佛在他那件宽大的白色长袍、黄金的颈环、双腿或腰腹间找寻一个秘密……

  他尽量地保持身体不动,忍受大红龙起伏不定的气息。当大红龙搜遍他的身体之后,将脸部移到他的脸上。

  “你的眼睛,”大红龙低声呢喃,“你的眼睛……”

  他闭上眼睛,感受大红龙轻柔的抚摸,像蝴蝶的羽翼般,从他的双唇滑向眼睑。

  等他重新张开眼睛后,一切却早已消失了。

  

  *

  

  “总督昨晚作的那场演说真是精彩极了,”希腊人说,“很高兴听到他那样说,可惜毕竟是演说。现在,真正的好戏才要上场呢!”

  他指着西边的山巅,尽管堆云如雪,天空却是一片明朗。

  他们三人依旧坐在祭祀台顶部平台的弩箭台下,被冰冷的雨滴冻得全身僵硬。一个小时前,草原上凯尔特人敲锣打鼓的喧嚣声突然奇迹般地中断了。他们怎么知道黎明即将来临了?几千盏火盆引燃的烟雾堆积在城里的上空,一山飘过一山,好似一团厚如云层的污浊臭气,直扑向人的眼睛和喉咙。

  “一个人对付四百个人,”希腊人苦笑着重复,“马上就会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但愿你应付得来,”Gwaine取笑说,“只可惜那些家伙从不在晚上出击,要不然我可就占优势了!”

  之后他们停了很久不讲话,试着猜想王宫那边的任何动静。

  “为什么你都不说话?”希腊人终于忍不住问Arthur。“通常害怕反而会让人想说话。”

  Arthur看了他一眼后,笑一笑。

  “我是害怕,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害怕。”他的声音嘶哑。

  “那么是哪一种,嗯?”

  Arthur沉默不语,露出神秘的微笑。等希腊人和Gwaine不再追问之后,他抬头望着满天的星辰。“有个梦藏在我的梦想背后,”他自言自语,“可惜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梦。”

 

TBC

 

PS:下一章是Part 1 的高潮部分,大概是一般两章的内容,所以需要一点时间,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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