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长篇】Lord of Snow and Shadows 雪与影之王[13]

纯幻想架空背景,类似17-18世纪的社会风貌~

♔感谢大家愿意随小若一同进入这个绚烂瑰丽的世界~

♔前文:[1][2][3][4][5][6][7][8][9][10][11][12]

♔这个故事的“世界地图”在文末,一些剧情需要结合地图理解~

这一章剧情,咳咳,还是不要提前透露比较好?期待大家的留言~

Part 1 Winter Ghost Songs

        

CHAPTER 13

 

  “欢迎回来,Arthur。”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微笑着说。她靠着枕头,躺在铺着丝绸床单的床垫上。床边放着一个摇篮,围栏上面挂着几层洁白的亚麻布。在亚麻布上,有着以高超的刺绣技巧用金线和蓝线共同绣成的Ambrosius[安布罗休斯]家族的龙形徽章。难道Dysis[黛丝]是一个刺绣天才?

  “恭喜你,Catrina[卡特琳娜]。”Arthur无法对她回以微笑。

  “你不想看看我的儿子吗?你同父异母的兄弟小Uther?”

  Uther?同父异母的兄弟?Arthur走近摇篮,往里面看。他从未有过兄弟姐妹,只有一个开朗得有些过头的勉强能称得上义兄的Kay——前提是他得把Ector先生当作母亲多年的未婚夫——但是在得知他的父母从未真正离婚后,这样的定义显然并不恰当。一个粉色的小家伙蜷缩在摇篮里面睡着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威胁。但他的名字?令人浑身不舒服。当然,这正是她的意图。一个巧妙的报复手腕。但这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意义,毕竟——他脑袋上蜷曲的黑色卷发一点也不像是Ambrosius[安布罗休斯]家族的成员,反而更像是一个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但是,当然——也有可能Edwin Muirden[埃德温·缪尔登]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Uther?”

  “为了你的父亲,我可怜的儿子早逝的父亲……”她抬起手,用手帕擦眼睛,即使根本没有眼泪。

  “他的父亲喜欢就好。”Arthur冷漠地说。

  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拿下手帕,以某种古怪的目光盯着他。

  她难道不知道?Arthur突然明白了。或许,事实上,她,或者仆人们,很多人可能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他父亲真正的头发颜色是金色的,而不是他们在他生前所熟悉的接近靛蓝的黑色——他们肯定一直以为他自己的金发是来自于出生自遥远南方Nemeth[涅姆斯]的母亲,他们肯定一直以为他父亲是黑发,就连他自己也是通过父亲的幽灵才发现的——否则Catrina[卡特琳娜]看到孩子的头发颜色就应该从城堡逃走了,金发的她和金发的Uther,怎么会生下黑发的婴儿?

  这个认知让他感觉到自己某种层面上超过了Catrina[卡特琳娜]的伎俩,当然,还需要更多的计划和证据……

  但是,一旦公布他的真正身世,这会对他造成多大伤害呢?孩子是无辜的……但是如果Bors爵士回到城堡后发现了呢?不难想象这里野蛮凶残的法律会有什么糟糕的后果;那么他应该怎么说服Bors爵士呢?

  他想起Ector先生曾经就Mirom[米罗姆]的剧作家Borg[伯格]所创作的一部以自由恋爱和自由婚姻为题材的戏剧《十六束玫瑰》发表过这样的评论:“我们应当意识到,倘若我们的确允许所谓的‘无辜自由’,那么我们的道德底线便还会往下滑落……”如果他知道Igraine[伊格莱恩]一直没有真正结束婚姻,他还会那样靠近她吗?但至少他们没有同居没有结婚也没有生孩子。而不像Catrina[卡特琳娜],一个从不提及姓氏的女人,迫使一个新生命承担父母的道德问题所带来的结果。[Innocent Free:无辜自由,在很多探讨道德方面的哲学问题的书籍中,这个词组通常是用来专指男女以自由为借口所做出的不道德的行为。]

  他突然对睡着的孩子感到一阵怜悯,因为他还天真无邪,不知道自己是在蛇窝里出生的。

  “我想他不会反对的。”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轻快地说,转向另一个话题。“你瞧,他现在睡得这么安详。但是——”她的脸笼罩上一片黑暗的阴影,“——他已经逃之夭夭了。”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一想到它,我现在仍会浑身发抖。一个仆人差点杀了他。”

  “一个仆人?”Arthur突然感到一种近乎病态的忧虑不安;她这是要告诉他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之前就已经注意到城堡里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寂静气氛。“谁会想要杀死一个婴儿?”

  “你难道猜不出来吗?”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对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Arthur冷冷地注视着她,没有任何表情。难道她以为我会想要杀死一个婴儿?但在这种情况下,既不能装作听不懂她的暗示,也不能对这种恶意揣测表示动怒,以免事情朝她期待的方向发展。

  “哦,原谅我,我以为你已经对城堡里的人都非常熟悉了。”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拨了下她的头发,挥了挥手帕。“那个男孩的脑袋从来就不正常。我们不应该给他留下机会,让他单独和孩子在一起。但是别担心,陛下,事情已经解决了。”

  “解决?”忧虑不安变成了恐惧。“你说的是谁?

  “是谁?Merlin,当然是他。我想你可能已经从我的描述中猜到了!”

  Arthur感到他的心脏在胸口痛苦地缩成一团。他警告过他要小心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但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很聪明。她太聪明了,尤其是对善良、单纯、忠诚的Merlin而言。

  “Merlin不是那种会伤害婴儿的人,”他开口说,“你确定你没弄错吗?”

  “我发现他把一个玻璃制品摔碎在婴儿床上,还想掐死我的孩子!”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的绿眼睛里突然闪着泪光。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他的坏血统!你知道他父亲是一个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人吗?不是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大人,当然,而是他们的巫师。”

  Arthur惊愕地盯着她。他一瞬都不曾相信过Merlin会试图伤害婴儿,但现在——他发现他自己被耍了。

  “他现在在哪里?”Arthur问道。

  “哦——他已经走了。”

  “走了!”他的心脏再一次缩成了一团。“去哪儿了?”

  “我把他赶出去了。我不能冒险让他靠近我的孩子。你的弟弟。”

  “你有什么权利?”他冷冷地说,“你非得让我的一个仆人未经我的允许就被解除工作吗?”

  “Agravaine[阿古瓦因]批准了。Bors爵士让他指挥城堡的工作。对了,还有更多糟糕的事情。一只猫头鹰。他养了一只猫头鹰——一只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的猫头鹰——来当作宠物!对你父亲的行事风格来讲,这已经很软弱——很仁慈了,据说他应该被挂在绞架上的。他很幸运在受到应有的惩罚之前就被赶走了。”

  一切都越来越糟。他们发现了Snowcloud[雪云]。

  “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是昨天。”

  “你把他赶到暴风雪里去了?”

  “天气变了是我的错吗?”

  “难道就没人出去找他吗?”Arthur转过身,大步走出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的卧室,把门砰地一声摔在他身后关上。他不在乎他是否吵醒了孩子。他只知道Merlin是因为他的缘故而遭受这些折磨的。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在驱魔的那场骚动中就已经怀疑Merlin了,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摆脱Merlin的方法——而这种方法对她自己非常有利。

  “Katell[科特尔]!”他喊道。他是Pendragon;如果Merlin受到任何伤害,城堡里的所有人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陛下?”Katell[科特尔]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的脸色苍白而憔悴。

  “你为什么让他们解雇Merlin?把他赶到暴风雪里去?”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因愤怒而激烈且粗鲁。

  “我——我别无选择,陛下。”Katell[科特尔]看起来很害怕。

  “他去哪儿了?”

  “我叫他去村子里。最近的Lewenton[莱文顿]。我有一个熟人在村子的客栈里,Bancroft[班克罗福特],他总是负责给城堡送些蔬菜之类的,他也认识Merlin。”

  “Agravaine[阿古瓦因]!”愤怒在他体内积聚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Agravaine[阿古瓦因]!

  “陛下?”Agravaine[阿古瓦因]从头顶的阳台上探出头来;Arthur可以看见在阴影中,他肩上搭着一缕金发的闪光。

  “召集一队搜索人马。带上毯子和白兰地。”

  “为什么,陛下?”

  Agravaine[阿古瓦因]的语气里带着些恼怒,几乎是有些傲慢。

  “你敢质疑我的命令?”Arthur拖长了尾音。“照我说的做。”

  一个小小的停顿。

  “很好,Pendragon陛下。”

  Arthur紧握的拳头猛地砸向镶有镶板的墙壁。固定在墙上的盾牌和挂在架子上呈交叉状的剑连同镶板一起发出一阵哐啷哐啷、吱吱嘎嘎、叮叮当当的声响。突然——这种噪音似乎成了一句强大的魔咒——整个城堡里的人似乎全都一下子活了过来;命令的声音彼此响起,Pendragon的战士们全都跑了过来,手里拿着战斧,腰上还佩戴着军刀。Arthur带着一种极度满足的心情看着他们,跟着他们走到城堡主楼前的空地里,其他的仆人们帮战士们从马厩里牵来了马。鹅卵石铺成的路面覆盖着被践踏的积雪形成的泥泞或是被踩实的厚厚积雪,沿着他们的行进路线,融化的雪水又迅速在积雪表面结了冰。

  “我们要找谁,Pendragon陛下?”

  “仆人Merlin。他朝Lewenton[莱文顿]走了。”

  他看见战士们彼此交换着目光。

      一个牵着两匹马的男仆试图侧身走过去。Arthur认出那是George[乔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给我的马备鞍。我也要去。”

  他看见Agravaine[阿古瓦因]对他的人咕哝着什么。

  “你对此有什么意见吗,Agravaine[阿古瓦因]?”

  “恕我直言,Pendragon陛下,”Agravaine[阿古瓦因]直视着他的眼睛说,“肯定还有比在荒野沼地里寻找一个微不足道的男仆更重要的事情。”

  “没有一个人,在我的国家里——”Arthur说着,直视着Agravaine[阿古瓦因]的眼睛,直到后者不舒服地望向别处,“——是微不足道的,Agravaine[阿古瓦因]。”

  George[乔治]从马厩里牵出一匹备好马鞍的黑马。Arthur的眼睛仍然紧盯着Agravaine[阿古瓦因],翻身坐到马鞍上。

  “带路,Agravaine[阿古瓦因]。”

         

  Arthur的马吃力地走到斜坡顶上,从鼻孔里喷着白气。在他们下面,沼地一直延伸到大雾笼罩的远处,白雪闪烁着刺眼的光芒;Arthur所能看到的范围内一切都是白色的。

  “离村子有多远?”他问Agravaine[阿古瓦因]。

  Agravaine[阿古瓦因]耸耸肩。“天气好的时候,骑马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但是Merlin是步行的。”

  Agravaine[阿古瓦因]又耸耸肩,给他的马吹了声口哨。他们沿着小路走下去,朝着无尽的白茫茫的方向走去。无风的树枝间没有一丝动静,甚至连一声森林间的动物在灌木里的细微窸窣或是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都没有。

  太安静了。而且很冷。眼前彻底孤寂的景象粉碎了Arthur的希望。Merlin有没有赶在暴风雪横扫荒原沼地之前抵达村子呢?这里没有任何可以遮蔽的地方,只有一望无际的白色和卷着雪花的、呼啸的风。

  他们继续骑马前行,马在雪地里就像拖着沉重的脚镣在走。太慢了。但他们在这种该死的天气里又能做些什么?他又没有翅膀。

  像锯子一样锋利的寒风,呼啸着穿过荒原。六个Pendragon的战士全都低头前行,没有一声抱怨。Arthur对在这样的天气里把他们带出来并不感到愧疚或后悔。他们都曾发誓要为他效忠。但是,Agravaine[阿古瓦因]公然表现出的傲慢使他不安;这个年轻人和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之间的亲密目光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们是在计划什么?

  他努力保持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耐心。如果他见到Merlin应该怎么做呢?把他留在村子里,这对他来讲更安全吗?但或许他应该把Merlin接回城堡,如果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不愿意的话,那么她可以去Ascetir[阿斯特尔]住,他的父亲不是给她在Ascetir[阿斯特尔]还留下了一座豪宅吗?还有,当然,这份遗嘱的前提是,如果他的儿子Arthur不反对的话……但是,昨天那场暴风雪那么持久而可怕,如果Merlin发生了什么……

  Arthur努力把糟糕的念头从脑袋里挤走,他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路上,在一片耀眼积雪的映衬下,他只能勉强辨认出天边一道竖立的微弱黑线。他遮住眼睛,认出那缕黑色的痕迹是从隐蔽的烟囱里冒出来的烟。

  他们走到了斜坡的顶部,在他们的下面,一些小木屋零零散散地围成一个圈,中央是一座小教堂。小小的人影在积雪的小路上来回走动。当他们走近时,他能听到一些声音:原本在玩耍的孩子们开始尖叫大喊起来——同时还有牛的叫声,它们成群结队地跑进谷仓躲避。

  “Pendragon的战士们!”一个孩子发现了骑手,沿着小街跑了出来。“Pendragon的战士们!”其他的孩子们聚集在一个门口,小心翼翼地从披肩和紧裹的羊毛围巾下面偷偷向外窥视着骑手。

  “Monroe[门罗]!Dana[戴纳]!马上进来!”一个女人出现了,抓住了两个孩子,把他们拖进了屋子。Arthur没有错过她看他们的眼神;在一瞬间,充满了恐惧与怨恨。Pendragon的战士们在他们的邻居们身上激起的是畏惧之情,而不是爱戴。

  Agravaine[阿古瓦因]下了马,把缰绳扔给他的同伴。

  “开门!Bancroft[班克罗福特]!”他在离他们最近的一所木屋的门口大喊。

  木屋的门开了,令人失望得是——出现了一个蓄着浓密的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向他们鞠躬——而不是Merlin。

  “欢迎到来,大人们。”

  Arthur捕捉到了室内的火焰散发出的一丝温暖。他渴望下马,进去为他冰冷的手脚解冻。

  “我们在找Katell[科特尔]的外甥。Merlin。”

  中年男人茫然地看着他们。

  “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小Merlin了。怎么了,大人?”

  “你确定吗?”Arthur催促他的马向前走了几步;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干涩。

  “我会对你撒谎吗,大人?”Bancroft[班克罗福特]抬起头看着他,Arthur看到他的脸上突然闪现出一种非常恐惧的神情。“您是Uther国王的儿子。”他低声说,然后立刻跪了下来。

  “起来,Bancroft[班克罗福特]。”Agravaine[阿古瓦因]生气地说。

  “如果我知道是您来了,Pendragon陛下——”Bancroft[班克罗福特]颤抖着小声说。

  “Merlin失踪了,”Arthur打断了他,“他在一天一夜前就出来了,你说他根本没来过?”

  “从来没有,陛下。”

  “他还可能去什么其他地方?”

  “没有别的地方了。在这里和Ascetir[阿斯特尔]之间,没有其他地方了。”

  “一个农场?一个荒原上的小屋?任何一个可能会给他提供庇护的地方?”

  Bancroft[班克罗福特]摇摇头。

  “我会组织村里一队人马协助搜查的,”他把门开得更大了,“进来吧,陛下。您一定已经冻僵了。Dunn[唐恩]!”Bancroft[班克罗福特]吹了一声口哨,一个瘦高的、几乎皮包骨的年轻人出现了。“热香料啤酒,献给尊敬的陛下和他的部下。”

  客栈里,周围铺着瓷砖的炉子里燃烧着明亮的火焰;两个老人蜷缩在火炉边,但当战士们进来时,他们匆匆地离开了。Dunn[唐恩]从炉子上的锅里舀出几杯热气腾腾的香料麦酒,端给Arthur和他的战士们喝。

  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肯定是知道暴风雪要来了才把Merlin赶出去的;或者说,她知道她不能把Merlin关在地牢里或选择任何可能会经他处理的方式,她只能把他赶出去,而她就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待一个相当于宣判死刑的时机……这样去想是不是太恶毒、太糟糕了?

  Arthur努力克制自己的焦虑;在Nemeth[涅姆斯],无家可归的人们都可以去市内的救济站,成年人通过简单的公共劳动来支付自己的食宿费用,那些等待船舶的异乡人有时也会选择住在那里;在恶劣的台风天,如果有人在沿海地区失踪,那么市里肯定会立刻派出一队专业的搜救队,是的,作为港口城市的Nemeth[涅姆斯],失事的船舶或者迷路的小孩子也总是能被立刻找到的,但……这里是Camelot;而且Nemeth[涅姆斯]也从来都没有暴风雪……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愚蠢的男孩!”Agravaine[阿古瓦因]咕哝着,吹了口杯子上面的热气。但在Arthur还没来得及表达反对时,一群人就一边跺着靴子上的雪一边推门而入。他们全都裹着皮草或兽皮斗篷,拿着棍子、斧子或榔头。在Arthur看来,他们更像是武装起来准备进行突袭的强盗,而不是救援队。

  “狼群,”其中一个开口说,“来自Anglesey[安格莱西]的草原狼。昨晚闯进我邻居的院子,把他一半的羊都给杀了。从Marya[玛丽亚]王后那时起,它们就再也没有冒险跑到这么远过。”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雪,”Bancroft[班克罗福特]一边说,一边把双手捧到嘴边哈着热气温暖自己的手指,“这比我记忆中的任何一次暴风雪都要糟糕。”

  “草原狼跑到这儿了?”Arthur眼前又浮现出在Iris[艾瑞斯]的惨象,他又看见了那些妇女和儿童扭曲、被撕裂的尸体,散落在布满血迹的雪地里……

  “我们在山上也有我们自己的狼,银色长毛的雪狼。但这些凶残的野兽是来自西面的Anglesey[安格莱西]的草原,他们越过冰面到这里的。黄色的獠牙,土黄色的杂毛,足够饿的时候会把人撕成碎片。”

  Merlin在雪地里挣扎,独自一人……

  “我们走吧。”Arthur说着朝门口走去。

  Agravaine[阿古瓦因]咽下杯子里最后一口麦酒,朝其他Pendragon的战士们挥挥手,示意他们跟在他后面。

  “陛下,”Bancroft[班克罗福特]走到马跟前,小声地对Arthur说,“情况看起来不太好。草原狼,暴风雪…… 请最好别抱太大希望。”

  当他们骑马离开村庄时,一些孩子在战士们的马后面艰难地跑着,向搜寻队挥手致意。

  “回去!”Bancroft[班克罗福特]对他们喊道。“留在村子里。呆在安全的地方!”

  在斜坡顶部,大风又刮了起来,冷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Arthur环顾四周,凝视着闪闪发光的雪原。他想知道,当除了远处参差不齐的山脉外,所有的地标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时,怎么会有人知道如何找到通往Lewenton[莱文顿]的路?

  “在Lewenton[莱文顿]和那些山之间,他可能找到什么地方能让他避风?”Arthur一边问,一边遮住了眼睛。

  “只有老巫师的地方。”Bancroft[班克罗福特]答道。其中一个人交叉手指做了个保护自己远离邪恶的手势,同时向雪地里吐口水。

  “巫师?”Arthur重复道。

  “聪明的老头儿。像蝙蝠一样疯狂。他独自生活在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荒地的边缘。”

  “但仍然——”

  “这里。在这里!”一个搜救队成员大声喊道。

  Arthur立刻从马上跳下来,他心跳如雷,冲过去看。那人还在雪地里挖。在一些还不太厚的雪层下,Arthur看到了一片布料的褶皱露了出来。他不知道该作何思考;他跪下来帮忙一起挖,一直担心仿佛挖不到底的积雪下会出现一张冻僵的人脸。

  但雪层下面只有一块皱巴巴的方形布料,一张破旧的床单;当他们把它拉出来时,一些东西从里面洒了出来,纷纷扬扬地落在了雪地里。

  羽毛。一片片的羽毛,大大小小,各种黯淡的颜色:黑色的、白色的、棕色的、灰色的、带深灰色斑点的、带浅褐色条纹的……

  Arthur捡起了其他的东西。当他触摸到它们时,一种几乎病态的、凄凉的感觉使他麻木了。几乎没有财产。留下的太少了。厚厚的袜子,用几种颜色的毛线织成,并经过多次补缀;一把象牙梳子,梳齿已经断了几根;咬过的剩下一半的黑麦面包;一条深蓝色的口水巾——Merlin总是固执地坚持那是“围巾”……

  蓝色,他最喜欢的颜色。

  Arthur开始用戴着手套的双手在雪地里挖。

  “这些是他的东西。他在哪里?”他近乎咬牙切齿地说。

  “这看起来很糟。”Bancroft[班克罗福特]低声说。

  “帮我挖!”Arthur喊道。搜救队的人全都低头看向他们的脚,不愿意看他的眼睛。

  “没有意义了,陛下。”Bancroft[班克罗福特]直截了当地说。

  “但是没有尸体。没有尸体,我们怎么能确定?”Arthur坚持说。

  “您听到我说的话了,陛下。草原狼。”

  “但是这里没有遗骸。”Arthur开始感觉到太阳穴里有一种不熟悉的脉动,像心跳的砰砰声一样沉闷,但速度更快,更加坚持。“我们应该寻找证据。”被他们的自满所激怒,他走得更远,开始刨出粉碎的雪,强迫自己去寻找他最害怕找到的东西:血迹斑斑的衣服碎片,一缕头发,甚至是几块骨骼碎片……

  “我们是在浪费时间,”Agravaine[阿古瓦因]插嘴说,“冬季暴风雪的时候,他在外面的沼地里活不了多久。”

  “Agravaine[阿古瓦因]是对的,陛下。”Bancroft[班克罗福特]应和着说。“太阳很快就要落山了。我们现在应该回去了。”

  太阳穴处血管里单调的搏动加剧了。

  如果Agravaine[阿古瓦因]等我回来,这就永远不会发生了。

  “Agravaine[阿古瓦因]是对的。”Arthur拖长语调重复道。

  “对不起,陛下。”Bancroft[班克罗福特]立刻说。

  “为什么?难道Agravaine[阿古瓦因]不是非常清楚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Arthur冷冷地说。

  “我是被派去负责指挥城堡的。”Agravaine[阿古瓦因]态度傲慢地说。

  他突然非常想听这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战士骨头被咬断的声音。

  “你非常清楚在这里冬天的天气会有多危险。接着你把他赶出去送死。”他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在警告他赶快控制自己——然而像一团绝望的黑雾般卷起的剧烈痛苦几乎把它抹去了。

  “陛下,看天空那边。我们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否则我们会冒同样的风险。”

  Arthur抬起头来。从山上飞驰而来的云彩披上了一层诡异的黄色。远处,低沉的咆哮声颤抖着穿过雪地传来——另一个更近的咆哮声应和着。这个声音,可怕的非人的叫声,让人感到浑身肌肉都僵硬了。狼的嚎叫声。

  “那不是风。”他的马紧张地呜咽了一声,摇着头,不安地用马蹄刨着雪。“是吗?”

  “你的马能闻到它们的气味。”Bancroft[班克罗福特]不安地说。

  “我们比任何狼群都强。”一个年轻的Pendragon战士自信地吹嘘道。“我们的马很容易就能跑得比他们快。”

  “哦,是吗?”Bancroft[班克罗福特]说。“所以你就骑马离开我们只管你自己?”

  “把他的东西给我。”Arthur命令道。他把Merlin的几件东西塞进马鞍包里,回头又望了一眼洒落着片片羽毛的雪地。“现在我们走吧。”

  当他重新上马时,又一声狼的嚎叫声在空中颤抖。徒步的人扛着武器,在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开始艰难地往回走。

  一个孤独的男孩,才十六七岁,独自一人在雪地里蹒跚而行,很容易成为狼群捕食的攻击目标。但是一群拿着武器的人……Arthur把这个想法从他的脑海中抹去了。他所能想到的只有Merlin。他的眼前还是不断浮现出那些羽毛打着旋飞落在雪地上的那一幕;Merlin,用一种鸟类来命名的年轻男孩,那些羽毛就像是散落的生命、时间、人生中本该拥有的无数种可能性,就像是曾经存在的一切点滴痕迹、仅剩的遗骸,也像是一场虚幻残忍的葬礼……风更凛冽了,在这样荒凉的地方……

  他恍惚想起在Nemeth[涅姆斯]曾经参加过的一场葬礼,逝者是一位因非法决斗失败而死的议员,也是Ector先生的朋友。他记得他们根据他的遗嘱,将他的骨灰埋在了悬崖最外层的一棵树下面。那天,Ector先生说了这样一番告别的话:“这儿是个好地方。这么高的地方,想必风不会停。这对他来说也许是件好事,也许能给他一种飞翔的感觉……”

  但这是Merlin。这么善良、单纯;还这么年轻。

  他被狡猾残忍地“谋杀”,只是因为他在乎

  而他呢?他值得吗?因为他是Pendragon?是Uther的儿子?他早就发现Merlin一直穿着并不合身的旧衣服,他早就发现Merlin的双手由于粗重的活计而红肿皲裂,他早就发现Merlin在城堡里一直显得惶恐不安——但他又做了什么呢?他的衣柜里挂着那么多不需要的衣物,他只用说一句话就可以彻底改变Merlin的生存环境;但他只是一直在担忧家族的可怕诅咒,害怕自己再也变不回原来的自己,害怕自己显露出对个别仆人的关心而被当作软肋对他进行攻击,更害怕他会逐渐喜欢Camelot而不再那么强烈地渴望Nemeth[涅姆斯]……但接着发生了什么?每当他想做些什么的时候,以后,他总是信以为然,以后会好的。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他想起曾经和朋友们游学在野外写生时遇到的一位探险家,他有过许多野外生存的经历,见过许多珍禽异兽。那位探险家曾经生动地向他们描述猛兽怎样攻击猎物:“它们最先攻击猎物的双腿,让对方失去移动逃走的能力;然后再猛地跃起,扑到猎物身上……”

  他紧紧攥着缰绳,凝视着一望无际的白色的荒凉景象,愤怒、懊恼、痛苦和仇恨在他胸口剧烈地燃烧着。他眼前似乎还飘荡着那些黯淡的羽毛,他想要把这最后的场景刻在脑海里,但又怕自己永远也忘不了这幅场景。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Agravaine[阿古瓦因]和Catrina[卡特琳娜]做了什么。他们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他抬头看向Agravaine[阿古瓦因],后者骑在最前面,一副漫不尽心的样子,在马鞍上轻松地摇晃身子。Arthur的眼睛在雪光下眯了起来。凭什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Arthur意识到,他恨那个人。他恨他傲慢的态度,恨他阴沉的评论,甚至恨他坐在马鞍上摇晃身体的样子……

  他的太阳穴又开始跳动起来。他越想他是多么憎恨Agravaine[阿古瓦因],他越感觉脑袋里的血燃烧地越剧烈。

  他不记得以前曾如此强烈地憎恨过谁。不喜欢、厌恶,也许只是因为一些古怪的意见或态度的分歧,但是

  雪地上一道刺眼的光突然照亮了远处的山峰,短暂地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阴沉的黄色。雪花开始从灰蒙蒙的天空中飘落下来,仿佛冰冷的白色花瓣。最后一缕阳光突然消失了,沼地彻底笼罩上一片黑暗。

  一声来自野兽的低沉长啸在空中颤抖。其他的几处传来更低的嚎叫声,应和着,似乎非常接近。

  “村子!”Bancroft[班克罗福特]喊道,他的声音因惊慌而异常尖锐。“孩子们!”他开始朝村子跑了起来。Agravaine[阿古瓦因]和其他人都用马刺狠狠刺向他们的马,催促它们快点。

  Arthur紧随其后。

  Pendragon的战士们赶到村子前面斜坡的顶部,紧急勒住他们马匹;马蹄扬起阵阵白雪。

  年纪小的孩子们仍在空地嬉戏,似乎是在玩捉迷藏。当这些人骑马回来时,孩子们全都抬头看向他们。

  “你们还在外面干什么?”Bancroft[班克罗福特]大喊道。“狼来了!进去,快进去!”

  孩子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接着他们便跌跌撞撞推推搡搡地朝村子里跑去。

  “去拿火把!”Agravaine[阿古瓦因]命令道,跟在他们后面。

  Arthur听到一声小小的颤抖的尖叫。就在那一瞬,他突然燃起了希望——那声音就像他第一次见到Merlin的时候听到的那样。他满怀希望地看去,接着希望又被抽空了——那只是村子里的一个小男孩,Dana[戴纳],他摔倒了,脸朝下扑倒在雪地上。

  一个黑暗的、咆哮着的生物突然从阴影里跳出来,龇着牙齿,来到孩子面前。

  Arthur策马冲下山坡,朝Dana[戴纳]冲过去,打算把他抱上马鞍。但那匹马在理解他的意图后违抗了他;他的黑马开始嘶叫挣扎,扬起前蹄竖起脖子,发疯般把Arthur从马背上甩了下来。Arthur彻底失去了对缰绳的控制,掉到了雪地上。

  他被摔得头晕眼花,分不清方向,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挣扎着站起来;他从未发现皮草斗篷与毛皮衬里的大衣会是这么重,几乎是在威胁着压倒他。小男孩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Dana[戴纳]!”他大叫。“过来我后面!”但小男孩只是躺在他刚刚摔倒的地方,吓得全身一动不动。

  那匹狼屈起后肢,露出沾满唾液的黄色獠牙,准备发动进攻。

  狼的双眼在暮光中闪闪发光——橘红色的、凶残野蛮的眼睛。

  当他看到这样一双眼睛的时候,他是多么害怕……

  狼的嚎叫开始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此起彼伏。不是一只狼——而是整个狼群。

  他就是这样死的。这些狼杀了他,把他撕碎了……

  Arthur朝Dana[戴纳]面前扑了过去。

  那个年轻单薄的男孩在雪地里蹒跚前行。这些野兽们发现了他,追他,围困住他,攻击他的腿,扑到他身上,把他拖进雪地里,撕扯他的躯体……只有尖叫声,野兽们贪婪地狼吞虎咽的声音以及低沉的咆哮声,那时这些野兽们正蹂躏他温热的血肉,把口水流在新鲜的尸体上……

  现在Arthur不再感到害怕了。他感到自己被一种可怕的、燃烧的愤怒所控制。对Merlin的愤怒,他的Merlin,孤独地在这样的恐怖中死去。愤怒在他心中剧烈燃烧,像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台风,几乎要把天空、大地和海洋全都搅进其中、摧毁粉碎。火光在他眼前闪现:红色,橙色,白色。蓝色。

  蓝色,冬季寒冷夜晚星火泛着磷光的蓝色,熊熊燃烧的星辰烈焰,耀眼的蓝色……

  透过闪着微光的火光,他看到那只动物已经缩起身子,正准备一跃而起。

  狼跳到空中。本能地,Arthur举起手臂保护自己。

  他听到尖利如匕首、参差不齐的獠牙发出的响声,闻到了这只食肉动物温热呼吸中的臭味。

  火焰从他伸出的手指中迸发出来,闪烁着像钴一样的蓝色。

  暮色突然变成一片片破碎的星星。

  这匹狼蓬松的皮毛燃烧了起来。

  刺目的蓝色火光,甚至比闪电还要明亮耀眼。

  狼燃烧着掉进雪地里,扭动着发出一连串可怕的哀号。在火焰中,Arthur看了一会儿——但这怎么可能呢?——是一个燃烧着的人类的黑色身影,在火焰的包围中痛苦地抽搐扭曲着。接着,耀眼的火焰逐渐暗淡下来。黑色的爪子慢慢地,几乎是漫无目的地移动着……然后停了下来。

  现在,这里只有呛人的烟和烧焦动物毛皮的臭味。

  他刚刚做了什么?一时间,他整个身体都在那一次激变的力量爆发中抽搐起来。现在,他只感到筋疲力尽。他的膝盖打弯了。

  “陛下,陛下——”有个声音在呼唤他。不是Merlin。

  他向前扑倒在雪地里,Pendragon最后的火光在一片黑色的潮水中熄灭了,潮水淹没了他,将他拖到无光无星的深渊里,彻底湮没……

   

 

TBC

 

PS:

  这个故事里的Agravaine[阿古瓦因]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形象,之前有解释过,原剧中的Agravaine[阿古瓦因]作为Arthur的舅舅只是该剧的私设,更多的描述里他是Gwaine的侄子,或是外甥之类的亲戚。

  故事里Gaius的性格形象也是有所改变,其实这个角色最初本来是考虑由年老的Nimueh来担任,但Gaius可能更适合做老师?

 

  因为近期开始恢复工作,所以更新速度比较慢,但必须还要挣钱养家……

  感谢大家的喜欢与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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