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长篇】Lord of Snow and Shadows 雪与影之王[14]

纯幻想架空背景,类似17-18世纪的社会风貌~

♔感谢大家愿意随小若一同进入这个绚烂瑰丽的世界~

♔前文:[1][2][3][4][5][6][7][8][9][10][11][12][13]

♔这个故事的“世界地图”在文末,一些剧情需要结合地图理解~

本章2w+,希望大家能耐心一些,期待大家的留言~

Part 1 Winter Ghost Songs

        

CHAPTER 14

 

  “你是谁?这个男孩就是你所占据的躯体?

  Merlin惊醒了。

  一道冷冰的雪光从小屋粗糙墙壁上的高高的窗户打开的狭窄缝隙中透进来。

  他从厚厚的地毯上弹坐起身,一时搞不清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儿。然后,他看到Gaius弯着腰,往旁边的炉子里添木柴,他才开始回忆起他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虽然记忆里的很多内容都是模糊混乱的。幸运的是,他自己也并不想记得那么多。

  “雪停了一会儿了。”Gaius说的时候并没有转过身。“我做了些燕麦粥。要来点吗,孩子?”

  燕麦粥。Merlin空荡荡的肚子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作为回应;他尴尬地把手按在上面想要它安静下来。

  “请给我一碗,谢谢。我有点儿饿了。”

  “有点儿?”Gaius不相信地重复道,然后端给他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燕麦粥和一把木勺子。

  “沿着碗边从外面往里吃,不然会烫到舌头。我在里面加了一勺石楠花蜂蜜,增加你的体力,再搅几下,把蜂蜜搅匀。”

  Merlin闻到带着甜味的蒸汽,再次体会到饥肠辘辘的深切感受。就好像他的舌头感觉不到热度一样,他大口地吞着燕麦粥。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Gaius的脸——一时间,他的梦又回到了他的身边;那么地栩栩如生,仿佛不仅仅是一场梦。他放下勺子,注视着老人的灰色双眼,愣愣地看着老人。

  “我——我昨晚做了个梦……”Merlin开始说。

  “嗯。”Gaius坐在他对面,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你也在这个梦里。你问我的父母是谁。你说——你说我父亲Oberon[欧泊郎]是你最优秀的学徒。然后,你还问我——”

  “你还记得那个梦,”老人抓住Merlin的手,明亮的眼睛突然因泪水而蒙上了一层阴影,“你记得!”

  “你是我父亲的老师吗?”Merlin结结巴巴地说。

  “如果Oberon[欧泊郎]是你父亲,那么我就是,孩子。”

  “怎么可能?”Merlin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他们说过,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和他们的所有追随者都已经被杀死了。”

  “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和他们的所有追随者?他们真的这么以为?”Gaius冷笑一声。“在南方大陆的Orkney[奥克尼],Silvester[西尔维斯特]家族一直都是那里的统治者;他们所说的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只是Camelot的语言里的读法,而且也只是Silvester[西尔维斯特]家族在北方大陆的分支。”【关于这个姓氏的说明文末有详细注释】

  Merlin从未听说过Silvester[西尔维斯特]。“那么,他们不帮助Camelot的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吗?我是说,当时Uther国王……”

  “大概三、四百年前,Benwick[本维克]与Orkney[奥克尼]之间爆发了战争,持续了至少一个多世纪。几十年前,Benwick[本维克]的Bramble Crusader[荆棘十字军]再度同Orkney[奥克尼]宣战,Moin Moe[莫因莫伊]现在也依然动荡。所以,他们帮不上忙。”

  “你知道很多其他国家的事情。”Merlin小心翼翼地说。

  老人点点头。“但是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只幸存了我一个人,”Merlin看到了多年孤独和痛苦的阴影使老人的眼睛变得晦暗,“只幸存了我和我的大人们以及女士们。所以我留了下来,必须有人照顾他们。”

  “那些猫头鹰。”

  “昨晚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身上有一种让我感觉熟悉的东西,孩子。”Gaius轻轻地抚摸着Merlin的脸颊,凝视着他的脸,仿佛他无法停止注视着他。“现在,在白天,我能看得更清楚。你有你父亲的额头……还有他的下巴,颧骨。这样个性鲜明的突出的骨架;再熟悉不过了。”

  “但是那个梦。你怎么——我怎么——”

  “你真的对这一切一无所知,”Gaius说着,把他那只布满皱纹指节突出的手放在Merlin的前额上。“我终于相信了。我以为你的父亲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Soul Singer[灵魂歌者],我以为你被强大的法师的灵魂所附身……”

  “附身?”

  但Gaius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我们的小Snowcloud[雪云]大人一定是感觉到了……”

  “还有你在我梦里问我的问题,”为了不被忽视,Merlin不得不提高声音问,“你问我是谁,我占据这具身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安静点,孩子。在我们弄清楚以前,绝不能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讲这件事。这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这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你也不会想知道的。”老人用强硬的态度结束谈话。“快点把粥吃了,就要凉了,没有什么比凉粥更糟的了。”

         

  Merlin裹着Gaius的毯子,开始环顾四周。小屋里几乎没有什么曾经有过富裕生活的迹象。墙壁光秃秃的,壁炉一边的桌台及上面的架子摆放着简单的餐具,角落里有一只装满了水的大圆桶。桌台上的碗里有一大块冷冻的肉。如果Merlin必须猜的话,他觉得它和放在保暖过道那里的牛蹄有密切的联系。角落里的床上盖着一床厚厚的、用各种布头拼出来的被子:Merlin可以在格状的一块块的方形布料上辨认出颜色鲜艳的天鹅绒与昂贵的金线。壁炉边的一个金属壶有着天鹅颈的造型,这对于一个农户的小屋来说,它的造型太优雅了,简直像是放错了地方。Gaius的床底还有一个漆过的大箱子。在火光的照耀下,Merlin可以看出它与Uther国王卧室里的雕刻着龙的大箱子几乎是出自同一工匠之手——尽管它的盖子和侧面雕刻的不是龙,取而代之的是镀了金的猫头鹰。

  现在他已经完全清醒了,他能听到外面远处母鸡咯咯的叫声。在火光照耀的屋子外面,一定有马厩。

  “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Gaius?”Merlin大胆地说。“离村子那么远?”

  “我有足够的钱满足我的生活需求,”Gaius回答道。“一口清水井,几棵苹果树。在荒野上可以采集到甜美的浆果还有一些野蘑菇。”

  “但是,不是所有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的土地都被Pendragon烧毁荒废了吗?他们告诉我们,那片土地已经变成了有毒的危险的土地,那里什么植物也长不出来,动物也活不下去。”

  “孩子,你得走上整整三天才能到达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的领地。但是,确实如此,我曾经就住在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城堡。Soul Singer[灵魂歌者]是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家族最重要的成员。但所有的一切和所有人——全都被Uther国王摧毁了。”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天晚上,我离开了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城堡,去找我最聪明的学徒。我知道他不想去Moin Moe[莫因莫伊]——这件事有些复杂——总之,他告诉我他要去道别,他必须再见她一面,他甚至想带她一起走,但后来我感觉到了,他发生了可怕的事情。”Gaius的眼神变得更加黯淡了。“他没有告诉我多少关于你母亲的事——只是说他已经坠入爱河了。我不该离开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大人。但我该怎么办?Oberon[欧泊郎]是我最喜爱的学徒,他那么有天赋;而Moin Moe[莫因莫伊]当时也是那么需要Soul Singer[灵魂歌者],我们本来要一起去的,我必须去找他……”老人沉默了下来,盯着他交叉放在膝上的双手。

  “他们说自从我父亲——”Merlin犹豫了,“他死后,我母亲就再也不一样了。即使在我出生之后。我真的不记得她了。是我的Katell[科特尔]姨妈把我带大的。”

  “你母亲?哦,我恨你母亲很久了。”Gaius抬头看向Merlin,Merlin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而这和屋外的雪没有任何关系。那凄凉的、毫无理性的仇恨的阴影依然挥之不去,不容宽恕。“我把我知道的所有诅咒都记在她的头上,因为是她把我所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学徒引向了死亡。”

  “她不是故意要害他的,”Merlin激动地说,“她爱他。而他们就让她因为爱他而忍受折磨。”

  “那么你呢,孩子?”Gaius用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Merlin的下巴,把脸靠向Merlin。“你为什么被允许活着?Pendragon城堡里的一个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的孩子?还是个长子?”

  “我不知道。”Merlin看着别处,被他父亲的老师的严格审查弄得很尴尬。“我不知道。”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Merlin一直忙于帮助他父亲的老师做家务。他拒绝去想让他感到迷惑的事情。他用扫帚打扫灰尘,从外面的井里汲好水,把面团揉成饼,再放到火边烤——这全是Katell[科特尔]姨妈的训练成果。

  Gaius看着他,不时点点头。他现在看起来很疲倦,好像找到Merlin的震惊已经耗尽了他的大部分精力。

  “Merlin,你是个好孩子。我很庆幸你在更糟的事情发生之前从Pendragon城堡里逃了出来。”

  “‘更糟的事情’是指什么?”Merlin对老人说的一半的话都听不懂。“还有,我不是逃出来的。”

  “哦,我记起来了,你是被赶出来的。”Gaius对他的第一个问题避而不答。

  Merlin不想承认这件事,所以没有回应Gaius尖锐的话。他想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去。那是他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家”,那里也有Arthur国王。Arthur陛下会相信他并保护他的,Merlin相信,但他并不肯定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Arthur国王。

  “这么说让你不高兴了吗?一言不发,你是在想什么?”Gaius再度打破沉默。

  Merlin不想再提可能会引起Gaius敌意的任何关于Pendragon的话题。“这么多年来,你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不是一个人,Merlin。我对这里的大人们和女士们有责任,他们也总让我忙个不停。”Gaius指着椽子,眼睛里闪现出一种奇怪的微弱光芒,几只雪猫头鹰正栖息在椽子上,白色的影子高高耸立在他们头顶。“我仍有歌颂我的大人们的狩猎功绩和女士们的猫头鹰窝的歌曲。我在这里培育了整整一个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猫头鹰王朝,幸好没有Pendragon和他的人。”Gaius做了一个反对邪恶的手势,口齿不清地吐了三口。

  “但是……没有其他人类?”Merlin无法想象这样一种孤独的存在,虽然他过去一直都处于一种微妙的境遇:他在Pendragon城堡,周围不可能缺少人的存在,尤其是在厨房附近,仆人们总是叽叽喳喳个不停,所以他从未体验过没有人烟的孤独;但由于他的血统,他在那里并不受欢迎,没有人愿意和他住在一起,因此他只能一个人住在一间小小的隔间——女仆Maela[玛拉]最初肯定地认为这是Katell[科特尔]的偏心,直到她在城堡度过了一个冬天,她才对无法享受这一“特权”不再抱怨。

  “你不喜欢吗?”

  Merlin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确实弄不清楚自己是否喜欢这样安静孤独的生活,他本来应该是喜欢的,但他会因此非常容易陷入白日梦的状态,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了什么,反正他就是非常容易走神——所以他才那么笨拙;尤其是小时候,他总是做事做到一半就会开始发呆,甚至有时候听别人说话也是,他因此挨过很多次打,他也总是努力集中注意力,但这并不总是有效,所以,他逐渐避免处于这样的环境。但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这样的安静。

  “哦,时不时会有一个农夫路过,或是一个去Lewenton[莱文顿]卖东西的女人。他们送给我东西来交换我的帮助:有时是一袋面粉,有时是一块布。我过得去。”

  Merlin越来越疲倦了。他已经把面包烤好了,还切了一些蔬菜,Gaius用他自己种的食物和牛肉给他做了汤。Merlin坐在新燃起的炉火前,烤着自己的手指和脚趾。

  “Snowcloud[雪云]在哪里?”他问。

  “现在还在栖息,还能做别的吗?现在是白天,我的大人们和女士们要等到太阳落山夜晚的时候才会活动。”

  “跟我讲讲,Gaius,”Merlin坐到他的脚跟上,脸上闪着火光,“跟我讲讲关于Soul Singer[灵魂歌者]的事。”

  “你没有受过训练,孩子,是吗?”Gaius叹了口气。“从哪里开始呢?Soul Singer[灵魂歌者]应该从小就接受音乐技巧的训练。恐怕对你来说已经太晚了。我四岁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开始训练我了。你多大了,孩子?”

  “快要十八岁了。”

  Gaius叹口气,摇了摇头。

  “太晚了?”Merlin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太失望,但一想到他因为一次意外的出生而被剥夺了发展天赋的机会,他就感到很不公平;再想到如果他不得不告诉Arthur国王是他把Uther国王的幽灵带回了这个世界,却不能把他再送回去,他就感到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你对音乐的了解不比其他任何一个Ambrosius[安布罗休斯]的人多。”Gaius的声音变得干涩,甚至是有些轻蔑。

  “这不是我的错!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Merlin大声抗议。

  “这番话把我的喉咙都弄干了。”Gaius僵硬地站了起来,笨拙地好像他的骨头已经由于坐姿变成了弓形。“我需要喝些茶。”

  Merlin看着Gaius从陶罐里捏出几撮茶叶,一边自言自语地往茶叶上浇上热水,一边用勺子搅拌着,让茶叶的清香弥漫到屋里四处。

  Gaius端来两碗茶,一股奇怪却熟悉的香味随着蒸汽飘向Merlin。他怀疑地嗅了嗅。这不是Katell[科特尔]在厨房里煮的茶。

  “这里面是什么?”Merlin犹豫地问道。

  “特别的草药。”Gaius咕哝着,慢慢地回到他身边。“减轻我骨头的疼痛。预防你得感冒。”

  Merlin试探性地抿了一口,拉了张脸。

  “味道怪怪的。”然后他感觉舌头上的苦味改变了,释放出一种既甜又苦的、难以捉摸的、陌生却熟悉的味道。他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有些头重脚轻,甚至是恶心。

  “躺下来休息会儿?”Gaius拍拍他的肩。

  Merlin不相信地看了他一眼,放下杯子,摇摇头。心里忐忑不安。这该不会是毒药吧?

  恶心的感觉愈发强烈。就在他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喉咙里像是涌动着一股焦灼的液体时,Gaius及时给了他一只空碗。Merlin忍不住吐了;然后他被吓到了。他吐出的是什么啊?血?不对,血不会这么刺鼻,也不会是这样的黑色;沥青?他怎么可能吐出沥青?

  Gaius把茶举到他的嘴边。“漱漱口,孩子。”

  Merlin 漱口后又喝了些,这次他再没有感到恶心,只是有点眩晕。“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生病了么?”

  “我帮你排出了Pendragon的毒液。Uther的毒液。”Gaius说着又做了个反邪恶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盛装着黑色物质的碗端到房间另一边。

  “Pendragon的毒液?怎么可能?”

  “Pendragon通过血和他的仆从们建立起联系,这样他的毒气就不会轻易杀死他的仆从。只需要非常小的难以察觉的剂量就可以,一口大锅里加入一滴就足够了。”Gaius说着把自己剩下的茶倒进了大碗里。“也许这种毒液可以保护你不受Pendragon的毒气的侵害,但是这种毒液也会给你带来一定损害。”

  Merlin听说过关于Pendragon的战士们与Pendragon之间的“血缘关系”,但他从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什么损害?”

  Gaius又给自己倒了碗茶,缓缓坐到Merlin身边。“那会给你的灵魂也留下Pendragon的痕迹。作为Soul Singer[灵魂歌者],最重要的就是保证灵魂的洁净,我已经见过太多原本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在灵魂逐步堕落之后,失去了感知灵魂的能力。”

  “还有很多Soul Singer[灵魂歌者]吗?”Merlin又喝了口茶,似乎更加舒适了。仿佛甜苦的茶香使他想起了一些早已遗忘的童年记忆。

  “曾经。是的,曾经确实是有一些,但现在……”Gaius喝了一大口后接着说。“我们要先处理我们自己的事情,以后我再告诉你更多。”

  “听起来有很多秘密。”

  “啊。还要更不可思议一些。”Gaius似乎笑了。

  “你能教我成为一个Soul Singer[灵魂歌者]吗?”Merlin问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是在浓重的雾气中呼唤。

  Gaius放下茶碗,走向漆过的箱子。他把盖子打开,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大木盘,他看了看Merlin,然后再看向怀里的东西。Gaius把它放在膝上,Merlin才看清它是一件有着很多弦的乐器,它的表壳上画满了动物、鸟类和花卉的图案。那些金属弦,尽管没有被拨动,但是在移动中仍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好像在与Gaius的呼吸共鸣振动。

  “这是我在Moin Moe[莫因莫伊]的时候,我母亲的琴。”Gaius使劲地用弯曲的指甲拨动琴弦,发出一种狂野的、颤动的音符,使Merlin感到浑身刺痛。“需要调音。”Gaius拨动琴弦,把头转向一边,开始旋转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的金属钉,调整音高,直到音高达到令他满意的程度。

  “你来自Moin Moe[莫因莫伊]?那是哪里?”

  “Orkney[奥克尼],与北方大陆隔着遥远的大海。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和Camelot很像,一样贫瘠荒芜。截然相反的是,这里很寒冷,而那里是炎热。”

  “有沙滩吗?就像Nemeth[涅姆斯]那样。”

  Gaius没有回答,只是哼了一声,然后琴弦又发出了几个音符。

  “我从来没有见过——从来没有听过——像这样——”Merlin结结巴巴地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表达。

  “你怎么会呢?”Gaius厉声说。“这是灵魂的魔法。微妙的魔法。艺术的魔法。Ambrosius[安布罗休斯]家族对微妙和艺术的理解是什么?”

  “可以弹给我听吗,Gaius?”

  “我应该弹什么?哦,我知道了。一首欢迎年轻的Snowcloud[雪云]大人回家的歌。”Gaius低头看向琴弦,开始演奏。

  Merlin听着,深深地着迷了。一阵微小的、颤动的音符使他想起了快速旋转飘下的雪。忽然间,他感觉自己在黑暗的雪地里翱翔,急速升高又猛地向下俯冲,他的感官对夜晚沼地里最微弱的声音都保持着警觉。

  当最后的音符消失时,他意识到他正站在椽子上低头凝视着自己和Gaius。他慢慢地,像一根飘落的羽毛,轻轻地飘落到他身上;然后,他发现自己再次透过自己的眼睛望着老人。

  “我刚刚在飞,”Merlin低声说。“是你做的吗,Gaius?还是因为茶?”

  “啧啧,孩子,两样都有一点。”Gaius放下木琴。“还有你自己的一点天赋。”Gaius把手指放在Merlin的脸颊上,像前一天晚上那样盯着他的眼睛。“你以前也离开过你的身体,不止一次,是不是?”

  “除了昨晚——昨晚有没有过我不能肯定;我能肯定的只有一次。”Merlin羞愧地望向别处。

  “那是怎么回事?”

  “国王Uther,”Merlin低声说。“他让我把他从镜子里带回这个世界。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你穿过了那条黑暗的路?没有受过指导,没有受过训练?只身一人?”Gaius摇了摇头。“孩子,孩子,你怎么可能?这么一件愚蠢危险的事,真该死。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Merlin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

  “Soul Singer[灵魂歌者]不同于普通的法师,我们可以在很多方面利用我们的天赋。但其他人也可以利用我们的天赋,我们每走一段路,都会消耗我们更多的生命力(lifeforce)。这不是一次轻轻松松、毫无代价的旅程。”

  “生命力?你是说体力?”

  “每次你去往另一个世界,又回到这个世界,你回到这个世界的部分就少了一点,而留在精神(spirits)世界的部分也会多一点。”

  “那你为什么要去那里呢?”Merlin不寒而栗,想起在他被国王Uther带过去,身处在那个荒凉平原时身边扫过的冷风。

  “你听说过我们的另一个名字吗?Ghost Singers[亡魂歌者]?没有人告诉过你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家族是如何变得如此强大的吗?”

  Merlin摇摇头。

  “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家族最初就是围绕Soul Singer[灵魂歌者]而发展的,家族中的首领与战士都是为了保护Soul Singer[灵魂歌者]。但Soul Singer[灵魂歌者]的力量不是靠血脉来传承,虽然拥有法师血统的家庭更容易诞下有Soul Singer[灵魂歌者]天赋的孩子,但这种天赋的遗传是不确定的,所以,有些时候,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家族是没有Soul Singer[灵魂歌者]的,因此,他们的首领——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大人——是血脉相承的英雄、领主,而不是Soul Singer[灵魂歌者]。而在Moin Moe[莫因莫伊],法师们会使用其他的办法——很幸运我继承了母亲的天赋,那种事情与我无关——他们把Soul Singer[灵魂歌者]的灵魂放进拥有法师血统的幼儿体内,确保这个孩子可以成为Soul Singer[灵魂歌者]。他们也总是想尽办法把拥有Soul Singer[灵魂歌者]力量的人带去那里。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秘密。虽然我没有亲眼见过。我不能确定你是因为继承了你父亲的天赋,还是因为你是通过这种方式才有了这样的力量。你身上有一种很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在Camelot,而不是Moin Moe[莫因莫伊]?”

  “这里对Silvester[西尔维斯特]而言也是圣地——Camelot是Saint Emrys[圣艾莫瑞斯]的出生地——Saint Emrys[圣艾莫瑞斯]就是我们族人中最伟大的一位。他蒙受天主的恩宠,与恶龙战斗,将五只恶龙永远地封印,直到最后一只恶龙——Pendragon用他的火烧死了他。所以我们必须杀死Pendragon,为他报仇。这就是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家族留在Camelot的理由。”

  Merlin记得曾经在Saint Emrys’ monastery[圣艾莫瑞斯修道院]里见到的圣人与恶龙战斗的巨幅壁画,画面上一个白头发的老者高举手杖,手杖发出万道金光,天空中张牙舞爪的五只恶龙恐惧而憎恨地看着老人;这个故事他一直感觉是那么遥远。但Gaius刚才说的话,却神奇地让他产生了一种紧迫感。也许是因为“族人”这个词,拉近了他与圣人的距离。

  “现在我来回答你前面提出的问题,我为什么还要去另一个世界。”Gaius又喝了口茶。“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家族中有许多英雄与战士。他们一直都在英勇地与Pendragon战斗,他们也曾是伟大的国王,高尚的骑士。在战斗之前,Ghost Singers[亡魂歌者]可以召唤所有已经死去的英雄的幽灵来附身到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大人和他的部族战士身上。他们用祖先的力量来战斗,所以他们战无不胜。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猜到这个秘密,直到……”Gaius的声音消失了,他的眼睛凝视着远处的阴影。

  “直到?”Merlin不确定地问道。

  “摧毁歌者,就会让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家族变得脆弱。不受祖先战士灵魂的保护,对攻击毫无防备。连我的猫头鹰大人们和女士们都救不了他们。”

  “歌者?”Merlin明白了。“你是说我父亲。”

  “我是说我可怜的Oberon[欧泊郎]。”

  “那么你呢,Gaius?你为什么不——”

  “因为我是他的老师,也是他唯一的亲人。”Gaius厉声说。“我离开城堡去沼泽那里寻找他,我们本来那天早上是要动身前往Gedref[格德列夫]港口,坐船去Moin Moe[莫因莫伊]的。我那时本来应该回到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城堡的。我在路上,看到天空渐渐暗了下来,Pendragon从我头顶扫过,飞速穿过沼泽,直奔群山而去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和我的学徒都失败了,已经太迟了。我们辜负了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大人,我们辜负了Saint Emrys[圣艾莫瑞斯]。那种情况下我要怎么一个人去Moin Moe[莫因莫伊]呢?在那可怕的阴影下,我跪在地上痛哭。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我看到远处升起了蓝色的火焰,我看到笼罩着城堡的云层中出现刺目的闪光,我感觉得到他们全都死了,很多人都在一瞬间就被烧死了。我感觉到他们的死亡,即使是从很远的地方,就像一个黑暗的浪潮吞噬了我。当我意识清醒以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一整天都已经过去了。”

  “但你和我父亲能经受得了Pendragon的力量吗?”Merlin低声说。“如果你当时回去了,或者在那里,你不也会被毁灭吗?”

  “是的,那会是一件仁慈的事。但是谁来照顾我的大人们和女士们呢?谁会来这里把你从雪地里救出来?”

  父亲的老师的逻辑有点偏颇,但Merlin可以看出,在某种程度上,这是有点道理的。

  “有些夜晚,当孤独难以忍受的时候,我走下那些笼罩着薄雾、蜿蜒曲折的小路,走向远方,”Gaius若有所思地说,仿佛在自言自语。“但是鬼魂只会带来悲伤的陪伴……”

  “你去那里找我父亲?”

  “当我在生者之地找不到他时,我知道我该去哪里找他了。我们彼此道别了。”

  “他不在那个……那个充满尘埃和灰烬的可怕地方?”

  Gaius握住Merlin的手。

  “不,孩子,他很久以前就穿过了那片荒芜的土地。作为一个Soul Singer[灵魂歌者],他知道如何找到通向能让灵魂安宁的道路。但是,像Uther这样可怜的灵魂,早已被他们残酷的负担压得盲目而偏执,看不到真正的道路在哪里。”

  “我也在那里看不到任何的路。”

  “因为你没有受过训练。不过现在情况会变了。”

  “所以你肯教我了?”Merlin紧张地嗓子都干了。

  “别着急。”Gaius把Merlin的手翻过来,举起他的手来检查他的手指。“很好,手指很长,也很有力。但是你的指甲,孩子!全被你给磨坏了。Soul Singer[灵魂歌者]需要铁钉般的指甲才能去拨弄这些金属弦。”

  “我得洗盘子。”Merlin低声说。这似乎是个无力的借口。

  “你得先用这些。”Gaius掏出几个形状奇特的金属片,把一块放在Merlin手上,让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这是拨片。在你的指甲长得又硬又结实之前,你必须得用它们练习。”

  “但是为什么Soul Singer[灵魂歌者]必须要唱歌呢?国王Uther出现在镜子前的时候,我没有演奏或是唱任何音乐。”

  “镜子?”Gaius轻蔑地哼了一声。“粗野的乡下把戏。那不重要。也许你只是无意间哼了什么,被他抓到了。”

  “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我应该没有。”

  “也许是敲打杯子之类的。声音与音调的某种巧妙的组合。”

  “没有。我当时整理完床铺,然后就只是看了看镜子。”

  “你刚才说你在没有任何训练或者帮助的情况下就穿过了那个世界,现在你又说你没有唱或者发出什么动静。”Gaius眯起眼睛。“也许我应该带你去Moin Moe[莫因莫伊],那里是所有魔法的起源地,我们肯定就能弄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般来说,如果那些法师们让灵魂进入另一具身体,那么他肯定是保有曾经的记忆的;但是你,孩子,我能感觉到你身体里的灵魂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可你却只是个傻小子。我们必须需弄清楚。等到冰层解冻,我就带你去Moin Moe[莫因莫伊]。”

  “也许——也许我只是有些不一样。毕竟我这么大了才开始了解我的天赋。你和我父亲像我这么大的时候肯定也可以这么做了,也许只是因为我的年龄……”Merlin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借口很无助。他已经被Gaius匆忙的安排弄得不知所措。他还想回Pendragon城堡,他怎么能不给Arthur陛下说一声就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呢?而且他的全部记忆都是在Camelot;除了名字外,他对Moin Moe[莫因莫伊]一无所知……

  “这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孩子,如果你的力量并不是继承自你的父亲,说得直白一点:如果你的身体里有别的灵魂——一个更加古老而强大的灵魂——你可以想象吗?你可以保证你就是你自己吗?”

  “附身?”

  “没有这么简单。”Gaius烦躁地摇摇头。

  Merlin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的思绪就像卷着雪花的寒风一样,完全地混乱。

  “好了,我们别再浪费时间了。接下来听我说。Soul Singer[灵魂歌者]可以把音乐用于许多目的。首先是唱赞歌,Bylina(赞美歌,文末有详细注释)。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的每一个首领都有自己的赞歌。我要把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家族的所有歌都教给你。还有其他的音乐。”

  “其他的音乐?”Merlin重复道。比起首领的赞歌,他更想知道这个。

  “我们可以让琴弦的声音在我们的世界和另一个世界之间架起一座桥梁,铺一条通道。”Gaius拨动其中两根弦,建立起一种奇怪而令人不安的共鸣,似乎在向Merlin的身体核心跳动。“我们可以通过我们的声音和这些弦发出的声音召唤幽灵。这些声音使我们进入恍惚状态,在那里,我们打开隐藏的大门,沿着普通人不知道的路,沿着活人没有走过的路前进——”

  “你说你曾经去找了Oberon[欧泊郎],我父亲。我也能找到他吗?还有我妈妈呢?”

  “孩子,孩子,你一个字也没听到吗?每次你走过这些路,你都会缩短自己的寿命。在你再次踏上那些未知的道路之前,你必须经过适当的训练。否则迷失的灵魂将耗尽你全部的生命力,你将没有力量再回到你的身体。”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先学会演奏?”Merlin沮丧地低头看着琴弦。他怎么能理解它们?

  “你有一辈子的工作要做。所以我们最好现在就开始!”

         

  日落时分,Merlin去马厩喂马,他很感激Phil[菲尔]昨晚愿意在暴风雪里跋涉。他很高兴能从Gaius和他的责骂中逃出来。他已经习惯被责骂了,他对自己的迟钝与笨拙依然无能为力,但他仍因为Gaius给他讲的第一堂滔滔不绝的课上给他下达的大量指示而头晕眼花。“把琴放在这边,左手放在这儿,不,在这儿……”

  他不熟悉的木琴的重量使他的手臂非常酸痛,他的手指也很痛;即使拿着拨片,他还是很难避免手指碰到金属弦,因此留下了很多伤口。他弹出的不和谐的音调使他心烦意乱。还有那么多的秘密,那么多的欲言又止,那么多的不确定。到外面来听清静的声音真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冒险走出通往荒原边缘的大门。雪已经停了,夕阳给雪地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火光。严寒使他喘不过气来。现在风也停了,一切都静悄悄的。好像他是这个严酷冬天的荒野里最后一个活着的人。

  但是活着的真的是我吗?这个念头使他不寒而栗。

  法师们延续Soul Singer[灵魂歌者]的存在,是为了利用他们的力量吗?那个在另一片遥远大陆的国家,他们怎么能把灵魂送进另一具躯体——那么原来的灵魂呢?

  如果还有另一个灵魂——另一个人——也在我的身体里,为什么我会从来都感觉不到呢?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个陌生的地方,一定要离开Camelot、离开Arthur国王呢?难道这就是我把Uther国王从另一个世界带回来的代价?但是这是我的错吗?可是我还能选择吗……

  乱七八糟的问题和思绪在他的脑袋里打转,就像是一大群雪猫头鹰在他脑海里盘旋,只有他们扇动翅膀时哗啦哗啦的嘈杂与羽毛四处旋转的凌乱。

  他听见Gaius踩着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没有转身,只是凝视着远方的雪原与夕阳。寒冷的夕阳慢慢由橙红色变为深红色,暗沉的像血……

  突然,快要彻底黑暗的天空中迸发出耀眼的蓝色,激烈而刺目的闪电的蓝色。空气颤抖着,发出剧烈的噼啪声。他脚下的地面也开始摇晃。他听见小马在他的马厩里惊恐地嘶叫。雪猫头鹰从他们的塔里飞了出来,扇动着洁白的翅膀连成一片,它们尖叫着,惊恐地哀嚎。

  Gaius跑向他,紧紧地抓着Merlin的胳膊。老人的脸色近乎变成了灰白色。

  “Gaius,”Merlin结结巴巴地问,“那是什么?”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Gaius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伸出一只手无力地朝沼地的方向挥了挥。最后,这句话开始出现了,虽然微弱,但充满了恶毒和痛苦的仇恨。

  “希望……在我有生之年再也不必看到那一幕了……”

  “什么,Gaius?”

  “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的祸根。Pendragon的火。你年轻的Arthur国王已经不再是人类了,Merlin。Ambrosius[安布罗休斯]的坏血统最后总会显现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Pendragon。”

  

  *

  

  Castus-Ambrosius[卡斯图斯-安布罗休斯]夫人,

  我必须为我的行为道歉;那是不可原谅的。为了补偿您,我提议今天下午三点在水上花园的茶屋同您会面。

  Edwin Muirden[埃德温·缪尔登]

  

  Igraine[伊格莱恩]再次环顾四周。她借口说需要买些新油漆,独自离开了王宫。但自从她带着买到的东西离开商店后,她就确信有人在跟踪她。

  现在她已经抵达了水上花园,她穿过蜿蜒的小径,沿着路标急匆匆地来到茶屋,希望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只是自己弄错了。霜冻仍覆盖着冻僵的草坪,最后一片秋叶正慢慢地从光秃秃的树枝上飘落下来。当她到达湖边时,她看到了茶屋,一座优雅的避暑圣地,伫立在平静的灰色水面旁,被一片柳枝添上了微妙的阴影。

  茶屋里很热闹,温暖的空气中弥漫着烤咖啡豆的香味。令Igraine[伊格莱恩]吃惊的是,尽管外面的温度很低,许多顾客还是在吃冰激凌。就在她穿过大厅,环顾寻找Edwin[埃德温]博士的时候,她看见一杯接一杯覆盖着开心果的淡绿色冰激凌、覆盖着杏仁的奶油色冰激凌、覆盖着覆盆子的粉红色冰激凌被人们急切地吃掉。

  她看见他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俯瞰着湖面,凝视着远处的芦苇丛,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Edwin[埃德温]博士?”

  他回过神来。在窗户下面,黑天鹅在湖面上滑过。

  “夫人。”他站起身来。“很高兴你能来。我想向您道歉。”他今天穿得很整齐,胡须也剃得很干净,一头漂亮的黑发整齐地梳向脑后,并用丝带系紧。看到这样的形象让她感到宽慰,在他的身上,她看不到一点儿那个在Orrery[奥勒里]酒馆阁楼上见到的衣冠不整的酒鬼Edwin[埃德温]的影子。她祈祷这次会面能够比上次取得更多成果。

  “您不需要道歉,博士。”她礼貌地说。“你经历了可怕的磨难。是我在一个不合适的时候唐突地登门拜访;我本该提前写信给你的。只是我一直都非常担心Arthur。”她在小桌子旁坐下。“我必须承认,你告诉我的关于你所发现的事并没有减轻我的恐惧。”

  “您愿意尝点冰激凌吗,夫人?这里的冷饮(ices)是Mirom[米罗姆]最好的。”

  “冷饮(ices)?”冰(ice)是Igraine[伊格莱恩]最不愿意想到的东西。直到她意识到他所说的是冷饮,冰激凌,而不是冰,或者冰层。“哦,是的,谢谢你,”她心烦意乱地说。[“冷饮/冰激凌/冰/冰层/冰场”等都可以用ices. ]

  一个女侍应经过,Edwin[埃德温]博士招呼她过来。“两份圣代,”他说。女侍应走后,他俯身低声说:“还有些事我想你应该知道。”

  “我确实希望这次会面能有比冰激凌更多的东西。”Igraine[伊格莱恩]忍不住露出微笑。

  Edwin[埃德温]环顾四周,好像在确定他们没有被偷听到似的。四周谈话的嘈杂声和杯子上的勺子叮当作响的声音,足以让他们保留一点隐私。

  “我可能提到过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他开始说,但当女侍应端着两个盛满了颜色鲜艳的冰激凌的精致玻璃盘出现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你说她是Uther的情妇。”Igraine[伊格莱恩]直截了当地说。她拿起勺子,开始用它把覆盖在上面的开心果压进冰激凌里。

  “对不起,我太口无遮拦了。”

  “不,不。有话直说。我更喜欢这样。”

  “我没告诉你的是,”Edwin[埃德温]俯身向桌子对面,“她在为Maleagant[马拉甘特]工作。”

  “Maleagant[马拉甘特]伯爵?”Igraine[伊格莱恩]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真的吃了一惊。

  “嘘。”Edwin[埃德温]再次不安地环顾四周。“他的眼线到处都是。”

  “你是说她官方代表了Leondegrance[莱昂德格朗斯]在Camelot的利益?”Igraine[伊格莱恩]品尝了一勺冰激凌,味道既甜又爽口。

  “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一个讽刺的微笑扭曲了Edwin[埃德温]的嘴唇。“天哪,不,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一点也不官方。我的意思是说她被派去做间谍了。”

  Igraine[伊格莱恩]把勺子放在盘子上。所以迷人的Maleagant[马拉甘特]伯爵是在为Leondegrance[莱昂德格朗斯]做间谍工作。她突然发现她对冰淇淋失去了胃口。

  “你不知道,夫人?”

  “不。”Maleagant[马拉甘特]所有关于外交和大使馆的谈话都只是一个幌子;她怎么会这么盲目呢?她试图消除心中被背叛的感觉,但不知怎的,她觉得自己被轻视玩弄了,她太天真了。“但是Uther对Leondegrance[莱昂德格朗斯]来说有什么重要的呢?Camelot是一个贫瘠的国家……”

  “当然是他的力量。”

  “我不明白。”

  “他们以为你已故的丈夫开发研制出了一种具有巨大破坏潜力的武器。他们听到了关于爆炸与蓝色火焰的故事;那造成了成千上万的人死亡。因此,当他们听到真正的解释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确实违背了理性分析,不是吗?”Igraine[伊格莱恩]挖苦地说。

  “他们原本希望能找到一种新型的火药配方,让这里也可以制造这种火药,并用来打败Pellinore[佩利诺尔]的军队。结果取而代之的是关于会飞的龙和变形巫术的童话故事。”

  这太滑稽可笑了,Igraine[伊格莱恩]都想笑。她用一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捂住嘴,把笑声含在嘴里。

  “但是你的儿子,Arthur。他现在的处境非常麻烦。”

  瞬间清醒了,Igraine[伊格莱恩]点了点头。

  “我告诉过你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怀孕了吗?”

  “怀孕了?怀的是Uther的孩子?”直到现在,Igraine[伊格莱恩]才想到这种可能性。她不知道她对这个消息的感受。

  “好吧,没有人能完全确定是谁的孩子,包括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自己。”Edwin[埃德温]的表情变得冷淡而疏远,但Igraine[伊格莱恩]感觉到某种压抑的情绪在慢慢酝酿。“但她让每个人都认为这是国王Uther的。”

  “你觉得可能是你的孩子?”Igraine[伊格莱恩]冲动地问。

  Edwin[埃德温]没有回答,而是招呼女侍应过来。“伏特加。”他叫道。

  “夫人呢?”女侍应问。

  “我不需要,谢谢。”Igraine[伊格莱恩]叹了口气说。又是伏特加。这是要结束谈话了吗?就在谈话刚开始取得进展的时候?

  Edwin[埃德温]沉默不语,把伏特加倒进一个细长的小玻璃酒杯,一口气吞了下去。Igraine[伊格莱恩]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是个危险的女人,”他最后说,“她善于操纵别人,她很聪明……而且非常漂亮。”

  “你爱上她了。”

  “曾经。”他纠正道。

  “她在哪方面危险?”Igraine[伊格莱恩]坚持道。

  “她很有野心。她想成为女王、王太后,Camelot继承人的母亲。”

  “她现在还在为Leondegrance[莱昂德格朗斯]做间谍?哦,拜托了!”

  “我说她很危险。危险的变化无常。现在国王Uther已经死了,你认为她的愿望改变了吗?她的儿子要成为Pendragon。”

  Edwin[埃德温]又伸手去拿瓶子,但她伸出手来,把瓶子拿了过去。她希望他能保持清醒,不要再陷入醉酒的语无伦次中。令她吃惊的是,他并没有抗议。

  “我不该让自己受到诱惑。我应该更坚强。但她很孤独,我也很孤独。你知道Camelot在冬天会是一个多么凄凉的地方……”

  “是的,”Igraine[伊格莱恩]回忆道,“我可以看出你并不愿意留在那里。”

  “我求她跟我走。但她拒绝了!她不爱你丈夫。她以自己那种扭曲的方式钦佩他,钦佩他的力量——还有他的残忍。哦,是的,正是这点吸引了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但是爱?”他的声音颤抖着。“她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他把椅子往后一推,转身离开Igraine[伊格莱恩],凝视着雾灰色的湖面。Igraine[伊格莱恩]感觉她看到他眼里闪烁着泪光。无论如何,她还是有点为他感到遗憾。

  “她一定是个迷人的女人,这个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她轻声说。

  “这就是为什么你的儿子,夫人,”他清了清嗓子说,“加倍危险。他是对她的野心的威胁。”

  “你是说她的野心足以让她想要杀了我的儿子?”

  “我相信她利用了我,操纵了我的感情,唯一的目的就是获取炼金药。而且,我相信是她用它毒死了国王Uther。”

  “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Igraine[伊格莱恩]惊叫道。

  “现在我吓到你了。我很抱歉。夫人,我向您保证,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想——”

  “是的,是的。”Igraine[伊格莱恩]点点头,对自己表现出的任何软弱的迹象感到愤怒。“但是你还没有真正回答我的问题,Edwin[埃德温]博士。能怎么帮助Arthur?”

  “Edwin[埃德温]!”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四周嘈杂的谈话声中响起。他们转头去看。

  Igraine[伊格莱恩]抬起头来,看到她曾经在Edwin[埃德温]的房间里遇到的那个年轻男子正大步向他们走来,这让她很恼火。又是Gilli[吉利]。

  “Edwin[埃德温],你到底去哪儿了?你忘了开会吗?哲学学会?”

  “哦,对不起, Gilli[吉利],我一定是把一切都错过了——”

  Gilli[吉利]拿起伏特加酒瓶,又把它狠狠地放在桌上。

  “你又喝酒了!如果你的大脑被酒精浸透了,你对我们的哲学学会还有什么用?”

  Gilli[吉利]在整个交流过程中都忽视了Igraine[伊格莱恩]。她冷冷地看着他。

  “请——请允许我向你介绍这位夫人,Ig ——”

   Gilli[吉利]转过身来盯着Igraine[伊格莱恩]。

  “我们见过面了。”他简短地说,然后转过身去。

  “Igraine Castus[伊格莱恩·卡斯图斯]。”Edwin[埃德温]把话说完。

  Gilli[吉利]转过身来。“Castus[卡斯图斯]?你是那个来自Anlawd[安拉德]的肖像画家,”他说着,目光灼热,“你为Gawr[盖尔]家工作。”他念这个王室姓氏的语气,Igraine[伊格莱恩]毫无疑问地相信,他的感情是轻蔑的。“花园里满是他的人。你怎么能确定她没有被他付给一笔不错的薪酬呢?”

  “如果你要指控我,先生,至少当着我的面说。”Igraine[伊格莱恩]感到她被Gilli[吉利]的好战态度所冒犯了。“我是不是应该认为你怀疑我是为什么人服务来刺探你们?我向你保证,我在这里与博士的会面纯粹是个人性质的。与你无关!”

  “夫人是个朋友——”Edwin[埃德温]开始说。

  “Edwin[埃德温],Edwin[埃德温],你为什么还那么天真?朋友?就在她还和屠夫Maleagant[马拉甘特]在一起的时候?” Gilli[吉利]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没听说吗,伙计?Burnell[布尼尔]死了。”

  “死——死了?”Edwin[埃德温]抬起头来,他惊呆了。

  “Burnell[布尼尔]?”Igraine[伊格莱恩]喃喃地说。

  “官方说法是他在牢房里自己上吊了。但他们不允许任何人看到尸体,甚至连他的妻子Pamela[帕梅拉]也不行。我说他们把他搅进了这个麻烦里——把一切都搞砸了。”

  “你觉得他说了吗?”Edwin[埃德温]说着,突然激动起来,伸出颤抖的双手去拿杯子。“提到名——名字了吗?”

  “听着,你这个酒鬼。” Gilli[吉利]的手紧握着他的手腕,阻止他把杯子举到嘴边。“我们会让这件事过去吗?又一次在押期间'自杀'?又一次非官方处决?”

  “这是个腐败的政权,我们都知道。”Edwin[埃德温]说,“但是我们能做什么呢?”

  “是吗?我们能做什么呢?”Gilli[吉利]用严厉的语气把Edwin[埃德温]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刚从Burnell[布尼尔]家过来。Pamela[帕梅拉]心急如焚,悲伤得快要疯了。还有四个孩子要抚养,但现在她的丈夫死了。”他抬起头,瞪着Igraine[伊格莱恩]。“现在我想你会跑回你在王宫里的朋友那里,把这一切都告诉他?”

  “我明白你为什么没有理由相信我。”Igraine[伊格莱恩]语气冷淡地说。

  “你处于特权地位。你可能对我们有用。”Gilli[吉利]低声地、秘密地靠在桌子对面的她身上。“你知道Gawr[盖尔]家的行动细节,亲密的细节。谁将在什么时候离开宫殿,经过哪个大门——”

  “Gilli[吉利],不!”Edwin[埃德温]打断了他的话。

  “你是想让我泄露一个顾客的秘密?”Igraine[伊格莱恩]质问道,她的声音因轻蔑而变得刺耳。“你认为我就没有一点儿职业道德吗?”

  “你看到了吗?”Gilli[吉利]耸耸肩说,这显然说明了他对她的职业道德的看法。

  够了。为什么她留下来只是为了受到侮辱?Gilli[吉利]可能对自己的信仰充满激情,但他是个粗鲁的人。Igraine[伊格莱恩]开口:“天快黑了,我必须得走了。”

  “夫人,我——”Edwin[埃德温]竭力结结巴巴地道歉。

  “谢谢你的冰激凌,博士。”她爽快地说。她不想听他的借口。她需要他的帮助,但他又让她失望了。“它们是最棒的……令人非常清爽。”

  当她穿过拥挤的桌子时,她有了一个明显的感觉:Edwin[埃德温]为了想要跟在她后面而采取了一个鲁莽的举动,但Gilli[吉利]却阻止了他。

         

  暮色已经褪去,夜幕降临,水上花园笼罩在一片阴郁的秋雾中,Igraine[伊格莱恩]已经开始把它同Mirom[米罗姆]联系在一起。她打了个寒颤,拉起斗篷的兜帽捂住嘴,这样她就不会吸入太多潮湿、寒冷的空气。

  那个恼人的Gilli[吉利]!他已经两次打断了她与Edwin Muirden[埃德温·缪尔登]的会面,而她也已经两次都灰心丧气地离开,只带着对她的问题找到答案的一线希望。

  小径上的灯一直亮着,但它们微弱的光却只能给路面带来一点光亮。当她在黑色潮湿的树叶和滴水的树枝下匆忙走过时,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转错了弯。她加快脚步又走了几分钟,但还没走到门口。

  茶屋里还有这么多人,他们肯定不会把水上花园的大门给锁了吧?

  一个人影从雾中隐约出现。她放慢脚步,向后看了一眼,想看看路上还有没有其他人。令她沮丧的是,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只身一人。她转过身来,开始按她来时的路急匆匆地往回走去。

  那人加快脚步追着她。

  前面的小路分成了两条;她提起裙摆,向左边的岔路口跑了起来。

  一定不能惊慌。试着追溯脚印……找到茶屋……那里是安全的。

  她现在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但她能看到前面一盏灯的光芒。她开始急急忙忙地朝它跑去——径直跑到了追她的影子的怀抱里。

  “冷静一下。”那个人影说。昏暗的灯光照亮了Harvey Maleagant[哈维·马拉甘特]温暖的棕色眼睛。

  “Maleagant[马拉甘特]伯爵?”她大叫。愤怒代替了放松的感觉,她摆脱了他那坚定的控制。“你在干什么?跟踪我?”

  “保护你,夫人。”他苦笑着说。

  “我是不是已经重要到要让所有Leondegrance[莱昂德格朗斯]的间谍都必须把宝贵的时间花在跟踪我上面?”

  “啊。所以Edwin[埃德温]告诉你了。”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做。”令她恼火的是,她发现自己颤抖得像个受惊的女学生。振作起来!她告诉自己。她到底是害怕——还是愤怒得发抖?“但你真的是在保护我吗?还是你是在跟踪别人?”

  他没有回答。

  “我来寻求你的帮助,伯爵。我已经完全坦率地回答了你所有的问题。而我得到的回报却只是一些回避。”

  但他什么也没说。他们周围的雾似乎越来越浓。然后他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Igraine[伊格莱恩]。”

  “我想回到Anlawd[安拉德]。我在这里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在我看来,很明显,这里没有人可以——也不会——做任何事情来帮助Arthur。也许你的一个探员,伯爵,可以给我的管家Noyale[诺雅]太太捎个信,告诉她我要回家了?”说着,她把头上的兜帽拉得更紧了,又沿着小路向前走。

  Maleagant[马拉甘特]急忙追上她,又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怀疑我吗,Igraine[伊格莱恩]?我向你许下了承诺——而我也一直信守承诺。”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激烈,使她浑身颤抖。“但这些事情需要时间。现在这里还有一些干扰。一些不必要的干扰。”

  “什么意思,干扰?”她生气地说。“如果你是说Burnell[布尼尔]发生了什么事——”

  “Burnell[布尼尔]?”

  雾中隐约可见几个人影,从茶屋里出来的几个人向他们走来。

  突然,他用胳膊搂住她,把她拉近,好像要吻她似的。他温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上,隐约带着淡淡的茴芹的甜味。她惊讶得没法扭开身子,她听到他小声说:“请原谅我,Igraine[伊格莱恩]。”

  那几个人经过他们身边,当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后,他紧紧挽着她的胳膊,开始拉着她沿着小路走。

  “在这种情况下,女人通常不是要扇男人一巴掌吗?”Igraine[伊格莱恩]气喘吁吁地说。

  “我这样放肆大胆的行为是不可饶恕的。”他用一种安静、亲切的声音对她说,他的语气更像是一个知己或情人。“我一定不能被认出来。无论是在这儿,还是在任何其他地方。”他停了下来,他的手仍然紧紧地挽着她。“听我说,Igraine[伊格莱恩]。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但我求你,在你知道所有事实之前,不要责备我。”

  “事实!”

  “我的马车在花园门口等着。雾一分钟比一分钟浓。至少让我带你回王宫去吧。”

         

  Maleagant[马拉甘特]伯爵的马车从水上花园驶进浓重的雾气中,Igraine[伊格莱恩]一直静静地坐着。

  “你又见到我们的博士朋友了?“Maleagant[马拉甘特]说。

  “既然你对我的来来往往了如指掌,”她开始说,“我几乎没必要证实,或者——”

  “那是什么声音?”Maleagant[马拉甘特]抬起马车的百叶窗,探出身子。

  Igraine[伊格莱恩]听着。这是她上一次在Saint Simeon[圣西蒙]广场听到的同一种吼叫声,是愤怒的人群的吼叫。

  “前面的街道被堵住了,”马车夫对他们喊道。马车放慢速度停了下来。“有好几百人。”

  Igraine[伊格莱恩]从马车的一侧向外望去。浓雾弥漫的黑暗中闪烁着红色和金色的光亮。火把。他们遇到了一支举着火把的队伍。

  “宫廷广场上到处都是他们的人,大人。我们可能无法通过。”

  “开吧,车夫!”Maleagant[马拉甘特]命令道。“我想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人们的叫喊声更大了,火把的光芒也更亮了。Igraine[伊格莱恩]开始能辨认出他们大喊的词句来。

  “Burnell[布尼尔]!Burnell[布尼尔]!”

  “鞋匠Burnell[布尼尔]?”她问道,“那个死在你的关押下的人?”

  “Burnell[布尼尔]是刺客,”Maleagant[马拉甘特]冷冷地说,“记得吗?他试图行刺国王陛下。”

  街道蜿蜒地通向Winter Palace[冬宫]。当他们到达王宫正门前的广场时,马车慢了下来。人们在他们周围推推搡搡,从他们身边走过。透过马车的窗户,Igraine[伊格莱恩]可以看到广场上挤满了人,人群里的许多人都举着燃烧的火把,火把的耀眼光芒在宫殿的白色灰泥墙面上投下了红色的阴影。更不祥的是,在高高的宫殿围栏后面,在挂着精致的Gawr[盖尔]家徽章——张开翅膀的海鹰——的铁制围栏后面,身穿白色制服的王室卫兵们全都排成一列。人群的叫喊声逐渐变得震耳欲聋。

  “我们不应该再往前走了。”Igraine[伊格莱恩]小声说。

  “看。”他似乎没听见她说的话。“他们的领导者来了。”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个男人爬上去站在大门外的鲱鱼桶上面,他的头顶就是镀金的Gawr[盖尔]家的海鹰标志。他举起双臂,人群的叫喊声慢慢地停止了,他的一些话传到了广场的另一边。

  “我们的兄弟Burnell[布尼尔]敢为他的同志们(comrades)打一拳。”

  “Burnell[布尼尔]!”人群吼道。

  “现在我们必须为他也打一拳。以此纪念他的牺牲。”这个粗犷刺耳的音调非常耳熟。她认出了他。

  “Gilli[吉利]。”她低声说。所以这是他们的“哲学学会”会议。Edwin[埃德温]是怎么搅进来的?这就是Maleagant[马拉甘特]对这位科学家感兴趣的原因吗?事实上是因为他和叛乱分子在一起?或者讲话低声细语的、近视的Edwin[埃德温]是这次起义背后的叛军之一?[short-sighted,有几种含义,包括“近视”,也包括“目光短浅、没有远见的、短视”含义。这里可以看作是一种讽刺。美式英语里一般使用near-sighted表示“近视”。]

  “你认识这个人?”Maleagant[马拉甘特]问道。

  她应该咬住她的舌头。她为什么大声说出他的名字?但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

  “怎么了?”他喃喃自语。“Wolfsky[沃尔夫斯基]在玩什么?”

  “Wolfsky[沃尔夫斯基]是谁?”Igraine[伊格莱恩]问,注意到沿着宫殿围栏后面的白衣卫兵的队伍中出现了一个波动。

  “他正在下令装填弹药。”Maleagant[马拉甘特]说着,从窗口探出了身子。

  “向人群开火?”Igraine[伊格莱恩]吓坏了。“这将是一场大屠杀。”

  “你说得对。必须得做点什么。”

  突然,他打开车厢的门,跳了出来,爬上驾驶座,抓住了马车夫的鞭子和缰绳。

  “Harvey[哈维]!”她大叫道。

  “没事的,Igraine[伊格莱恩],我会照顾好你的。”下一刻,Igraine[伊格莱恩]感到马车猛地向前一推。

  “让开!让开!”Maleagant[马拉甘特]喊道。

  Igraine[伊格莱恩]紧紧地抓住车厢里的带子坐在座位上,马车加速了。人群似乎被吓了一跳,急忙跳向旁边。

  Maleagant[马拉甘特]打算做什么?直接撞门?马车在鹅卵石上把她从一边颠到另一边。她能听到人群中人们愤怒的叫喊,能听到他们投掷的石头如弹壳般砰砰地砸中行驶的马车的声音。

  “别开枪!”Maleagant[马拉甘特]的声音在一片嘈杂声中响起。

  马车转了一个急弯,车厢剧烈地颠簸着。Igraine[伊格莱恩]的头重重地撞到了后座上。她头晕目眩,意识到他们已经在王宫的围栏前停了下来。接着她听到Maleagant[马拉甘特]的声音在人群的嘲笑声中再次响起,清晰而有力,像一个黄铜大钟的钟声。[brazen bell黄铜大钟。brazen,“黄铜制的”,同时还有“厚颜无耻”的意思。]

  “Wolfsky[沃尔夫斯基]上校。别开枪!

  Igraine[伊格莱恩]从小小的前窗向外张望。Maleagant[马拉甘特]正站在她头顶上的驾驶座上,面对着人群。

  “你到底是谁?”围栏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Harvey Maleagant[哈维·马拉甘特]!”Maleagant[马拉甘特]回答。这个名字在人群中低声地荡漾开来,灌木丛里的火点着了。“你稍后可以指控我不服从命令,上校。但我不会让你向这些好人开枪。如果他们有怨气,我们应该听听他们的心声。”

  “我有我的命令。让开,Maleagant[马拉甘特]。”

  “Harvey[哈维]!他们要开火了!”Igraine[伊格莱恩]喊道。

  “国王陛下关心这些人民,Wolfsky[沃尔夫斯基]。他的人民。如果有一个——这群人中即使只有一个人受伤——开枪的士兵都不会有好下场。我向你保证。”

  “站在那里的,Harvey Maleagant[哈维·马拉甘特],还穿着他的漂亮衣服!”Gilli[吉利]向人群喊道。在燃烧的火把光下,他的脸被愤怒扭曲了。“你们为什么要听他的?Gawr[盖尔]一家给你们的全都是谎言——还有更多镀金的谎言!”

  “站开,伯爵!”Wolfsky[沃尔夫斯基]命令道。

  Maleagant[马拉甘特]从马车上爬下来。Igraine[伊格莱恩]惊讶地看着他走到围栏边,像是在外面漫不经心地散步一样。

  “如果你必须开枪,Wolfsky[沃尔夫斯基]——”Maleagant[马拉甘特]喊道。他转过身来,张开双臂,好像拥抱着人群。这个姿势极其戏剧化——也极其英勇。“那么你也不得不开枪打我。”

  “打倒Gawr[盖尔]王朝!”

  “正义!为Burnell[布尼尔]伸张正义!”

  我在这里干什么?Igraine[伊格莱恩]麻木而茫然地问自己。我为什么非要来Mirom[米罗姆]?她几乎已经超过某种担忧的边界,吓不倒了,只有一种奇怪的超然的平静感。

  “正义!”Maleagant[马拉甘特]喊道。“我向你们保证正义!”

  “Harvey[哈维],他们会把你撕成碎片的。”她低声说。

  一块石头从空中呼啸而过,猛击中了他的太阳穴。他的身体晃了晃,然后又站直了身子。

  她屏住呼吸,害怕接下来还会有一大堆石头,害怕看到他摔倒在地,浑身是血,浑身是伤。

  人群的叫喊声慢慢平息下来,直到她只听到火把上燃烧的沥青发出的噼啪声和火焰燃烧的呼呼声。

  寂静中,从围栏后面又咆哮着传来一道命令。火把一根接一根地熄灭了。

  “叫你的人退后,上校!”Maleagant[马拉甘特]命令道。“结束了。这些好人会平安回家——”他又提高声音,“我会亲自对Burnell[布尼尔]的死进行调查。我向你们保证。”

  “你的保证!”Gilli[吉利]重复道。朝地上吐口水。“Gawr[盖尔]家的间谍长的保证。一文不值。不,比一文不值还糟糕。”

  “你们有怨气,”Maleagant[马拉甘特]继续说,无视Gilli[吉利]的侮辱。“我们会同你们正式会谈的,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的愤怒。我们可以一起努力纠正它们。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建立一种新的认知。一个新的Mirom[米罗姆]。”

  另一个人出现在Gilli[吉利]旁边,在他耳边急促地低语。他有点眼熟。Igraine[伊格莱恩]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她是否认出了他——并捕捉到了眼镜的玻璃镜片上的一道闪光。Edwin Muirden[埃德温·缪尔登]?她祈祷他不是,但这个人和他的相似性是不可否认的。

  “明天十点在参议院,我将会见你和你的代表们。”

  在Gilli[吉利]身后,宫殿的大铁门缓缓打开。

  马车开始向前移动。Igraine[伊格莱恩]看到了站在栏杆后面的白衣卫兵们沉默的队伍。她紧张地等着,等着第一块石头撞上马车,等着第一个抗议者挣脱人群的掩护,向他们扑去。但没有一点迹象。

  当她回头去看 Gilli[吉利]时,他——和他的同伴——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TBC

 

注1: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 Silvester=Sylvester[西尔维斯特]& Sylvestr

  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威尔士语的意思是“来自森林”。传说中Merlin的一个称呼就是Merlin Sylvestris。

  Silvester[西尔维斯特]:在拉丁语中,意思是“来自森林”。“Sylvestris[西尔维斯特里斯]”是“Silvester”的威尔士语形式。除姓氏外,现在也通常被作为男子教名。

  Sylvester:是Silvester的另一种写法,在英语的逐渐发展中,这个形式更为常见。

  Sylvestr:一些北欧地区,会把Sylvester拼为Sylvestr。

  故事里,在南方大陆的Orkney[奥克尼],会使用Silvester[西尔维斯特]的形式。

 

注2:

  Bylina:现在没有对应的中文翻译,音译可以为“拜利那”。这个称呼是来自斯拉夫民族史诗,比如《伊戈尔》等。但Bylina是一种编排更为松散的诗集,某种程度上有点类似于中国的《诗经》,或者说“民谣集”可能更为恰当,都是出自不同地区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诗歌的合辑。没有非常固定规范的篇目。吟唱这些歌曲的歌手把它们称为“stariny或starinki”,俄语是“старинки”,意思是“古老的故事”。

  一般认为Bylina的创作时期是在公元10~11世纪,到公元13世纪,鞑靼人入侵,东斯拉夫古老文明毁灭为止。苏联国歌和俄罗斯国歌的音乐据说也受到了Bylina传统诗歌的启发。

  Bylina常见的场景包括:一个英雄告别母亲,骑上马鞍,进入议会会议室,吹牛,越过城墙,旅行,策马骑行,打仗,早上穿衣,与敌人调侃,与另一个英雄成为血亲兄弟,请求宽恕等等。演唱的歌手可以在他们的许多歌曲中加入他们自己对这些场景的讲述,在一首又一首的歌曲中融入不同的元素。许多Bylina作品的主题包括:英雄的诞生和童年,父亲和儿子的战斗,英雄与怪物战斗,被囚禁或不情愿的英雄及时返回以拯救他的城市,婚姻或新娘,丈夫来到妻子的婚礼上,与一个能把男人变成动物的女巫相遇。同时,在Bylina中,基督教信仰与斯拉夫民族之前的异教思想还有魔法都混合在一起,故事里的圣徒会保护人类免受黑暗的伤害。

 

说明:

  这个故事里关于魔法与Soul Singer[灵魂歌者]的设定是来自于世界各种宗教的共性之一:音乐。所有的宗教都离不开音乐。几乎所有的宗教都有自己宗教的圣歌。在督伊德中,Bard诗人这一阶级的要求就是必须要熟练掌握背诵所有的英雄故事以及英雄的家族,这项学习就要长达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中国也有很多相似的民间歌手,尤其是少数民族地区,婚丧嫁娶都要请当地的歌手来唱歌,根据不同情况不同场合,歌手们也要选择唱特定的歌,有些时候由于篇幅很长,会唱好几个小时,也需要几个人来共同完成。但是由于没有文字记录、没有传人,很多这种篇幅很长、具有仪式性的歌曲都已经失传。在现代的罗马尼亚少数地区,依然有重要仪式需要唱相应的歌,最长的需要持续不停地唱六天六夜,绝对不是可以一个人完成的工作。

  从古至今世界各地不论种族不论宗教信仰,所有的这种“民歌”、“圣歌”、“颂歌”、“挽歌”等,几乎全都是与英雄人物(后期会演化成鬼神之类)、英雄事迹、英雄家族(有时候也是“创始”或者“开荒”的家族)有关。在古代,很多信仰多神教的民族在打仗之前或者打仗的时候都会有祭司在一旁举行仪式,仪式中就包括唱歌,目的就是通过音乐召唤英雄来为自己助战。北欧、不列颠甚至中国在久远的古代都有这样的习俗。所以督伊德里的Bard的地位比一个国王都要高(曾经有故事说,一个国王在Brad到来的时候冷落了他,所以Bard愤然离开,那位国王在后面追赶,Bard唱了一些关于他的国家败亡的歌,国王最后把自己的人头割下来给他谢罪)。在宗教仪式当中,歌词就会围绕着神以及神的伟力,以及对神的祈求。在中世纪骑士必须要求掌握的“骑士七技”中,唱歌就是其中之一,就是因为他们文化的潜意识中,唱歌具有一定的“加持作用”,不仅是为了对女士献殷勤。(很多在18世纪之后“骑士精神复兴”时所写的关于骑士的文学作品很多都有受到当时的浪漫主义思想的影响,很多人都是根据想象去描述骑士,而这一时期及之后产生的文学几乎成为了“骑士文学”的主流。小若是从比较冷门的宗教文明发展来研究的,只是想作为一点补充。)

  这就是这个故事里Soul Singer[灵魂歌者]的源头。这也是欧洲的“吟游诗人”为什么看起来比中国传统文化里的“诗人”更有社会地位的原因。同样,欧洲文化对“诗歌”的重视也同中国的“古诗”不同,他们的内容会更偏重于哲学或者更为深省的感知,而中国在现代诗中才有这样的感觉(当然,长篇幅的类似《将进酒》之类的难以明确划分诗歌或古文界限的不算在内),这只是小若个人的一点愚见,没有良莠之分,只是想简单阐释一下东方和西方诗歌在几千年发展过程中在主题思想上的普遍差异以及产生这样差异的源头。

 

PS:

  这个故事比较庞大,设定也比较复杂,很多秘密,包括真相与谎言,历史与阴谋,都会慢慢揭露出来。再加上几个国家之间的关系,所以写起来确实需要一定精力和时间,希望大家能够多给这个故事一点耐心~

  另外,《Where the Sun Was Born》会慢慢更新的,不会弃,大家不用担心~

  小若最近的状态不太好请大家多多包涵~

  感谢大家的喜欢和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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