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长篇】Until We Built Camelot 直到我们建起了卡美洛特 [1]

♔如果你遇到这个故事,请读下去,也许到最后,你会发现,是这个故事找到了你。

♔请原谅总开长篇的我(/ω\),故事初稿已经完成,边修边发。

♔这个故事是在写《Fire in the Fate Moor》时突然产生的,最初只是独立出了部分设定,接着,【杰夫·惠勒《魔法传奇》三部曲,这个故事激活了这个思绪】它变成了另一种东西,我才意识到是它找到了我,而不是我想到了它。

  【这个故事来自杰夫·惠勒《魔法传奇》三部曲,很抱歉故事发布2018年至现在2024年2月没有告知大家,我最初只是因为不喜欢作者的原教旨主义价值观,不想扩大原作带来的负面影响力所以没有标注原作。(我尊重并感谢杰夫先生,这和我反对他的部分思想并不矛盾)原作中Merlin的角色是女性,作者是虔诚的基督徒,他把世界动乱的根源都归结为女性,就像黄金中掺着砂子,还有其他一些细节,让我无法认同作者的观点;但不可否认这个故事对我当时有强烈的影响,让我非常想把这个故事的力量感传递给大家。我的错误在于剥夺了大家自行判断的权利,很抱歉,我确实应当把这份权利还给大家。我从未想过从这些故事中得到什么,我只是想修补一些破碎的美好,想修补自己破碎的心,只想尽力把糟糕的东西抹除。只是用别人的东西来修补终究也不真实。我的本意就是想把这个故事带给我的力量和感动传达出去,只要那份触动能传达,那么这一切并非毫无意义。这个故事不属于我,但也不属于杰夫先生,我在改写中加入了很多我的观点和历史宗教文化相关的内容,被誉为不可改动一个字的圣经都能被重写无数次,我不认为改写这个故事本身是个错误。我始终认为这个故事是宇宙赠予我的礼物,我发布在平台只是想要分享它。感谢朋友们的陪伴。感谢提醒指出的读者。】

♔这篇故事所涉及的中世纪早期的内容会单独说明,舞台是在Ealdor Abbey 埃尔多大教堂,小若本人对教堂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激情吧,尤其是总在病榻上,大学时期美学课自定的研究课题就是教堂美学。

♔关于《Fire in the Fate Moor》,这个故事第二章写出来后和一位学者交流后决定重写,而新开的这个故事也是对亚瑟王传说的另一种解读。

 

Part 1 The Elegy of the Great Dragon 巨龙的挽歌 

  

  人们或许不明白这些宏伟的教堂为何而建,也不能看到和理解这些建筑蕴含的真正信息。

  每一座教堂历经整整一代人的努力,拔地而起,成为亘古不变,举足轻重的象征。教堂的每一块石头,都如那巍峨高山一般在岁月中积累,历经千年而不朽。每一面墙、每一段接缝、每一座拱门、每一次修缮、每一亩花圃,还有附近的每一棵树,都饱含深意。教堂中的大厅、塔楼和扶臂,地牢、房间、屏风,甚至是帷幔,全都诉说着每一个灵魂,为触碰极限而不断付出的艰辛。而我们,必须把过去,现在,未来融合在一起,才能看到教堂所启示的——建筑正立面上的先知们,从扶垛上向前突出,一如哨兵,在审视未来;大教堂的雕塑在呼吸,在走动,他们从墙上跳下来,到大殿里跪拜——它们是石头组成的交响乐,玻璃绽放的玫瑰,是历史,是文明,是信仰,是艺术,是灵魂,是人类——是我们自己。

  总有这样那样的低语,虽然轻得几乎听不清楚,但却告诉我们,它们不仅是一块块冰冷的石头,不仅是一尊尊斧凿的雕像,它们是灵魂通向无限的入口,它让我们看到,那看不见的和无限的,而我们,若是能真的领悟其中的含义,便可跨越空间的维度,挣脱时间的桎梏,凿刻石头,抛光白镴,为自己造一座建筑。正如纪伯伦的颂歌,我们终要使我们的心成为教堂,灵魂成为祭坛,头脑成为牧师。

  宗教、神明、天堂、永恒之邦是否确如人们所想,我们不置可否,但有一点明白无误——这些宏伟的大教堂从建造之初便代表着谦卑与敬畏。

 

  Over the choir minute I hear the hour chant:

  Time's coral saint and the salt grief drown a foul sepulchre

  And a whirlpool drives the prayerwheel;

  Moonfall and sailing emperor, pale as their tideprint,

  Hear by death's accident the clocked and dashed-down spire

  Strike the sea hour through bellmetal.

  ——Dylan Thomas <It is the sinners' dust-tongued bell>

  在合唱圣诗的时刻,我听到时间的诵唱:

  时光珊瑚般的圣徒和咸涩的悲伤淹没污秽的坟墓,

  一股旋涡推动着祈祷轮;

  月落和航海的帝王,苍白如潮水的流痕,

  死亡的灾难旁,我听到俯冲而下的报时钟声

  透过塔顶的大钟敲响大海的时光。

  ——狄兰·托马斯《是罪人的尘埃之舌鼓动起钟声》

 

 

Chapter 1 

  雷声在Ealdor Abbey(埃尔多大教堂)的上空隆隆隆地响着,原本就坑洼泥泞的土地被暴雨浸泡后更加湿滑。厨房地板上大大小小的盆子和罐子里接满了雨水,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雨水总是有办法散发自己的味道——湿衣服、湿奶酪、湿麻布袋,甚至是屋檐、厚木板和墙壁,全都散发出一种潮湿的霉味,无一例外全都湿漉漉的。

  从窗户缝里呛进来的雨水浸湿了他们的毯子,Freya有些发烧,身子蜷成一团,尽量不挨着毯子被浸湿的部分,拼命往Merlin怀里钻,止不住发抖。

  自从七年前,他们被先后遗弃在大教堂门口的台阶上,Ealdor第一法师的厨房的阁楼,就成了这两个小家伙的卧室。虽然这间厨房更像是属于另一个主人Hunith的。

  他们俩都是贱民——和孤儿不同,孤儿只是丧失了父母,但他们依然会有亲人或者与父母相关的人,会收养他们,成为他们的监护人,并告诉他们关于他们父母、家族与血统的信息,但是贱民却无此待遇,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也没有人愿意收养他们,他们通常都被遗弃在教堂门口,在村子里被捡到后也会被送来教堂,他们自身就是个谜团,就像黑夜褪去后留下的影子——如此朦胧,如此形单影只。

  他们住在大教堂里,第一法师是他们的监护人,也是整个大教堂片区的最高掌权者。他们在成年以前通过劳动来偿还教堂养育他们的支出,偿还完毕后,便可以获得自由离开教堂;在此之前想要离开教堂,除了逃走外,只能通过两种方式——收养或者婚约。那些愿意收养他们或者与之结亲的家庭可以偿还他们的支出,并通过仪式让他们与那个家庭的血脉产生联系。虽然收养的事情非常少见,但是每年基本都有那么一两个十五六岁顶漂亮的的少男少女会因为婚约而离开教堂——他们中极少数是和贵族一起离开,毕竟,就平民家庭而言接受一个贱民也是不易的事情。在那之前,他们的姓氏就完全沿袭所有大教堂的这样一个不成文的传统:他们的工作就是他们的姓氏,比如一个织布工的姓氏为Weaver(威弗尔),厨师房里工作的就是Cook(库克),羊倌称为Shepherd(谢泼德),盖屋匠的帮工会叫Thatcher(撒切尔),银匠和铁匠的帮工就叫Smith(史密斯),另外还有猎人Hunter(亨特),石匠Mason(梅逊),木匠Sawyer(索耶),当然,在洗衣房(Laundry)工作的洗衣工自然就被称为Lavender(拉文戴尔),同时还有薰衣草的意思——尽管听起来是一个可爱的名字——却依然分毫无法遮掩他们血管里流动的耻辱。

  比起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者是一枚金币,Merlin更渴望的是学会识字写字——这是他最大的心愿,也是他唯一的心愿。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享受到这个权利。Hunith曾经给他讲过一个故事,很久之前,有一个天资聪颖的贱民,第一法师破格亲自教他学习,那个孩子学得很好,在法术上也很有天赋,但他一心想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他通过大教堂的历史记录和其他老师与帮工的记忆,最终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他的母亲也是一个贱民,他的父亲是一个贵族,最后,那个孩子杀死了自己的父亲,从此之后,大教堂便不再允许任何一个贱民学习了。

  但他向来就不是一个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尤其是他每天都要见到那么多住在大教堂的学徒——他们从Albion各处来这里就是为了学会读书写字,成为龙骑士——这就好像是住在这香甜四溢的厨房里,看着那金色的南瓜面包、奶油色的苹果汤,还有点缀着红色的樱桃馅饼,又有谁能忍住口水,肚子不会咕咕地叫起来?

  今天晚上打雷,Hunith从自己住的房间里又抱了一条毛毯来给他们,看到Freya发烧后,便叫来了医师Gaius,给她煮了杯草药茶。她睡下后Gaius没一会儿就走了,Hunith让Merlin先睡觉,她把厨房整理好就会离开。

  现在,厨房里只留下了一支蜡烛,Merlin能闻到炉子上的小锅里咕噜噜地煮着柑橘茶的味道,明早热一下就可以给Freya喝了。不过他不确定Freya的发抖是因为还没退烧还是因为打雷。

  淌着水走路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声音很大,也很着急,木门吱扭一声被推开,砰地撞到了墙壁上。

  Merlin立刻用拳头揉揉眼睛,趴在阁楼栏杆的阴影中偷偷看着楼下的动静。

  进来的是第一法师,他那身灰色长袍和袍褂都湿透了,还不停滴着水。两根又粗又黑的眉毛拧在一起,神情满是忧虑和焦躁。

  Hunith明显被吓了一跳,长柄杓差点掉到地上。

  “Hunith,我需要五百条面包。”第一法师开门见山地说。

  她没有回答,还愣在原地,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弄糊涂了。

  “Hunith,拜托了,来点儿面包。把那两个小家伙叫醒,开始做面包吧。把火烧旺点儿。看样子,你得烤一晚上面包了。”

  “第一法师,现在这般刮风又下雨的,难道还有客人要来?即便有桥,可马夫再有本事,也不一定能赶着马车趟过沼泽地。这样的暴风雨我见过好几次。要是今晚还真有人能冒着风雨过来……”

  “没有客人,Hunith,恐怕是这河水要泛滥。我会叫醒其他人帮忙,大概学徒们也要一起来帮忙。如果洪水泛滥……”

  “您认为会有洪水吗?”

  “我想我刚才已经说清楚了。”

  “大概八年前,也是这样,雨下了三天三夜。那会儿都没有出现洪水。”

  “Hunith,我觉得今晚恐怕难逃一劫。我们地处高地。到时候大家都会指望我们帮忙。”

  Merlin转头看着Freya,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Freya已经睡在了毯子中间,嘟囔着翻了个身,又卷走了盖着的毯子,依旧睡得很沉。于是Merlin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楼下。

  第一法师的声音有些粗哑,像是在克制自己不要咳嗽,透着些许不耐烦。“如果洪水泛滥,村子就会有危险,不仅是庄稼被毁,还会有更糟的!对,面包,快去做五百个面包,我们应该准备……”

  “五百个面包?”

  “对,我说‘五百个’。我真要感激神明,你没听错。”

  “用我们仓库里的材料来做五百个面包?可是……要是洪水没有泛滥,这该多浪费。”

  “Hunith!我现在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预感今晚,我们必须要对洪水有所准备。这事儿现在就好像角落里那口大锅,压在我心上沉甸甸的。我一直在等待它的到来。等着那些脚步声和警报。今晚肯定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很担心。”

  “那我给你倒点儿苹果酒吧,”Hunith有些担心,哆嗦着说道,“它能让你平静点儿。刚刚压了一批新摘的苹果,煮了才两星期不到。你喝点儿吧,振奋一下。你觉得今晚真的会发洪水吗?”

  第一法师猛然挺起背脊,大吼道:“你还不明白么?我要面包!最起码五百个!还要我请你来帮忙吗?还是要我自己动手和面?Hunith,你快点去烤面包!我不是来和你浪费时间,也不是来花力气说服你的。”

  Merlin觉得第一法师的声音比雷声还要恐怖——你可以真实感受到那种怒火的温度。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为Hunith感到难过,他知道被别人当着面大吼大叫,感觉有多糟糕。

  Freya突然坐了起来,抓着毯子捂住嘴巴,满眼恐惧。轰隆隆,又是一阵惊雷,连墙壁似乎都摇了摇。Freya有着某种对吵架特殊的敏感与恐惧。

  Hunith沉默了两秒,冷着脸说,“我知道了,第一法师,面包我会准备好的。今晚Freya生病了,Merlin还太小了,你最好能多找几个帮手。”

  这时,一阵大风吹开了厨房大门,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每走一步,靴子上的泥浆便溅得到处都是。他的头发、胡子、鼻子统统滴着水。从头到脚没一处干净地方。他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正靠着胸口。

  “Owen Hunter?发生了什么?你是掉进水沟了吗?”Hunith声音颤抖着说,这个训练有素的猎人居然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又在大晚上跑来了厨房,太出乎意料了。

  猎人Owen此时看上去和野人没什么两样,沾满泥巴的湿透的斗篷胡乱贴在身上;头发上缠着细枝和树叶,腰间别着一把罗马短剑。“第一法师,”他气喘吁吁地说,摸了下胡子,又压低了声音道:“墓地那边被洪水淹了,山体滑坡。”

  沉默。

  整个厨房里只剩下炉子上煮着的柑橘茶咕嘟咕嘟的声音。

  刺眼的闪电一道接一道,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紧跟而来的便是巨浪翻滚般的一阵阵雷声。

  Merlin透过梯子的隔断,偷偷往楼下看去。Freya想把他拉回来,不想他被看见,可Merlin把她推开了。

  第一法师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等着。Owen像是终于知道怎么说话了。

  Owen的一只手扶着额头,低头看着地板,说道:“低矮处的山坡已经垮掉了,一些墓穴被冲到了山下。到处都是散落的墓碑标记,还有许多……”他哽住了,话都说不全,“尸骨罐子都破了。它们都……我的上帝……它们……它们都是空的!里面只剩下些烂麻布……然后还有……还有——还有金指环。”

  Owen一只手放在切菜台上,另一只手里仍然攥着什么东西。“我正在废墟里找那些金指环,山突然就塌方了。我当时想……我想我大概是活不成了。我掉了下去。也不知道摔了多远,天色还没有那么暗,我应该是摔在一块石头上。然后一道闪电划过,我才发现……我竟然悬在半空中。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我居然掉在一大块尖利的石头上!可石头悬在半空中,下面什么都没有!居然没有东西托着它!我动弹不得,只好大声喊救命。又一道闪电划过,我看清了上面的山坡和一棵枯萎的橡树的根露了出来。除了那些橡树,还有破麻布条,旁边什么都没有。我跳过去,爬上了山,然后就到了这儿。”

  第一法师依然一言不发,表情古怪,像是尝了一口苦味的食物一样。他闭上眼睛,肩膀垮了下来,“今天晚上,你周围还有其他人吗?有谁看见你吗?”

  “只有我,”Owen伸出脏兮兮的手,摊开手掌,原来是几枚满是污泥的指环。“第一法师,尸骨罐子里怎么都没有骨头?怎么只留下金指环?今晚发生的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第一法师拿起指环,就着忽闪忽亮的烛台灯仔细端详。突然,他捏紧指环,怒气冲冲。

  “从现在开始到黎明前,还有许多活要干。现在关闭墓地,严禁任何人入内!牵两头驴子,拉一辆手推车,去收拾那些墓碑标记和尸骨罐子,再运到一个地方去。我待会儿告诉你运到哪里。我也会去帮忙。我不希望任何学徒发现你做的事情。这座教堂里的所有人,现在起,决不允许靠近那块区域!都听清楚了吗!对我说的话,还有问题吗?”

  “第一法师,没有问题了。现在这儿大风大雨的。我一个人干就可以了。您还是不要因为这些琐事,影响健康。告诉我该做些什么,我会照做。”

  “这雨连着下了好几天了,也折磨我们够久了。雨该停了。”第一法师举起手,像是要安抚一匹烈马,“现在。”

  不知是他刚才说的话,还是那个手势,又或者是两者一起发挥了作用——雨停了。刚刚雷声还从上千片瓦片上滚滚而来,狂风还从无数颤动的橡树的枝桠旁呼啸而过,配合着天空泼洒下来的雨水落在地面的撞击声,而现在——只剩下屋檐水槽里哗哗哗冲刷而下的水声,还有雨滴扑通扑通落在鹅卵石上的声音,橡树枝在微风中来回摇动,把叶片上的水珠抖落了下来。

  空气中弥散着一种疼痛,Merlin感觉自己的胸口就好像被点燃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般,从小一直以来在耳边萦绕的低语霎时间变得激昂。

  没错,是的,是的,魔法是真的,是真的。

  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知道,在他的人生中,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早已听说魔法的力量是何等强大。它可以呼风唤雨,驯服火焰,征服大海,治愈疾病,寻回我们所失去的,甚至是可以让人死而复生。

  现在Merlin知道这是真的了,那些传闻全是真的。空的尸骨罐子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些死者的尸骨已经恢复成活生生的人,尸体得以复活——他们又重生了。那些复活的人是在何时离开Ealdor,是一个无人知晓的谜。而Merlin迫切地想要去那片禁忌之地一探究竟——去亲眼看一看那些漂浮着的石头,搜集那些藏在烂泥里的指环。

  是的,Albion之子,这是真的。

  他第一次把魔法在他耳边的低语声和其他的声音分辨出来,它们一直在他耳边说,魔法真的存在。Merlin内心一阵激动,他的内心充满了让人眼花缭乱的思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就在那一刻,第一法师转过头,往梯子上方看过来,他们的眼神相遇了。

  Merlin一眨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重要的并不是一个堪堪度过了第七个赐名日的小孩子怎么能理解一个老于世故又厌倦尘世的第一法师在想些什么,甚至不是那些被冲走的墓碑标记、空空如也的尸骨罐子、指环还有破麻布条,真正重要的是——这一刻,才是他这一整个晚上一直害怕的时刻。他害怕的,是这个小孩子——一个Ealdor的贱民知道了今晚发生的一切。

  那是一个永远改变他的时刻。

  这时,Hunith和Owen也知道了第一法师发现了Merlin。

  “Oh,God!我要拿笤帚抽你,你这个无礼的孩子!”Hunith说完,便大步往梯子走来,Merlin立刻爬了下去,Hunith一把抓住Merlin那瘦得皮包骨的胳臂,力道一点也不轻。“你就是这么偷听的吗?像只该死的小老鼠,不,大老鼠还差不多,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就想着那点奶酪!说!是不是又想偷吃奶酪!”

  Hunith还从来没有这么对他说过话,现在她的手就像箍子一样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但Merlin此时对此并不在意。“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Merlin紧紧盯着第一法师,完全无视了Owen和Hunith,“如果你让我成为学徒,我就不告诉任何人。我只想做学徒!”

  啪!他的脸上立刻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楚从他的脸上蔓延开来。这是Hunith第一次真的动手打他,她气得浑身发抖,另一只手还死死地抓着他的胳膊。“你这个小混蛋!你这是在威胁第一法师吗?他会把你赶出村子的!你会饿死的,我的小乌鸦!你经历过真正的饥饿吗?你绝对不会想要亲身体会那种感受的!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家伙,太自私了……”

  Merlin没有看着她,他的眼睛还紧紧盯着第一法师。

  “让他去吧,Hunith,你说什么都没用。”第一法师的双眼闪烁着心底的怒火,他凝视着Merlin的眼睛,“只要我还是Ealdor的第一法师,你就休想学识字!你还没搞清楚你在这里的立场。”他眯起眼睛,“就今晚,做五百个面包。食物可以让你分心。”说完他就起身离开,然而,走到一半他又停了下来,转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Merlin一眼,眼神中透出几分严厉与胁迫,“即便你告诉别人,大家也不会相信你的故事。”暴风雨早已停下,他走出厨房,满头的银丝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Owen嘴里叼着一根小树枝,扬了扬手作为警告,Merlin吓得缩了一下,但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手,看了Merlin一眼——像是在警告他,要是胆敢告诉别人一个字,就一定会抽他。然后他便跟着第一法师离开了厨房。Merlin不在意被抽几下,他早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滋味。

  他抬起头,Hunith偷偷别过脸去抹去了眼泪,接着便对他下达了准备面粉的指令。她一整晚都没让Merlin和后面被Owen拽过来帮忙的Will睡觉。黎明到来前,因为要赶出五百个面包,两个孩子不是揉面,就是拍面,肩膀和手指一阵阵抽痛。

  可是第二天早上,Merlin没觉得特别累,他依然感到激动、亢奋。他在给第一法师房间里送饭的时候,一枚指环静静卧在桌子底下,其余指环还都在桌面上的盒子里装着,Merlin捡起指环,没有交给第一法师,而是紧紧攥在手心。他把指环绑在一根结实的绳子上,套在脖子上,藏在衣服下面。

  之后,Merlin再没有把那指环拿下来过。

  

  八年过去了。

  第一法师和Merlin都遵守各自的诺言。不论是那些漂浮的石头,还是Merlin和Freya在山坡上发现的凹室,抑或是墓地里的指环,Merlin都没有向其他任何人透露半个字。此刻,屋外的风雨又让Merlin想起了数年前的那一场暴风雨。这次,他没有和Freya躺在阁楼上睡觉,而是坐在地板上,尽可能往壁炉那儿靠,这样可以更暖和舒服点儿。

  雷声阵阵,大教堂的地板被震得摇摇晃晃,甚至厚石墙也随着雷声隆隆作响。雨不停从屋顶上几块松动的瓦板上落下来,砰地一声打落在垫子上,这一切都让Merlin保持着清醒。他感到一种焦虑,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他不知道。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指环,不知道应该是抓起几只罐子去接雨水,任凭雨滴打在罐子底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还是用毯子将耳朵捂得严严实实,屏蔽掉外界的一切声音。他完全不知道哪一个选择会更糟糕。

  黑暗中,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猛地撞到了大门上。

  “Merlin!”Freya在阁楼上小小地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一瞬间,Merlin又想起猎人Owen冲了进来,带着山崩的消息。Merlin立刻起身,却因为动作太快,脑袋一下子撞到了桌上的搁板,头顶蹭破了点皮。

  “嘭”——声音很响,就像是Kanen在用力推动装满豆子的大桶。Merlin听到门外有人在低声说话,还骂骂咧咧的,很有可能是两个学徒。有些晚上,学徒们会从房里偷偷溜出来,在外面游荡,但很少有人敢闯进第一法师的私人厨房。

  Merlin转头示意阁楼上栏杆旁的Freya往后退到阴影里,他没来得及穿上靴子,便赤脚走了过去,从墙上的宽扁的铁钩子上拿起一只平底锅。Hunith教过他,对付那些来厨房偷吃的人,只要拿着这口锅,往他们头上重重敲下去,就足以吓跑他们了。

  “我们到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别紧张,小伙子。让我看看。嗯,还在流血。我来看看厨房是不是开着。”

  门把手“嘎啦嘎啦”摇晃起来。

  “门锁上了。要是我继续呆在这儿,就没法再过河了……让我看看我能不能打开它。”一把匕首从两扇门的门缝中探了进来,一点一点撬动门闩,Merlin吓了一跳。学徒们不可能会带着匕首啊!

  “好了,就这样……哦,该死的,这门闩怎么这么重。对不起,小伙子。你大概要在这儿等着流血至死了。教堂里的帮工要是在门口看到一具尸体,大概也挺乐意的,反正比看到贱民好。但是现在该怎么办呢?好吧,我试试看敲门吧。”

  Merlin两手紧紧抓住平底锅的长柄,正在犹豫是否要开门。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他更紧张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屋里有人在吗?我这儿有个人受伤了。有人吗?”

  Merlin咬了咬嘴唇,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从后门溜出去找其他人来帮忙。但是Freya还在阁楼上,他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万一他们闯进来呢?

  外面还有“砰砰”的撞击声,Merlin怀疑那是马刺碰在一起的叮当声。不过,有谁会戴着马刺呢?很少有士兵买得起马,不过,骑士应该可以。至少他们和贵族是能买得起的。

  应该去找第一法师吗?不论是骑士还是龙骑士,向来都是第一法师亲自接待的。龙骑士通常来得更多一点,他们都不是一般的骑士——骑士是国王或者领主册封的,但是龙骑士是在教堂里接受册封和洗礼,他们都会使用魔法,而且并不限制性别,而第一法师就是从龙骑士中选出的“驭龙者”,他们把自己和大教堂绑在一起,终身不会踏出大教堂一步,他们往往德高望重,法力超强。但是,如果他真的去找第一法师,这仍不能让现在复杂的情境变得简单。不论他怎么做,到头来都会是一顿臭骂:如果他让他们进来,他恐怕会骂他:“你在想什么,Merlin!谁准许两个粗人在深夜进入厨房?”但如果他不开门,也许又会骂他:“你脑袋坏掉了吗,Merlin!难道你要任凭一个人在Ealdor大教堂的门廊上流血而亡?”

  这么看来,Merlin觉得他只有一条路了。他怎么可以让一个人就这么死去呢?要是这个人是个骑士呢?如果国王的骑士死去,国王难道不会大发雷霆吗?更何况他早就听闻国王的残暴冷酷。可是为什么会有两个骑士在Ealdor游荡呢?晚上,大门总是被锁上,他们肯定是从后面溜进来的,应该没有从村子里借道。这是为什么呢?如果有人帮了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吗?比如几枚金币?还是说会有更好的?

  Merlin决定了。

  他把长柄锅放到桌子上,抬起门闩,推开大门——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把Merlin撞了个满怀,直接摔倒在地上。

  “Oh!God!”那个人喘着粗气,侧开身子,免得压到Merlin。他已经浑身湿透,全身上下都在滴水,闻上去一股猪圈的味道,头发和胡须被水沾湿全部贴在脸上,在黑夜里完全看不清他的模样。门外又是“砰”地一声,有个尸体般的家伙倒在了地上,Merlin看到那个人的脸上正有鲜亮的红色液体流下来。

  “小家伙,你吓了我一跳。这么风风火火的,可是会吓到别人的。”他站稳后,又迅速抓住Merlin的胳膊,扶他起来,非常绅士。他抹了下嘴巴,发出一阵难听的声响,便转过身走到门外,双手从那个人的胳膊下穿过,抬起他的身体,一路把他拖进厨房。他在忙活的时候,Merlin看到他腰间别着一把剑。这可是一把好剑,剑柄在微弱的壁炉火光下闪烁着光芒。上面还有个标志——一只张牙舞爪的龙。

  “你是龙骑士!”Merlin压低声音说道。

  他猛然抬起头,看着Merlin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剑,它……好吧,你知道,我听别人说过……”

  “小伙子挺聪明啊。脑子转得够快。帮我把他拖到那边的垫子上去。你抓住他的腿。”

  Merlin照他的要求,帮着把门外受伤的那个男人搬进了厨房,将他安顿在草垫上。受伤的男人比Merlin一开始想的要更年轻一些,脸色苍白,胡子剃得很干净,金色的头发上还滴着水。

  Merlin蹲下来,仔细观察他。“我可以帮忙,”顿了顿又说道:“帮我把那盏烛台拿来。就在那儿。”他迫不及待想要施展自己的护理才能。两年前的冬天,教堂里的人都因为高烧纷纷病倒,他就是在那会儿从Gaius那里学到了许多医护知识。骑士把蜡烛拿了过来。

  受伤的这个最多十八九岁的样子——是个男人了,但还很年轻,感觉不应该超过二十岁。脖子后面发根处被剃得短短的。身材比Kanen还要健壮——Kanen是铁匠的助手,特别喜欢折磨Merlin。

  “他是你的护卫吗?”Merlin问道。“我们最好把他抬过去,离火炉近一些。他身体冰凉。我很快就能生个火。”

  “护卫?哦,他是……他可是个好孩子。不是我的护卫。他父亲是个好人。小伙子,你几岁了?十八岁有了吗?”

  “我十五岁了。我觉得至少有十五岁吧。我是个贱民。”

  “你十五岁?我可不信。你的个子看上去够高了,几年前就可以在五月柱下跳舞了。”

  “希望今年我可以去吧,如果第一法师允许的话。我快十六岁了,他应该会同意的。”

  年轻人的眉毛那儿有一道伤口正在流血。Merlin拿了块布,紧紧压住伤口。伤口比较深,要花点儿时间才能止血。他抬头瞥了一眼阁楼,内心窃窃地希望Freya会缩在上面往下看,可现在上面连个人影都没有。估计Freya还在阁楼上发抖,不过他还不想把这里有个女孩子的事情暴露出来。漂亮的女孩很容易遇到危险,Hunith提醒过他。

  “我一直喜欢来Ealdor过圣灵降临节。那一天总会有很多的收获。”

  “你说的是骑士比武还是集市?”

  “对,没错,是骑士比武。当然不会是那种把人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把戏啦。我郑重地向你道歉,刚才撞到你了,实在抱歉。Oh!God!看这伤口,太严重了!”骑士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让Merlin的内心突然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不是那种学徒和贵族看着他的眼神。骑士接着说:“他骑着匹小马,直愣愣地朝着橡树撞了上去。小伙子,这儿的树林太密了,天色昏暗,还刮风下雨的,太糟糕了!感谢上帝,我们都还活着。我再去拿块布,把你手上的这个给绞干。在这儿等着。”

  Merlin跪在虚弱的年轻人身旁,身体里内脏都扭到了一起,便更加用力地压住伤口。转过头,看到骑士走到叉着的烤猪那边,割下一条猪腿,塞进别在腰间的皮袋子里,然后又往里头塞了三个奶油卷和一整个蛋奶浆馅饼。

  “这些都是第一法师明天的晚餐。”Merlin有些害怕,便压低声音,他知道Hunith又该生气了。“这野猪还没烤好呢!”

  “来了,给你一块布!”骑士他抓起一张细麻布餐巾,舔了舔手指,急匆匆跑了过来,把餐布交给Merlin,换走他手中的那一块。

  “这可是第一法师的餐巾啊!”

  “一个小伙子的命在这里就这么不值钱吗?我们必须把血止住。现在,你把手放在这儿,牢牢摁住。麻布的止血效果要好一些。”他抓过Merlin的手腕,教他把手摁在流血的伤口上。

  “不是这么做的!”Merlin又急又气地说道,“你来按着它。我先去拿些东西。我能把他治好。”说完,他就跑到长凳子那儿,抓了几块干净的布巾,又从炉子上提了一壶热水,取了一枝菘蓝。这时,他又看到那个骑士抓了两三只馅饼,几串葡萄,一小桶糖浆,一股脑儿全部塞进他的皮背包。

  “你在干什么?”

  “嗯?拿些吃的呀,小伙子。我会在那边的斗篷上放上一小包钱的。”他指了指炉火说道。

  “Hunith会生气的。”Merlin一边小声抱怨,一边把药品摆在年轻人的脑袋旁边。他先把布巾放在热水里浸了浸,绞干后,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年轻人没有因疼痛而畏缩,他的身体一动也不动,但是眼珠在眼皮子底下动来动去。接着,他的身体开始颤抖。Merlin抓住他的手。

  “他太冷了。他的斗篷呢?”Merlin又倒了些热水,绞干布巾,又擦了擦他的脸,然后把布巾揉成一团,压在眉毛的伤口那儿。要是Freya下来了的话,还可以帮忙把菘蓝捣碎,可现在Merlin只好自己来做。

  骑士走到Merlin的身后,长长的影子盖住了他。Merlin便转过头,望着他。

  骑士点点头。“是菘蓝吗?你同时在医生和厨子手下做学徒吗?菘蓝还是挺有用的植物。你可真是个好孩子。照顾好他,让他好起来吧。三天以后,我会回来接他。如果可以的话,把他藏起来。”

  Merlin害怕了,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害怕。

  “你说什么?你不会……你不会丢下他的……”

  “小伙子,这一路上, Aesctir的治安官Aredian一直在跟踪我们,我得去甩掉他们。龙骑士在这里,特别是这百里区,很危险。”骑士快步走向大门,雨不停打在门廊上。“你要确保他的安全。如果Aredian过来,你得尽全力把他藏起来。现在,他的命就在你的手上了。我相信你。”

  “不!他不可以留在这儿。我只是个帮工,我没有办法……”

  “小伙子,尽你所能吧。你可以做得很好。我相信你。”他握紧剑柄,一头冲进瓢泼大雨中,消失了。

  Merlin走上阁楼,Freya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紧紧抱着毯子,微微发抖。

  Freya胆子太小了,一只小耗子都能把她吓哭,Kanen总是对这种无聊的玩笑乐此不疲,于是Merlin就以牙还牙,往Kanen的脸和头发抹上菘蓝,留下了非常明显的蓝色印记,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消退。菘蓝还算是一种很有用的植物,可不光是用来愈合伤口的。刚才那一幕,Merlin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Freya此刻只是紧张地盯着他,一声不吭。

  “帮帮我吧,Freya,”Merlin终于说,然而Freya纹丝不动,于是Merlin继续恳求道:“有人受伤了,我们必须把他藏起来。Freya,你看,那边地板上躺着一个骑士。好吧,严格说来也不算是。但是他的同伴可是一个龙骑士啊。快看,他受伤了。”

  “Merlin,等Hunith来再说吧,”Freya眨着眼睛,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至少等到明天早上吧。”

  “不,Freya!等不到早上了!我们必须把他藏起来。Aesctir的治安官正在搜捕他。雨现在很急,所以外面没有地方可以藏他。帮我把他抬上来,Freya。Hunith一般不会爬上梯子,所以最好把他藏在这里。Freya,求求你了!”

  Freya动摇了,推开毯子,跪坐起身,爬了两步来到栏杆边,向下面望去。看到下面躺着一个浑身湿透奄奄一息的家伙,她低声惊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到了脚跟上,一阵颤栗。“他、他不会是死了吧?”她声音颤抖地说。

  “如果你再不帮我,我看他真的会死。”

  “可是你又不是Gaius!”

  “但Gaius教过我应该怎么做。”Merlin俯身拉住她的胳膊,“快,快来帮我把他弄到梯子上来,求你了。”

  “爬上梯子?他?和我们一起待在阁楼上?不,我觉得这根本不是个好主意。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他从哪里来。”Freya的眼睛瞪得圆圆地。

  “我想他应该是个护卫或者预备骑士。带他过来的那个骑士说,他撞到了树枝,眉毛这儿划了一道口子。不过我已经用菘蓝替他止血了。看到没?我的手指全都染成了蓝色。我想把他抬起来,但是他太重了,我一个人抬不起来。”

  “你难道忘记了Hunith说晚上绝对不能允许任何陌生人进来!我们还是应该告诉Hunith。”

  Merlin摇摇头。“恐怕Hunith会立马报告第一法师。那个骑士说,这个人要是被抓住的话,就有生命危险。他保证,三天之后会来接他的,还会给我们奖励。明天早上,他可能就醒过来了。那时候我们再多问一些就是。难道你能昧着良心,对他不闻不问吗?”

  见Freya仍抓着栏杆,抵抗他的拉扯,Merlin咬了下嘴唇,放开她的胳膊说:“那么我现在郑重地向你说明现在的情况。如果你继续赖在这里不帮他,躺在那的那个人,就会是一具尸体。想一想,你是不是愿意和一具尸体在一个房间呆一晚上。如果你听明白了,现在就去帮我准备一壶热水。我会想办法让你明天好好睡一觉的,相信我。”

  “我帮你就是了,你为什么非要那么说,太吓人了。”Freya站了起来,小声嘟囔着,一双手绞来绞去,又越过栏杆看着那个人,然后对Merlin说:“可是,Merlin,我们睡在上面。我们没法……你知道……他是个男的,我没法让他也睡在上面。”

  “上帝,别告诉我你把我当成你姐姐了!”

  “不,你是我哥哥,这不一样!”

  地板上传来一阵响动,紧跟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醒了。”Freya尖叫起来。

  Merlin赶紧冲到梯子边,急忙爬下去。那个护卫吃力地站了起来,身体还有些摇摇晃晃,往后退了几步后,又撞到了搁板桌上。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发现上面盖着块纱布。

  “你受伤了,”Merlin走到灯光下,“被树枝刮伤的。”

  护卫听到他的声音后,身体僵住了,眼里透出一丝恐慌。Merlin便站住了,紧张地吞咽了下。他瞪着Merlin,眼里憎恶的神情不加任何掩饰,好像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如此不幸。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好让自己站稳。

  Merlin咬了咬嘴唇,干巴巴地说道:“你安全了,先生。”

  护卫颤抖着,好像他的膝盖无法再支撑自己。他环视厨房一周,烛光照在他脸上,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五官显现了出来。干透了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可头发依旧乱七八糟。

  “我在哪儿?这儿是大教堂吗?”

  “是Ealdor大教堂,先生。”

  护卫点了点头,没一会儿,脸部又扭曲起来,猛地弯下了腰。Merlin上前扶住他,就在这时,他犯恶心,吐得两个人身上都是。一个趔趄,他又摔倒在地板上,吐得更加厉害。声音又大,味道又难闻,Merlin不得不转过脸,自己都被熏得差点要吐出来。

  Freya爬下梯子,蹙着眉头,惊慌失措的。

  “给他喝点水。”Merlin跪在他身边,Freya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就轻轻地走到水壶边。

  豆大的汗珠从护卫的脸上滑落,他的身体不断在抽搐。Merlin扯了一块布巾,擦去留在他下巴上的呕吐物。“你浑身发冷。”

  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胡乱地摇摇头,喃喃自语道:“Ealdor。”用袖子抹了下嘴巴后,他一动不动地盯着Merlin,一脸的不信任,“你还告诉谁了?”

  “什么意思?”

  “我在这儿的事情,你还告诉谁了?你们两个都是贱民,不是吗?我再问你一遍,你还告诉谁了?”

  Merlin内心蹿起一股无名之火,心想,你的那位朋友可比你贴心多了。“是的,我是贱民。就好像今晚救你的不是贱民一样!我生来就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先生!今晚是我救了你,我干嘛还要冒这个险,去告诉第一法师你在这儿?你的朋友说,他三天内就会来接你。所以我们会把你藏起来。”

  “什么朋友?”

  “就是那个把你带到这儿来的人,是个龙骑士。”

  年轻的护卫眨了眨眼,冷冷地看着他:“他叫什么名字?”

  “他没告诉我。”

  “当然,”护卫顿了顿,“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叫什么。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如果没有,那我就告诉你,我很有钱。我在Ealdor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能……你能把我藏在这儿吗?决不能让第一法师知道这件事情。如果我逃过搜捕,一定会给你一笔不菲的奖励。”

  Freya走上前,哆嗦着递给他一把水壶。他从她手里接过水壶,往嘴里大口大口灌水,呼吸声很重。

  喝完一大罐水以后,他抹了下嘴巴,又弯下了身。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冷,他的身体不停地在抽搐。“我再说一遍,”他压低了声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里。”

  “要保守这个秘密太难了。”Merlin看着他的眼睛说,“什么都逃不过Hunith的眼睛。其他帮厨也会发现你的。如果你想要我……”

  “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他的嘴角也扭曲了起来,看着有些残忍,他的眼睛透出凶狠,这是Merlin从没有见过的,“我向你再次保证,你会得到一笔极为丰厚的奖赏。”

  “先生,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

  “我当然明白。你是贱民,如果你帮我藏起来,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教堂会将你驱逐出门,再也不能干活,收养你的人尽管可怜你,最终也会丢下你。你想要的,你不配拥有。你渴望的比你生来所拥有的更多,你只能用足够的钱才能得到它。你也只能拿钱。我可以理解。我的承诺也不是空洞的。我会感谢你的,因为我绝对信守承诺。如果你帮助我,你就可以获得一笔奖赏,我也很乐意付给你。这一笔奖赏,我是不会吝啬的。我说明白了吗?别假装可怜我。也别费尽心思想其他原因来粉饰你那些自私的理由。我很了解。大家都坦诚点儿。”

  Merlin看着他的表情,努力平息立刻把他揍一顿的冲动。可他说得没错。他确实想要这一份奖赏……不,准确地来说,他期望能获得一笔奖赏。双方都心照不宣。他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我们明白,先生。”Merlin把攥紧的拳头放松,站起来,抓着他的胳膊想扶他起来。

  “不要碰我!”护卫嘟囔着挣开他,自己站了起来,像一只刚出生的小马驹一样,颤颤巍巍地站不稳。捋了下头发,环视了一圈厨房,略显犹豫地说道:“哪里……我要藏在哪里?”

  “你自己可以爬到阁楼上去吗?”Merlin扬起脑袋,自知有些无礼,但他毫不在乎,“还是你想继续对着我吐?”

 

Note

  所有人在大教堂里学习是为了成为Dragonlord,也可称为驭龙者,传说在很久之前,Albion这片土地是由巨龙所统治,它们拥有着古老的智慧与强大的力量。Avalon居住着的精灵王和巨龙关系友好,他们就是最初的驭龙者。随着罗马的侵略与扩张,土地被瓜分,财富被掠夺,巨龙也已离去。但是驭龙者留下了,并有越来越多心怀赤诚之人加入他们。驭龙者进而可以成为knight-dragonlord,即驭龙骑士,然而我们更愿意谦卑地称为knight of Dragon,即龙骑士,表示自己是龙的骑士,代替龙来守卫这片土地,顺应Albion的意志。能学习掌握基础力量并完成大教堂的考核的学徒,便可以称为驭龙者学徒,如果能够驾驭魔法,并具有高尚的品质,便会有另一种考核,通过后大教堂会为他们准备一件龙鳞银甲,由大教堂所储存的龙鳞与白银一同打造;而龙骑士中,那些天赋异禀身负重任的驭龙者,便可成为Alderdragonlord驭龙者之首——第一驭龙者,那些大教堂之外的人将他们称为第一法师,而他们也往往以此自称。

  从未跟随驭龙者学习的人是不会知道这些称呼的含义的,但是,我们自己必须要知道,我们不能驾驭龙,也不可能驾驭龙,我们真正的使命是代替龙,保存这片土地的智慧与文明,为追求光明与正义的虔诚者指引道路,为我们所爱的大地而战。

  —— Taliesin of Ealdor Abbey

 

TBC

 

原剧中不常用的人名地名:

Ealdor:埃尔多(Merlin的家乡)

Taliesin:塔里艾森,塔利辛(原剧中在水晶洞门口遇到的巫师)

Kanen:卡南(抢劫Hunith村子的人)

Aesctir:埃塞特尔(Ealdor附近的山脉)

Aredian:阿德里安(巫师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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