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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Arthur见Merlin一直没有回答，抬起头，刚好对上Merlin望着他的眼。近在咫尺，却觉得他的眼神那么遥远。
Merlin一对上Arthur的眼睛就垂下了眼。
Arthur不知道要怎么去理解Merlin 的眼神，他感觉Merlin望着他，却似乎通过他望着别的什么。
Merlin低下头，回避Arthur的眼神，他不知道现在要想什么才能不让自己崩溃，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能让自己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他突然对Arthur感到恐惧，他甚至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还是让他回到孤寂的一个人的千年时光吧，这样起码不会再失去一次，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把破碎的灵魂再一次拼凑起来了。这让Merlin不安起来，感觉焦虑和寒冷像电流从他脖子后面扩散到他的脊椎和四肢。
Arthur刚低下头去缠绷带，Merlin的手就放在他手上。
“我来吧，Arthur。”Merlin触到他冰冷的，冻的发肿的双手，突然想起Arthur在Camelot时总是揉着他头发的温暖的手掌，突然鼻子一酸；但是他不能哭，他现在不能哭，他不能让Arthur看到他的崩溃。
这都是我的错。Merlin在心中一遍遍地大喊。
Arthur不知道要如何理解Merlin的举动，他忽明忽暗的神情让Arthur感到惊慌，是我让他失望了吗？
Arthur看Merlin停留在他手上的手，似乎是执意要从他手中拿过绷带的意思，便把绑带卷放在他手中。很显然，他根本不知道那是Merlin僵硬住的反应。
Arthur以为，他的机灵的Merlin，不可能会有无法应对会僵硬的状态，哪怕是犯傻——至少不会僵硬。
Arthur站起身，拿着冰桶和急救箱走向吧台。我已经不是国王了，也不是王子，没有冠冕、权杖、甚至是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骑士们，甚至都失去了自己的剑，他以为他见到Merlin后会先给他一个长久的拥抱，告诉他“我回来了。”但他根本想不到会是今天这幅场景。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还不如一个普通人，没有朋友，只有各种追逐他的人。这么狼狈的样子，甚至比那年Camelot被攻陷时还要惨，至少那时他还有自己的骑士和信任他的人民，至少那时Merlin还是全心全意地对他坚信不疑，可是现在……我让他失望了吧……
Arthur的脚步声在吧台那边停留了一下，就向另一个方向渐渐变小，直到完全听不见，Merlin才终于蜷缩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泪水无法自控，他感觉自己终于奔溃了。
永生就意味着永死，因为永生的人都是唯有成为尸体才能容忍永生。
Merlin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要带回Arthur，或者去他身边。他走遍世界去寻求复活或者穿越时空的法术，甚至不惜去信奉各种宗教，尝试各种滑稽或危险的事情。可是所有尝试的结局都是再把希望粉碎一次。
Merlin不是没有崩溃过。
那一次，他甚至差点为了某一个起死回生的咒语杀了人，虽然那人是将死的肺痨病人，并且生病前作恶多端，但Merlin还是没有提前结束他的生命，因为Merlin知道，Arthur绝不会希望自己的生命建立在他人的死亡之上，他不能做和Uther类似的事情。
只是那天，在走出那人房间的一刻，Merlin突然看见世界一片黑暗。
他倚着墙慢慢滑下去，倒在肺病肆虐的贫民区泥泞的地面。人们以为他死了，他睁着眼睛，却一眨不眨，躺倒在地上。Merlin记不清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一切都那么模糊。他被人们丢到了路边的树林里，一方面想有钱人经过或许能救他，另一方面是他们穷得已经无法再承担多一笔葬礼的开销，Merlin知道，那些人没有做错什么。Merlin找回意识的时候，兔子已经开始吃他手边的青草。这就是他上一次崩溃的经过。
Merlin知道，他的灵魂、信仰、甚至五脏六腑都已经破碎了，他唯有克制自己的感情，才能勉强把自己拼凑出来，用冷漠的胶水将它们粘合起来。他感觉自己的承受能力就像一个浸满了水的海绵，盛满了水的杯子——再多哪怕是一滴情感，都会溢出来。
Merlin不受控制地脑海中闪回着画面。Camelot、这一千年发生的事情，画面毫无次序地堆叠着快速重现，每一个画面都是充盈的感情；一个画面刚把他拉回Camelot帮Arthur穿铠甲的时候，那是场沉重的比武；Merlin还没来得及感伤，接着就是他在狂风暴雨中再一次实验失败，他呼喊着Arthur直到他喉咙再也发不出声来；可是还没来得及痛苦，画面又跳向他告诉Morgana德鲁伊的暂住地……悲伤、剧痛、懊悔、愧疚，兢兢业业毫不疲惫地，折磨着Merlin，一遍又一遍，他没有力气抗拒。
Arthur在厨房煎蛋的时候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起初他以为是地震了，接着连他的煎蛋都晃动起来，他迅速关了火，跑向Merlin。
“Merlin！”Arthur大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本能的感觉是要确保Merlin的安全。
“Arthur！”Merlin 被Arthur的吼声惊醒，从沙发上跳了起来。Merlin的力量就像控制不住般，金色占据了他的瞳孔，就好像他的眼睛本就是金色的一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辉，Arthur从没见过这样的Merlin——包括Merlin好像心智被夺走的表情与面孔。
Merlin想跑向Arthur却被桌子拌到，一个趔趄，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着地的时候，Arthur箭步冲过去，接住了Merlin。Arthur抱着Merlin，他甚至没办法让自己不抱住他。
“是Arthur吗？”Merlin的声音和呼吸都一样短促，他热切、满含希望、也饱含绝望的眼，让Arthur喉头上下动着。
“我是Arthur。”
“是Arthur吗？”Merlin伸手摸着Arthur的脸，是的，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幻象不是梦境。
“是的，我是Arthur。”Arthur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鱼线缠住，越勒越紧，就像要把鲜活的血肉勒到变成碎片为止。
“真的是Arthur？”Merlin本就挂着泪水的脸上泪水突然更加汹涌。
“是的，我是Arthur，Merlin。”Arthur不敢在Merlin面前暴露出自己任何一点脆弱，他希望Merlin眼中的是是可以依靠的。所以，即便这样回答是非常艰难的事情——面对Merlin的眼睛，让他确定他已经回来这件事情，真的太过于艰难。
“你真的 …”
“Merlin，不要再问了，我是Arthur，我是Arthur Pendragon，Merlin。”Arthur摸了摸Merlin 的脸颊，把他的头用力按在胸口，紧紧拥在怀中，Merlin也用最大的力气抱住Arthur，双手紧紧抓着Arthur的外套，就像要把它撕裂一样。“你可以听到我的心跳，Merlin，我活着，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地面的晃动慢慢平静了下来，Arthur感觉Merlin 的呼吸渐渐均匀了起来。他想起他问Merlin的问题，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想他现在有了答案——那是他们根本无法承受的苦难。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