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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The Omen of Avalon 阿瓦隆的厄兆

Chapter 28

　　自从在地道里见到Cedric后，Merlin就一直在担心Balinor的安全，被Cedric引向Aesctir山遭遇埋伏，以及知道王太后在周边布下的人马，层出不穷的情况都让这种担忧不断加剧。现在看到Balinor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的面前，Merlin长舒一口气，激动地跑过去抱住了他。Balinor的脸上满是泥泞，眼睛因为连续的熬夜而显得红肿，但依旧坚毅有神，胡子上还沾着Hunith所做面包的碎屑。

　　他“嘘”地将Merlin推开，似乎对他的亲密举动显得很不耐烦，但是看向他的眼神透露着柔和、温暖。

　　“够了，小伙子，你再这样要把我勒得断气了。你以为我会在途中意外身亡？但我才不是那样大意的人。我成功躲过了王太后布下的大网。昨天，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得不找地方躲着，等到晚上才行动，趁着天色暗，他们又浑身湿透，我才能不被发现。第一法师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表现得很好，那我想你还是从我这儿学到了点东西的。”

　　Merlin重重拍了拍他的上臂，抱起胳膊扬了扬眉。“我想你可以得意一下，毕竟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你这儿学到的。你去了哪里？”

　　“就在周围，”他回答道，“这一路很艰难。外面世界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已经全部和第一法师说了，刚才也已经得到了验证。我们马上又要分别了，不过至少你现在已经对自己的实力有所了解。”

　　Merlin回头看向第一法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应该已经注意到我刚刚和Gwynedd的王储在谈话，”第一法师说道，“他的骑士带来一个坏消息。过去的两周之内，已经有两座大教堂沦陷了，都是被火烧毁的。”

　　燃烧的大教堂。那些诅咒般的幻觉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Merlin吞咽了下，震惊地看着他。“哪两座？”他低声问道。

　　“一座在Andrel的领地，叫作Dorset大教堂。还有一座是西边的Isgaard大教堂。”

　　“Isgaard！”Merlin倒吸一口冷气。“那是Guinevere的……”

　　“没错，”第一法师说道，“Elegast Wyllt如今正在北方作战，对付Andrel伯爵，所以王太后才会在这里为所欲为。今晚Balinor将会带着Guinevere他们去Eofham荒原。那样在明早Morgause来要人的时候，他们就占上风了。”

　　不安与忧虑在他的心头急速膨胀。Merlin回过头，困惑地看向第一法师说道：“我想去。你说过让我带他们逃走的。”

　　他摇摇头说道：“我需要你在这里，孩子。”

　　“但是我有水晶，”Merlin固执地说道，“Balinor却没有，也不能使用它。你们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

　　“Balinor还没有告诉我，他也不用告诉我。他是唯一知道要去哪里的人，这也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当王太后问起的时候，我就可以坦诚地说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是最好的选择，Merlin，”Balinor拍了拍Merlin的肩膀。“第一法师需要你在这里。”

　　Merlin咬着嘴唇，感到绝望而难过。

　　他不能亲自送Arthur离开Ealdor了。一想到Arthur要离开Ealdor，而自己不在他身边，Merlin就感到一阵绝望。在Arthur离开之前他必须要再见他一面，如果他连一句道别都没有就这样离开，那会是多么令人难以忍受！自从他们在苹果园不欢而散之后，见到他就让Merlin倍感痛苦，但如果再也见不到他，那就更加难以忍受了！他之前在走廊听到了，第一法师并不欢迎他，不让他再来Ealdor，更何况在他们离开之后还要面对重重危险。这次离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Merlin又一次看向第一法师，后者缓缓地坐到椅子上，脸上流露出病痛折磨的痛苦神色。Merlin注意到第一法师的病情似乎越来越严重了。“您病了。”他轻声说道。

　　第一法师紧紧地闭上双眼，压抑着体内的病痛。“不是生病，Merlin。我正在慢慢死去，所以我才需要你留在这里。”

　　Merlin仿佛被第一法师狠狠地在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怔怔地说道：“但是您不会死。”

　　“噢，我年纪已经大了，知道自己的生命还有多久结束。我可能不会马上就死去，但是一定会有这么一天。说不定就是明天。”他低声说道。

　　Merlin从Balinor身边走向第一法师，“到底是什么病在折磨着您？”

　　“我老了，Merlin，”他强忍着痛苦，挤出一个微笑，“我知道这一刻终究会到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大教堂能安然无恙，回廊中的古籍都能完好无损，还有待在这里的每个人也都性命无忧。只要我还在大教堂的境内，就能维持大教堂的防御能力，但是这需要极强的意志和信念。所以我需要……你的力量。尤其是在这种时候，王太后很可能在明天就要破门而入。你的力量和我的力量合在一起，应该足够应对她了。万一出了意外，你就把其他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去。你愿意帮助我吗？当然，在保证其他人安全以后，你就可以去高卢那边。”

　　Merlin愣在原地，完全无法相信大教堂会沦陷，第一法师会——死。

　　“不要难过，Merlin。我知道这一天会来临的，可能并不会来得那么快，但是心里有准备总是好一些。生活就像故事，重要的并不是有多长，而是有多精彩。我知道我对你的要求很糟糕，这一切也有些太过突然，如果你打算今晚就动身去高卢，我也不会责怪你的，我完全可以理解。”

　　“我不会离开Ealdor的。”Merlin哽咽着说道。“至少不是现在。”他眨眨眼，不让眼泪落下来。

　　从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起，他就一直在第一法师身边。但是直到今天早晨Morgause提到第一法师的真实姓名，Merlin才知道原来这是他的本名。他总是一袭灰色长袍，仿佛就是Ealdor的化身——就像用石头堆砌而成，永垂不朽。尽管他参差不齐的胡子和稀稀落落的头发已然花白，但是他那双眼睛依旧乌黑而有神，仿佛充满无尽的力量和意念。此时此刻，他并没有抱怨病痛的折磨，而是默默地与之斗争，眼睛中流露出强烈的毅力和忍耐力，双唇紧闭，嘴角呈一个略微下垂的弧度，就像Balinor经常露出的表情一样。

　　“谢谢你，Merlin。我知道这对你来讲并不公平，但我的责任就是保护Ealdor，我必须要求你的帮助。”

　　“我能做些什么？”Merlin轻声问道。

　　第一法师严肃地看着他，“你必须通过龙骑士的考核，就在今晚。”

　　Merlin脑袋里一片空白，感觉又被第一法师在头顶重重地拍了一巴掌，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为什么您觉得我能够通过考核？那些学徒比我学的多得多，但是他们很多都没有通过考核。”

　　第一法师紧拧的眉头逐渐松开，露出一抹微笑：“因为你的意志更加强大。我想你一直想知道你的祖先是谁吧。你的父系祖先和母系祖先中，至少有一系是Avalon人。我已经担任第一法师很多年了，接待过很多到访者，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有一次我接待了Avalon公国当时的统治者，那时我们两国还在停战期间，而你还没出生。那位统治者不仅是国王，也是一名龙骑士，但又和一般的龙骑士不同。他来与我们国家的大人们谈判，半路上特地造访我们，令我们的大教堂蓬荜生辉。我问他，穿戴龙鳞银甲有多久了，他的回答让我感到很惊讶。他说这是他们家的传统，要在十八岁之前必须戴上龙鳞银甲。他的父亲就在十四岁那年通过了龙骑士的考核，是一位伟大的领袖，在与罗马的对抗过程中，复兴了Avalon公国，使传说中的失落之地恢复往昔的荣耀，成为了Avalon的最高掌权者。他与生俱来拥有强大的魔法，而他的孙子，也就是我有幸遇到的那位国王，也在年纪很小的时候通过了考核。”

　　Merlin心中燃起了几丝希望，他迫切地问道：“您遇见的那个国王和Guinevere有关系吗？”

　　第一法师点点头，脸色晦暗不清，“关系很大。在Alberich Wyllt的小女儿Titania Wyllt（泰坦妮娅·威勒特）被流放到Isle of Man的时候，那位国王和她遵照龙骑士的传统异地成婚。尽管后来Wyllt被人谋杀身亡，他的土地被人夺走，他的遗体被残忍地分尸，那个国王仍将她接回Avalon，尽管她已经不能再给他带去任何财富和名誉。Titania Wyllt难产死去后，那位国王也被人设下陷阱而死。他们的孩子便不知所踪。”

　　Merlin曾经听人讲过这个故事。“那您觉得……”他停顿了一下，整理好自己的思路继续问道：“您觉得我是不是也来自那个家族？”他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相信这件事情。

　　“有可能，”他说道，“在你逐渐长大的过程中，我一直很疑惑，你的祖先在你身上留下的天赋在哪里体现出来。直到去年，魔法以前所未有的姿态接纳你、欢迎你。那时候你离开Ealdor之后，来到了Meredor。我强烈地感受到，这不是偶然的。那个老国王你还记得吗？就是他毁灭了Avalon公国。”第一法师又一次因为病痛而瑟缩了一下，到嘴边的词又咽了回去。缓了缓之后，他才继续说道：“你现在在这里保护着Avalon的继承人，也并不是偶然的。”

　　Merlin低头看向自己满是泥泞的靴子，感到筋疲力尽，但又非常兴奋，“那个国王有近亲吗？他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有。他有一个弟弟，曾经救过他的性命。在他死后，他的弟弟继承了他的王位。但是他就像个孩子一样叛逆。他没有成为龙骑士，所以Albion并没有辅助他。最后他被老国王抓住，被处死了。”

　　“他有孩子吗？”Merlin问道，感觉心跳加速。

　　“他风流成性，广为人知，留下了很多孩子，包括私生子。”

　　Merlin咬了咬唇，压抑着内心的汹涌澎湃。“为什么您之前没有告诉我这些？”

　　“在Aredian第一次来的时候吗？”他问道。似乎又一轮病痛开始折磨第一法师，他神情痛苦而坚忍，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道：“你只有在魔法上特别有天赋，没有其他特别的才能表现出来。他们家族的人在使用魔法的时候眼睛会出现金色的光泽，但你没有。在你从Eofham荒原回来以后，你告诉我说龙骨水晶显现出了Avalon特殊的人才会使用的龙语。后来你帮助我一起救Will，我清晰地听到Albion对我说，是时候让你参加考核了。”

　　Merlin木讷地点点头，内心却有些不知所措，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学过什么。

　　第一法师目光闪亮地盯着他，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特别的事情。这很重要，Merlin。Avalon是没有贱民的。”

　　Merlin目光陡然一亮，看向第一法师，又紧接着看向Balinor。Balinor点了点头：“孩子，第一法师说得是真的。在Avalon，我们遵循着精灵流传下来的法度，没有贵族和平民之分，所有孩子都可以在大教堂里学习，私生子也和正常的孩子一样，拥有相同的合法继承权。我们认为不能抛弃任何一个孩子，这太残忍了。”他说得有些激动，突然顿住了，又咬咬牙，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继续说道：“就算有孩子被抛弃了，也总会有其他家庭愿意收养这个孩子。总是这样。就算那个孩子对于他们来说完全陌生。在Avalon，从来没有孩子被丢到过大教堂的水沟中。”

　　Merlin感到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感情，他严肃地看向第一法师，“所以您说我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因为我是来自Avalon的贱民？”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没错，这很少见，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你在Avalon沦陷之际出生。当时拥有统治者家族血脉的不少孩子要么被杀要么流亡，而幸运些的也都被遣散了。”

　　Balinor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最重要的是，拥有Avalon血脉的孩子一旦出生，他们真正的名字便会被刻在家族的大教堂的墙壁上，即使是在其他地方出生，第一法师也能得到Albion的指示，在墙壁上刻下他们的名字。”

　　“那是不是说，如果去Avalon那边的大教堂，我就能知道我的父母是谁？”Merlin感觉自己的声音几乎颤抖了起来。这种可能性让他既兴奋又恐惧。

　　“Avalon在Escetir境内的大教堂留下的已经不多了，但并不是没有可能。现在去休息一会儿吧，Merlin。你今晚要参加考核，所以要休息一下，调整到清醒的状态。考核不会容易的。Balinor会带着他们悄悄离开，我们就待在大教堂里面。在黎明之前，你就会成为一名龙骑士。”

　　Merlin有些忐忑不安，绞尽脑汁思考着自己到底学过什么，“您真的这么认为吗？”

　　第一法师又一次露出被病痛折磨的神情，但他没有喘气或者瑟缩，他只是紧紧地抓着桌子，直到指关节泛白。“要想通过考核，那就必须要有强大的意志，以及清醒的思维。我会教你一些东西，但我无法帮你学会如何使用它们。一旦我们进去，你就不要再问任何问题了。我非常了解你，Merlin，你的意志总是非常坚定。”

　　Merlin朝他笑了笑，然后向门口走去。在握上门把手的时候，他突然停顿住动作，回头向第一法师看去，“大灾难是不是要来了，第一法师？”

　　第一法师神情庄重地说道：“只有大教堂可以阻挡住它，孩子。”

　　“如果Ealdor沦陷了，它是不是就会来了？”

　　第一法师缓缓地点头，说道：“在你成为龙骑士之后，你就会被人追捕猎杀。和王太后一类的人，都会想方设法对你围追堵截，来伤害你。”

　　Merlin对他微笑道：“我想，在您让我成为一个猎人之前，您就料到会发生这些事了吧。”

　　“你很聪明，对于你这样的年纪来说很不容易。”他嗓音低沉而嘶哑。

　　Merlin同情地看了看第一法师，说道：“我很高兴可以在Ealdor来接受这场考验。这是我的大教堂，我的家，我会保护它的。”

　　Merlin睡得迷迷糊糊、断断续续，似乎还做了好个光怪陆离的梦。鉴于他最近一段时间对自己身体体力的过度消耗，这种睡眠简直已经太过奢侈。事实上一想到Arthur就要离开这里，他就实在无法安心睡觉，他想去厨房帮Hunith给他们准备路上的食物，但是Gaius警告了他，如果他再不好好睡一觉，第一法师知道后肯定会大发雷霆。

　　在离开Gaius的卧室之后，他继续向屋子外面走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轻薄的雾气，但是并不会影响人的视野。阳光穿过薄雾，以较小的角度折射而下，把影子拉得很长，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黄昏。雾气越来越浓重，空气变得更加潮湿，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要比以往更加沉重。大教堂赫然屹立在袅袅的雾气之中，威严而雄伟。有那么一瞬间，Merlin觉得它似乎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在静静地注视着他，在对他耳语，在召唤他探究自己蕴含的无穷奥秘。

　　当Merlin走到厨房附近的拐角处时，他发现Lancelot正低着头在厨房门口徘徊，看上去忧心忡忡。趁着Lancelot还没看到自己，Merlin赶紧缩回去，准备从厨房的后门进去。但是快要走到后门的时候，他又听到一阵细碎的动静，于是他停住了脚步，在拐弯处探出头偷偷地张望。Arthur正在庇荫处练剑。只见他的利刃速度极快地向下挥去，然后一个急转身，又是一剑，就仿佛他正与十几个骑士进行着生死之战。Merlin咬着唇，心里很纠结，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说话的时机。但是看到Arthur一脸冷酷和坚决的样子，他还是决定不去打扰了，便又缩回了拐角处，靠在墙壁上叹了口气。

　　两条路都被堵死了。

　　他怨愤不平地嘟囔着这不公平，但还是决定往前门走，去面对Lancelot。Lancelot看到Merlin走过来，瞬间直起身子，转过身来。

　　“你会……去五月柱那里参加舞会吗？”Lancelot犹犹豫豫地问道。

　　Merlin用荒唐的眼神看着他，回答道：“我觉得今晚应该没有人会去跳舞了吧。”

　　他皱着眉，摇摇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一些人跑出大门投奔王太后之后，又捎带她的话回来。王太后想要拘禁第一法师、那位王储以及那位伯爵；而大教堂的每个人投奔她之后，都能保证性命无虞，行动自由。她在中午宣布了这些话，然后向投奔她的人提供免费的苹果酒和面包。那些讨好她的骑士的人，都得到了酬劳。所以今晚圣灵降临节还是会照常举行。你刚刚去了哪里，Merlin？”

　　Merlin对Lancelot的一番话目瞪口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刚才在休息，Lancelot。第一法师今晚给我安排了任务。”他怎么可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今晚要参加龙骑士的考核？

　　“那你今晚肯定不会留在这里了。”他警示地说道。

　　“我肯定会留在这里，Ealdor是我的家，”Merlin严肃地回答道。“Owen Hunter没有谋杀老国王，Lancelot！所以第一法师与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关系。”

　　Lancelot垂下眼睛，叹了口气。“其他贱民们都离开了。Vivian，Treasa，还有其他人，现在都在广场里面喝着Ealdor的苹果酒。留下来的就只有Will、Hunith和Freya，他们现在还在厨房里，吃着点心。Hunith是不会离开的，也不会把她做的点心送去王太后身边。”

　　“Isolde也离开了吗？”

　　“我想是的……”

　　Merlin摇摇头，越过他走向厨房，但是Lancelot抓住了他的手臂。

　　“Merlin，你不能留在这里！”

　　Merlin回头直视着Lancelot的眼睛，严厉地说道：“你怎么可以背弃他，Lancelot？他可是我们的第一法师。王太后算什么？她只不过是一个来自Isle of Man的外乡人，她什么时候有权统治这片百里区了？甚至还来威胁我们？你去投奔其他人好了，我是不会离开第一法师的。”

　　Lancelot流露出烦恼而痛苦的神情，“我不想看到你受伤。我……我很在乎你。”

　　Merlin凝视着他说道：“我知道你在乎我。第一法师已经告诉我了。可是我才十七岁，你也才十八岁，Lancelot！”

　　Lancelot脸色发白，绝望地看着Merlin，说道：“这不重要，Merlin，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的了。你在大教堂里所以可能还不知道现在Escetir的情况。在西面和南面，瘟疫正在快速蔓延着，我的家人也想带你一起离开，高卢那边会更加安全一些。”他又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说，“我的父母在十六岁就订婚了，但是当然并没有马上结婚。我不是在暗示你……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想让你考虑……你说得对，我们现在太年轻，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Merlin的神情中夹杂着感动和恼怒，看着他说道：“我也在乎你，Lancelot，作为朋友。你是学徒，而我只是一个贱民，你不需要向我许诺什么。”

　　“我并不这么认为，”他坚决地否认道，“我已经考虑了很久了，Merlin。只要你加入贵族大家庭，我的父母会为你支付学习的费用，你就可以学习识字了，虽然那边是说另一种语言，但是你就可以读书了，我知道那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等我们到了高卢，再过些日子，你也完全可以解除婚约，我从不强迫你，Merlin，我希望你能得到你应得的一切。”

　　“要我利用你们实现自己的愿望吗？这不对，Lancelot，更何况我们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不一样。比如今天你想保证我的安全，但是我想留在这里承担我的责任。”

　　“Merlin，我的家人都在外面，他们也不喜欢王太后，但他们这么做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全，我怎么能辜负他们？”

　　“你应该去找他们。拜托，请去找他们吧！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Lancelot。你值得更好的人。而且我们年纪太小了。在你更加了解我这个人之后……你可能对我就不会有这种感情了。”

　　Lancelot看起来很痛苦，“我们已经认识四年了。我是深思熟虑过的。”

　　Merlin摇摇头说道：“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关于我自己的一些事情。我不会对你做出任何承诺。我更不会去高卢。我还欠第一法师一笔必须要偿还的债。请你去找你的家人吧。你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Lancelot的内心似乎在艰难地挣扎着。他抓起Merlin的手，双手用力握了一下。“我对你的感情是不会变的，Merlin。但是我会听你的话，永远如此。”他忧伤地看了Merlin一眼，便从厨房门口离开，向大门走去。

　　Merlin感到他双手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自己的手上，这让他有些害怕。Lancelot总是如此温柔而诚恳，让他有些不知所措。Merlin转过身，打开门走进厨房，然后在短短的一眨眼的时间里受到了又一次震撼。

　　厨房里，Gwaine正站在Freya面前，握着她的手。他的脸庞和Freya的凑得很近，声音低沉而急促地说着什么。一旁的Hunith揉了揉眼睛，脸上神情复杂。

　　Merlin推门而入的时候，Gwaine脸上抽搐了一下，像是被吓了一跳。但当他看清进来的人是Merlin的时候，他长吁一口气。“Merlin！感谢上帝！感谢Albion！我还以为是第一法师。”他转头继续看着Freya说道：“如果你迫不得已要逃离大教堂了，你可以去Powys避险。我的两个弟弟分别叫作Gareth（加雷斯）和Gaheris（加赫里斯），虽然Gaheris今年只有十五岁，但他是一个靠得住的小伙子，Arthur的骑士已经帮我把我们的情况传过去了，在我回来之前，他会给你安排食宿，也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如果可以的话，租一辆货车或者马车载你们过去。给你。”他笨拙地从皮带上解下钱袋，抓出一把钱币，拉过她的手放入她的手心。“这些钱应该足够用来买衣服和支付住宿了。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记得乔装自己。”他转头对Merlin说道：“你也可以一起，但我想Arthur会给你提供庇护的。”

　　Freya咬着嘴唇说道：“你不必给我任何东西。Hunith和我都会平安无事的。即使大教堂沦陷了，Merlin也会保护我们的。”

　　Gwaine露出痛苦的神色，深情地望着她说道：“我知道。但是Pellinore那些威胁的言语一直让我很不安。如果他们强行破门而入，我希望你能赶紧逃跑。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然后到情势安全的时候再逃走。之后我会去我的领地上去找你们。你们会这么做的吧，Freya？Hunith？”

　　Freya点点头，垂着脑袋，不敢直视他恳求的双眼。

　　Merlin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几乎无法认出这双流露出痛苦的眼睛是Gwaine的。

　　“这可能是我走之前与你的最后一次告别，”Gwaine说道，“第一法师希望我们在日落之前进去他的宅邸，这样其他人就可以亲眼看见我们进去。”

　　“我知道，”Freya轻声说道，依旧不敢抬头看他。“那么再见吧。”她手里攥着那把钱币，不安地摆弄着，长长的睫毛上沁着悬而不落的泪珠。

　　昏暗的光线之下，Freya看起来是那么迷人。Merlin背靠在门上，以防任何人突然推门进来。他想了想，索性将门闩闩上。

　　“Freya。”他轻声地唤她的名字。

　　Freya终于抬头看向他，那双美丽的眼睛中夹杂着胆怯和期盼的目光。Gwaine弯下腰，吻上她的唇。Merlin依旧站在门口靠着门，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们。事实上，他被这个吻的真挚和温柔所深深打动，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深深的绝望，因为他想到Arthur永远不会这样对自己。

　　然后他听见Gwaine的声音：“你要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那样我才能安心离开。”他原本握着Freya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停顿了下，他又伸出手，握住Freya颤抖的双手，举到唇边吻了一下。“我希望这些钱币会在你离开的路上派上用场。要是你不用逃走，不需要用到它们，那就把它们当作你在Ealdor为我带来的愉悦的回馈吧。或者你也可以把它们当作刚才那个吻的回赠。”他又紧紧拥抱住Freya，“请你原谅我，刚才那么做。”

　　Freya哽咽了一阵，默默地点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启唇道：“我原谅你。”

　　Gwaine松开她看了看她的脸，又将她拥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发丝，温存了一阵之后便放开她，走向门口。

　　Merlin突然感到门外有人想要推门进来，Merlin立马紧紧地抓住门闩，对Gwaine咳嗽了几声提醒他。然后他转身开门，发现Arthur站在外面，额头上沁着汗珠，手里握着剑鞘。他看到Merlin似乎很惊讶，但是很快又恢复成一脸冷漠的样子。

　　“Gwaine.”他唤道。而Gwaine已经向他走来。Arthur看向Freya，发现她像一片脆弱的叶子般正不停地颤抖着，直到离开厨房，也一句话都没说。

　　“你刚刚做了什么？”Arthur问道，他们已经转身离开，他一直没有对Merlin说一句话。

　　“道别。”Gwaine声音紧绷地小声说道。

　　“从她的表情来看，你做的可不止这些。”Arthur警告道。

　　Gwaine不觉提高音量，不满地大声说道：“不！你这个白痴！我是让你去道别！Merlin！不要直接从他身边走开。他可是救过你命的人！”

　　Arthur顿了下，说道：“我之后会自己做的……”

　　“之后是什么时候？”Gwaine怒气冲冲地说道，“我发誓，你完完全全就是拿石头做的！我应该告诉Morgana，我相信她会很乐意教导你如何注重礼仪。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傲慢、冷酷、铁石心肠的混蛋。你就要离开了。真是让人受不了……”

　　听到Arthur之后会来跟自己道别，Merlin有些窃喜，又有人为自己打抱不平，Merlin更加感到有些高兴。于是他关上门，不想再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身后就传来一阵敲门声。Merlin转过身打开门，看到Arthur站在门外。他先把目光投向厨房里面的Freya和Hunith，然后才看向Merlin。他下巴紧绷着，满脸怒容。Merlin对他这个模样却很熟悉，只是扬起了眉毛，什么也没说。

　　“我能跟你说句话吗？”他问道。每个词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Merlin耸了耸肩，跟着Arthur走出厨房，缓缓地关上门。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尽可能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自从他们在苹果园的谈话之后，就再也没有真正意义上讲过话。夕阳在大教堂灰色的墙壁镀上一层金色，使它看起来富丽堂皇。他又一次感到它正在喊他的名字、在召唤他。

　　“跟我走。”Arthur往宅邸走去，“即使我不能告诉你我们要去哪里，我想你还是可以找出我们的去向。如果你不打算去高卢的话。”

　　他当然不打算去高卢。今天是第几次被问这个问题了？Merlin什么也没说。Arthur知道他有龙骨水晶，不管他去了哪里，他都能利用水晶找到他。

　　“Morgana今天下午跟我说，她希望你跟我们一起走，而不是Balinor。他对于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但是我知道你很信任他。你的所有技能都是从他那儿学到的。他把你训练得很好。”

　　“谢谢。”Merlin回答道，不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但Arthur在接下来一段路上都没有再说话。他们来到了宅邸的后门，Arthur站在门口，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打开门。“我不像Gwaine那样担心你的安危。他还是需要好好磨练一下，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相信你的力量足够强大。只要遵循Albion的意志，你就能做得很好。”他转过身看向Merlin。“我们会在今晚离开Ealdor。我不会再回来了。”

　　Merlin尽力维持着平静，虽然内心已经心如刀绞。“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为你担心的。”

　　Arthur闭上眼，然后看向他说道：“现在这里已经有足够多的事情让你担心了。我得走了。”

　　在他就要进去的时候，Merlin出声拦住了他，“有个问题我从来没有问过你。”

　　他停住脚步，又绷紧了下颌，但是很快就敛去多余的表情，问道：“什么？”

　　Merlin抿了下唇说道：“你当时参加龙骑士考核的时候感到害怕吗？考核中有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Arthur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眸色逐渐暗淡下来，就像太阳在遥远的山头逐渐落下。他沉默了一阵子，似乎在琢磨着回答。半晌之后，他说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龙骑士考核的确有令人畏惧的地方。这场考核蕴含着特别的深意，也暗含着很多危险，不仅仅是被要求像Gwaine的哥哥那样牺牲自己的生命。”

　　Merlin怔怔地看着他问道：“有丧生的危险？”

　　Arthur微微点头，神情凝重，“有比丧生更可怕的遭遇。”

　　Merlin皱起眉头说道：“我完全无法想象是什么样。”

　　“好吧，圣书上面写得很清楚，”他继续说道，“那些不与邪灵战斗的人，最终可能会变得像他们一样。”

　　Merlin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种可能性让他感到厌恶。“你的意思是说，邪灵是死者的灵魂吗？”

　　Arthur直视着Merlin的眼睛说道：“你不明白。邪灵有很多别称，除去恶魔、魔鬼之类的称呼，还有一个名字叫作无法安息之人。他们太过邪恶，无法安息，两者都是因，也都是果，但有一点，他们无法拥有自己的肉体。”

　　在夕阳的余晖下，Merlin完全感受不到温暖，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邪灵无处不在，Merlin。它们可能就在我们呼吸的这片空气中，用它们的意志来困扰我们、阻挠我们。它们善于蒙骗和引诱。如果Ealdor沦陷，那就是因为邪灵，以及听信了邪灵蛊惑之言的人们。与其让他们主宰这片土地，有时Albion便会制造出大灾难。甚至是死亡也比存在于一个恶魔统治的世界要好。”说到这里，他闭上了嘴，而后又说道：“也许我说了很多本不该说的话。知识与真相，这是龙骑士的负担。如果我的话让你感到困扰，那我感到非常抱歉。你为什么问这个？”

　　Merlin看着他的脸庞，想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心中。他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但他没有正面回答Arthur的问题，而是皱皱鼻子说道：“我总是有很多问题，你知道的。祝你一路顺风。”Merlin转身向厨房走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中此刻夺眶而出的泪水。一想到他可能永远都见不到Arthur了，他就心如刀绞。

Note

　　十六岁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一片废墟。我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接着，一个声音响起：

　　“我的孩子，在你脚下，这是你为我建造的庙宇的遗迹；在你眼前，是你为取悦我而盖起的宫殿的废墟。现在都已被夷为平地，只留下这些残垣断壁，向世人述说你一生奴役百姓而立下的丰功伟绩。仔细瞧瞧，我的孩子！你创建的城市，被战争、时间、自然所摧毁了；你认为是智慧的，受到后代人的鄙视；你创立的王国，遭人们遗忘。这里残留的仅是由于你的爱所复活的美的产物。曾有人在耶路撒冷建起礼拜寺，祭司们尊它为圣地，岁月却让它片瓦不留；也有人在胸中筑起爱的神殿，使它成为圣地，没有任何力量能将其摧毁。今天，你屈惧于恐惧，怯畏于背叛，随波逐流；明天，你铸编起盔甲，锻造出盾牌，各个部落王国都要将你惧怕。当你寻到我，却会遭受蔑视，连你的人民都会鄙视你。但是，当死神来临时，你把盔甲和盾牌埋进土里，带着你的爱。你便终得到自由、和平与安宁。”

　　我醒后痛哭不止。我知道，这一切终会发生。我必须要回到我的家乡，让篡位者受到应得的审判。

　　就像鲜花从泥土中吸收芬芳和生命，灵魂从物质的弱点和错误中汲取力量和智慧。永存的世界里只保留爱，因为，只有它是永存的。

　　这就是我们步入战场的理由。

　　—— Aurelius of Holy Island Abbey

注释：

　　1. Titania：泰坦妮娅，传说中的仙后。Shakespare的《仲夏夜之梦》中有提及，但是传统神话故事中都几乎没有记录。

　　2. Gareth（加雷斯）和Gaheris（加赫里斯）：在亚瑟王传说中，都是Gwaine的弟弟，也都圆桌骑士。Gaheris在成为骑士前是Gwaine的侍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