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丨中篇完结】When You Find Me[1]

♔18-3-16初次发布前篇试读版 【AM】When You Find Me(前篇试读) 

♔AM/HE/中篇/NC-17/完结(字数问题分几次发布)

♔全文: [1] [2] [3] [4重发第二次] [5] [6] [7] [8] [9] 
♔原梗来自→ 皇家菜头 微博地址→ @科林的粗眉毛(考古学家与英灵)  爱你么么叽(づ ̄3 ̄)づ╭❤~

♔ 非常感激 归雁 !发布前篇试读版后看到小天使的支持,于是来不及回复,抛下一切来完成这个故事!希望能给大家一个惊喜!

♔这里对[英灵]一词使用的是“烈士的灵魂;受崇敬的人去世后的灵魂”这一含义,并非《Fate》系列,或者北欧神话中的内容~

♔这篇文章是在写目前连载的长篇 【AM】Fire in the Fate Moor(长篇未完) 的时候得到灵感写的。因为一直都是接触严肃文学,所以文章通篇读下来会比较有感觉~这篇文章和长篇第二章都写起来很慢~正文7W+字~

翻译和其他连载需要一段时间恢复,作为自由职业者已经耽误一阵子工作了,所以要等到工作顺利之后再继续码,希望大家能够耐心稍等一阵子~(*/ω\*)

大家需要更哪篇翻译或者连载可以留言!喜欢的话也请告诉小若,是大家的支持让小若能够一次次突破自己!mua~

希望看到大家阅读的感受,看不到大家的留言会心碎的|*´Å`)ノ

 

 ------------------- 1 -------------------

 

  他是一个身高中等身形瘦削的青年,浓密的黑色卷发,有着湖蓝色的双眸。他身穿一件脏兮兮的灰色圆领长袖运动罩衫和一件浅灰色的连帽薄外套,下身是一条毫无特点的牛仔裤,急匆匆地穿梭在傍晚六点钟的圣彼得堡的街头,迎着刺骨的寒风,他感到很冷,会让他冻死街头的冷。

  他的名字叫Merlin。他刚刚三十出头,但看上去非常年轻,他那种稚气未脱的脸庞不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更像是一个终日读书的学生。

  他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Arthur,I need you. Arthur,那个工程的启动仪式就是明晚。某种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God,help me……”

  他已经有超过三十六个小时不曾进食,感觉快要饿死了。在他那间肮脏的旅馆小房间里,冰箱里已经空空如也,而且由于欠付房租,他今天早晨已经被锁在门外了。一时间很难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想起来。

  接着他想到了反复出现的那个梦境,每当他闭上双眼就会出现,弄得他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他在梦里见到了一场战役。一场宏大而可怕的中世纪战役。

  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太阳——被乌云遮蔽后,还给黑色的云朵镶上了血红色的边,让视线中的一切都笼罩在血红色的浓雾中间。这是个古战场,完全不同于那些艺术作品中的描绘出的场景。并没有莱奥·施纳格[注1]作品中艳丽的颜色,或者是描绘战争的壁画中那清晰的陈列般的场景——眼前清晰而又真实的断肢残骸令他头皮发麻,他似乎站在那里,可以嗅到那混合着血腥味、马粪味、硝烟味,充满着恐惧与绝望的雾气。

  Arthur知道这一切,他必须知道。这不是寻常的梦境,这个梦和Arthur有关,肯定如此。而Arthur很快就会来的。

  上帝,他有些虚弱,昏昏沉沉的。得吃点什么,至少喝上一杯。可是他的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只有一张皱巴巴的旧支票,那是他上一次在考古队工作结束后获得的补偿金,他十年前的一次考古发掘过程中发生了可怕的意外,聘请他们的公司不得不支付他——唯一的幸存者——一份不菲的补偿金,并承担他的全部医疗费用。

  哦,十年前——那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那时候他还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的考古学专家,背着他的登山包,带着摄像机在全世界各地的遗迹留连,试图找到一些尚未被世人所发掘的古代历史,让那些残垣断壁或者碎瓦烂砖对他吐露某些零星的真相。

  嗯,一天夜里,在苏丹港,他接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电话,他被邀请去考察一处威尔士的中世纪遗迹——他最想了解的历史之一。

  结局是,他过去所拥有的一切生活瞬间如冬天枯萎蜷曲的树叶那样,完全失去了光彩,而且脆弱异常。

  可是如今,他已经一败涂地,在10月的圣彼得堡低垂的天幕下急匆匆踽踽前行。

  上周日他在柏林,上周五在巴黎。去巴黎之前他到过纽约、墨尔本,再前面的事情他不大记得了。他是在密西西比的时候收到了补偿金支票,可是他已经完全记不清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在所有这些地方,他都把身边经过的人吓坏了。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尼采不是早就说了吗:“那些听不见音乐的人认为那些跳舞的人疯了。”

  那跳舞的人就是我!

  那双手套在哪儿?

  啊,今天下午他在公园的长凳上睡着的时候,有人把他的手套偷走了。好吧,他们需要话让他们拿走吧,反正他自己也是从某个地方捡来的,再说那双手套在该死的俄罗斯的十月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但是,如果他现在还有这双手套就好了,那他兴许就可以把它卖掉,换的钱说不定够买一杯白兰地来暖和暖和身体。这一刻,他的净值有多少呢?只不过是个又冷又饿的流浪乞丐,在圣彼得堡的大街上踯躅而行,心里怨恨诅咒着透过肮脏破烂的衣衫冻得他直哆嗦的寒风。一千万?一亿?他不知道。Arthur会知道的。

  你要钱吗,Merlin?我会为你弄来钱的。这没你想的那么难。

  南边,Arthur正在千里之外的私人岛屿上等待他,这座岛屿其实是属于Merlin一个人的。要是他现在有五卢布就好了,只要五卢布,那他就可以把硬币投进付费电话,就能告诉Arthur他想回家,就会有人从某个地方飞过来接走他。他总是这样的。要么是大飞机,里面会有铺设着酒红色天鹅绒地毯的卧室;要么是小型机,机舱里面的天花板低垂,还配有舒适的皮革座椅。这街头,有谁愿意拿五卢布跟他交换一次飞往爱琴海的旅程呢?恐怕没有。

  他记忆中的双头鹰[注2]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迷人过。

  Arthur, Now! 明天那个项目启动后,一切都会被毁了,那时我得和你在一起,我必须和你在一起才能安全。

  谁来兑现这张补偿金支票?没有人。

  现在快要八点钟了,圣彼得堡大街上的各个商店大部分都已经打烊,而且他没有身份证明,因为钱包前天就已经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这里的夜晚早已开始,冬天里耀眼的灰色天光显得如此凄凉,低低飘过的被霓虹灯映照出金属色泽的云朵在天空中无声地翻滚着。这时面前的一个个商店也像是企图欺辱他一般显出一副不同寻常的狰狞模样,大理石或是花岗岩支撑起坚硬的门面,里面的金银珠宝闪闪发光,宛如博物馆展示柜玻璃下面陈列的古董残片。

  Merlin把双手藏进口袋里取暖,低下头来,躲避更加猛烈的寒风和正开始飘落的夹杂着雨滴的雪花。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支票,真的。实际上——他不能想象自己真的会按下电话号码的按键。

  事实上,这里的任何事情都无法让他产生特别真实的感觉,就连刺骨的寒冷也不能。只有那梦境像是真实的,还有灾难与绝望迫在眉睫的感觉。

  似乎Pendragon集团将要启动的工程会带来某种重大的变故,而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控制的。

  实在不行的话,就从垃圾箱里随便找点儿什么来吃吧,就算是公园也可以成为睡觉的场所。那些都无所谓。可是,如果在露天地里躺下的话他会冻僵的,况且那梦境也会再次出现。

  现在,只要他一闭上眼睛,梦境就会降临,而且每一次做梦的时间都比上一次更长,梦见的细节也越来越多。

  穿着盔甲的Arthur是如此熠熠发光,他不愿看见他悲伤的表情。

  在旅馆房间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他忽略了这整件事情,因为觉得那毫无意义。他又去看他十年前从那座神殿里翻出的手稿了,他正在尝试把它翻译出来。他对承包这个项目的公司隐藏了某些他发现并带走的东西,他并不想盗窃——他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向谨慎的他在向政府部门提交文件时遗漏了它们,接着在忙碌中将它们遗忘,当他再一次拿起它们时,却已无法将它们放下。他想要了解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他不时抬起眼来,看着那小小的电视机,里面正放映着Pendragon集团的项目效果预览展示——真没想到即使到了圣彼得堡都逃不了来自英国的地毯式推广的信息。

  不管他多么不愿意,Camelot项目还是将他深深地吸引住了——规模宏大的城堡,现代化的设施,复古做旧的城墙,钢筋水泥的骨架——就好像梦境和现实的混合交融。

  可是,这一切却让人无法分辨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

  不过,至少他对项目中重复提到的King Arthur相当熟悉,不是吗?他已经研究过他青春的身躯和面孔上的每一个细节。Oh,在这些手稿里读到关于Arthur的故事是多么销魂和快乐!一边读着手稿一边看着电视上Pendragon集团的那对父女那尖刻的嘲讽和近乎膜拜的分析,这会不会让Arthur气得发疯?

  Pendragon集团所提出的“重建Camelot计划”被评论家描述为兴建一个Utopia(乌托邦)。作为King Arthur狂热爱好者的Pendragon集团的所有者Uther Pendragon不仅热衷于中世纪武器收购,还给自己的独生女儿起名Morgana,他说在看到Mordred的设计图纸时立刻就决定购买这块土地,开展这个项目。更为巧合的是当地名为Lancelot的市长和他的妻子Guinevere对这个项目非常支持。

  他被电视上演示的模拟Camelot效果图深深蛊惑了,背景播放的柔和的男中音讲述着King Arthur和圆桌骑士们的故事,他缄默不语地注视着这一小段音乐影片。Arthur被刻画成一伙武士集团的首领,抛开了政治与宗教,他号召骑士们维护正义,直到Lancelot插足他和Guinevere的爱情——招致了“Le Morte d'Arthur”[注3]。

  Arthur一定恨透了自己隐秘的过去被公然地呈现出来,这比那些吟游诗人或者其他民谣里的故事粗糙多了——但也真实多了——至少就Merlin目前了解是如此,他们讨论Arthur的愚蠢或者反应太慢这一点他是非常赞同的。

  Arthur,他总是用双眼审度周围的活人,乐于谈论他们,然而他却总是不肯谈论过去的事迹,甚至不肯张口谈论过去那些人,至于那些关于宝藏和不朽的秘密,他总会用一个狡黠的微笑作为回答。

  不过,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切。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大众的需求——当“历史循环——Pendragon家族集团还原Camelot”成为广告头条,两位Pendragon公开场合谈论着他们经历的中世纪早期生活——没有人会把这当成真的了,大家把这当成了媒体炒作的噱头,当做了抛给舆论的假面——没有人会再认真看待他们是否真的是过去的灵魂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Arthur可能会去找他们吧。

  那么,就让他们的命运相互缠绕吧。

  这个凡人曾去过他们兵戈相向的山巅,去过他们绝望而又甜蜜的梦境,去过那孔雀开屏般辉煌又短暂的骑士时代,去过那些埋葬着死亡与爱情的湖泊——而现在,他又回来了。

  他是被打发走的。

  第二天夜里,梦境再次出现,清晰的程度就像某种幻觉。他明白这绝非自己大脑的产物。他从未见过那种地方,还有水晶堆积如山般的如此简单却又充满奥秘的洞穴。

  三天之后,梦境又一度来临。他下载后循环观看那部模拟Camelot的短片已经至少十五遍了。他试图从中多获取一些关于那些过往的只言片语——哪怕一点暗示或者表情。

  接着Merlin开始做梦了。

  Arthur站在一片死去的战士们中间,一个黑色卷发的骑士向他走去。

  他醒来了,有一种急迫的感觉,还有恐惧。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降临,降临在我们身上……

  他第一次把这和Arthur联系起来。他那时候真想抓起电话。爱琴海当时正是凌晨四点钟的光景。他究竟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呢?

  Arthur会坐在别墅的露台上,看不知疲倦的白色船队在海面上行驶,来来回回经过沉睡之岛。“Hey, Merlin? ”那令人着迷的优美嗓音,“Calm down, Merlin. Tell me where you are, Merlin.”

  可是Merlin并没有打电话。他离开沉睡之岛已经六个月了,这一次应该就是永别。他已经发誓永远放弃华丽的波斯地毯、耀眼的轿车以及豪华的私人飞机,放弃珍藏着那些玉液琼浆的酒柜以及挂满了裁剪合体做工精美的衣物的更衣室,放弃他那不朽的英灵恋人的沉默却无处不在的陪伴。他希望得到的一切世俗珍宝,这位恋人都献给他了。

  可是现在,天寒地冻,他无处藏身,身无分文,他不禁害怕起来。

  你知道我在哪里,你这个魔鬼。你知道那个项目就要落成,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而且你知道我想要回家。

  Arthur对此会如何回答呢?

  我并不知道,Merlin。我看到了。我试图得知消息,但是我不是神,Merlin。

  不要紧。你就来吧,Arthur,来吧。圣彼得堡又黑又冷。明天夜里,“重建Camelot项目”将会正式启动。有什么坏事将要发生,这个凡人知道。

  Merlin把手伸到运动衫松松垮垮的领子下面,同时并没有减缓步伐,他摸到了自己一直戴在脖子上的沉甸甸的坠子——护身符,Arthur这么称呼它,他总是忍不住要表现自己对充满戏剧性的事物的鉴别力,却从来得不到认可。坠子是一枚纹章,上面雕刻的是和他同名的动物——灰背隼,如果不是Arthur认真的表情,他肯定以为这又是一个愚蠢的嘲笑。

  如果他从未见过这该死的美好的笑容,还会有这样的梦境、这样的幻觉吗?还会如此深切地感受到这种厄运降临的不祥之兆吗?

  人们纷纷回头看他;他又自言自语了,是吧?寒风让他打了个哆嗦,他不禁大声叹息起来。

  这许多年来,他第一次产生了把那个坠子扔掉让无边的黑暗与寒冷吞噬他的冲动,他应该让自己把这一切都丢掉然后钻进一个漆黑阴冷的墓穴安眠——墓穴可能也比这圣彼得堡的大街温暖。Arthur,来吧!

  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一天中午,梦境带着异常的警示造访了他。

  他那时正坐在战神广场对面基督复活大教堂外面小公园的长凳上,有人遗落了一张报纸,他打开来,虽然他的俄语水平并不怎么样,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广告:“明晚Camelot重建计划即将在Glastonbury郊外正式启动。”有线电视将于莫斯科时间二十二点钟播放启动仪式实况。那些有房可住、有钱付租金、享受电气服务的人是多么幸福啊。他本想嘲笑这整件事情,让自己乐一乐,得意一番,他比任何人都会更早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他甚至可以在建成之前就写一本导游手册,让大家都大吃一惊。可是他却打了个寒战,随即转化为强烈的恐惧。

  要是Arthur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办?不过,沉睡之岛的报刊商店橱窗里—定陈列着最新的报纸,新闻头条肯定也是全球铺天盖地般大肆宣传的“重建Camelot计划”;高雅的起居室里,一定正播放着那些已经快要把台词背下来的广告宣传片,那些故事与传说将在人们心头萦绕,久久不散。

  那一刻,Merlin甚至冒出了独自前往Glastonbury的想法。

  他当然有办法让奇迹发生,从旅馆里弄来护照,然后以此作为身份证明去银行取钱。

  他很富有,没错,如此富有,这个可怜的凡人男孩。

  可是,他怎么竟能想象得这么有条不紊?他在长凳上躺下,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和肩上,他折起报纸,枕在脑后。

  于是,那无处不在的梦境又出现了……

  不再是那个血腥而野蛮的中世纪世界,正午时分,阳光直射在林中空地之上,那些泛着血光的云层已然消散,在莎莎莎的树叶声中还有些鸟在歌唱。

  Arthur静静坐在林中的一块石头上,肋部的血渗出了锁子甲,他看起来面色惨白,那璀璨的蓝色眸子中的光彩在逐渐流失……

  可是,正如Merlin所知道的那样。他必须做些什么。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切在什么地方发生过,可是他不能确定。

  那不是梦,那是过去,他在那里,而他不应该在那里。

  快让这一切结束吧,可是,Merlin无法醒来。

  寂静。

  接着传来一阵鼓点的声音,鼓声密集了起来,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听不见了,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而苍白。

  空气变得宁静,甚至是凝固。

  一切都倒下了。

  在这片宁静,美好而又和平的人间乐土,一切都倒下了。

  能杀死的都已经杀死了,能毁灭的都已经毁灭了,能消失的都已经消失了。

  这一切都将从人类的历史里消失,关于那些神话故事与不朽的秘密,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那是Arthur Pendragon作为凡人的死亡。

  然而还有什么等待着他。

  他听见哭泣,但是他找不到是谁在哀悼。

  他睁开双眼。圣彼得堡的大街上,正午时分。

  梦境消失,仿佛一盏灯被关掉。

  他没有活下来,Arthur Pendragon没有活下来,他不该是不朽的奇迹。

 

  他坐起来,浑身发抖,眼睛发疼,冷汗涔涔浸透了衣衫,这使得他更觉得发冷。

  附近有广播响起,里面继续传来俄语版“重建Camelot项目”的介绍,这个男声不再是那个满怀崇敬的男中音,而是一种洪亮又满含哀悼的嗓音。

  此时他已经站起来,迈步走开。到基督复活大教堂的河对岸去吧,那里的情景和沉睡之岛如此相似:铺天盖地的各种商店里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无穷无尽的音乐和灯光充斥着生命的活力,闪闪发亮的玻璃窗内展示着千奇百怪的零碎物件。

  已经差不多十点钟了,他一刻不停地走到现在,只为了逃避睡眠,逃避梦境。

  音乐和灯光都离他太过遥远了。

  下一次那梦境又会持续多久呢?

  他会发现他活着还是死了?

  他们会发现他活着还是死了?

  My King, my dying King……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寒风,聆听某处的钟声随风飘来。接着,他瞥了一眼小百货店简餐柜台上的一只蒙尘的钟。

  Right!两位Pendragon肯定已经抵达Glastonbury。谁和他们在一起呢?Lancelot和Guinevere也在吗?而“重建Camelot项目”的启动仪式只剩下大约二十四个小时了。

  有某种灾难就要降临了!Arthur, please.

  狂风乍起,卷得他在人行道上倒退了几步,全身一阵剧烈的颤抖。

  他的双手已经彻底冻僵了。他这一生中曾经忍受过这般寒冷吗?

  他固执地走着,红灯亮起,他随着人群穿过圣彼得堡的大街,然后站在书店的大玻璃橱窗前,看见里面陈列着用十种语言编写的“重建Camelot项目”的宣传画册。

  Arthur肯定读过了,以他特有的那种怪异恐怖的方式把这些内容一字一句统统吞下,他的手指会一刻不停地翻动书页,目光在字句上来回跳跃,接着看完就会丢到一边去了。一个如此光彩照人的尤物,竟然也可以激起如此的……怎么说呢,反感?不,他从未对Arthur感到厌恶,他必须承认这一点。他一直感觉到的,是一种贪婪而无可救药的欲望。

  温暖的书店里,一个年轻女孩拿起一本“重建Camelot项目”的宣传画册,注意到怪异的目光后隔着玻璃盯着他看。他的呼吸使面前的玻璃起了一片白雾。

       别担心,可爱的姑娘,我一点儿都不打算抢劫。事实上我是个有钱人。我能买得起这一整间装满了书的店铺,然后作为礼物送给你。我拥有一座岛屿,我是那里的上帝,是那里的主人,我是恶魔的宠儿,他为我实现每一个愿望。你愿意挽住我的胳膊吗?

  爱琴海海岸的夜幕几个小时以前就降临了。沉睡之岛上已经人满为患。

  太阳落山之际,商店、饭店、酒吧纷纷打开它们宽阔无缝的玻璃大门,门厅可见五层楼面,铺着厚厚的华美的金线刺绣的红色地毯。银色的升降梯发出搅拌机似的低沉吟唱。Merlin闭上双眼,脑海中出现港口的露台和玻璃墙缓缓升起的情景。他几乎能听见婀娜多姿的喷泉水流的声音,也几乎能看见玫瑰、雏菊和郁金香在狭长的花床里怒放。即使花季已过,仍然永开不败。他还能听见在这一切景象的背后,那如同心脏搏动一般使人陶醉的音乐。

  此时的Arthur也许正在灯光昏暗的别墅房间里踱步,远离游客和购物者,被钢铁大门和白色墙壁重重遮蔽。那里就像一座四处铺展开来的宫殿,有着落地窗和宽阔的阳台,屹立在白沙之上。这是一片僻静所在,却又临近无休无止的喧哗,宽广的起居室面对着爱琴海海面闪烁的粼粼波光。

  或者,他也许已经通过众多相似的有着复杂雕刻的大门之一进入了公共的游廊。在这个他和Merlin缔造的安全无虞、自给自足的世界里,“去到活人中间生活和呼吸”,他总是如此说道。Arthur多么热爱海湾温暖的微风,还有这沉睡之岛上和平宁静的生命气息。

  沉睡之岛实际上应该叫做不眠之岛,这里一直灯火通明,直到晨曦来临。

  “派人来找我吧,Arthur,我需要你!你知道你想让我回家。”

  当然,这样的事情曾经反复发生过无数次。用不着出现离奇的梦境,也用不着出现那个项目——这个项目像无法摆脱的诅咒一样,即便他逃去了斯拉夫民族那里,那些聒噪仍在他耳内咆哮不止,那些画面仍在他睁开或者闭上眼睛后交替出现。

  会有数月的时间不出意外,Merlin只是不得不从一个城市搬往另一个城市,起初只是从牛津到考文垂,爱丁堡到利物浦,之后是普利茅斯、奥格斯堡、柏林、法兰克福,再往后他会在耶路撒冷、德黑兰、伊斯兰堡,最后他甚至在悉尼、芝加哥的街头的人行道上踽踏独行。接着,一切都会瞬间崩溃。有时,他会发现自己已经一动不动地在椅子里坐了七八个小时;或者,他会忽然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破旧而久未更换床单的床上,惊恐万分,想不起来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这些天他都去过哪里。然后就会有汽车来接他,还有飞机带他回家。

  难道不是Arthur造成这一切的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难道不是他把Merlin逼到如此疯狂的境地吗?难道不是他施展了什么残酷的魔法,断绝了他一切享乐的来源、一切生计的供应,直到Merlin急切盼望看见司机熟悉的身影,前来把他载往机场吗?这位司机从来不会被Merlin的行为举止吓坏,也不会惊讶于他的满脸胡碴和满身污垢。

  当Merlin终于到达沉睡之岛时,Arthur却会矢口否认。

  “你回到我身边,是因为你自己想回来,Merlin,”Arthur的语气总是那么平静,他表情安详,容光焕发,目光满含爱意,“你到现在还没办法把自己照顾好,你需要找到某些能让你继续生活下去的东西,Merlin,除了我。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是你所真正需要,你明白这一点。外面世界的疯狂还在等待着你。”

  “Bullshit. ”Merlin永远是这个回答。

  这样一番浮华享乐的光景是如此醉人:柔软的床铺,美好的音乐,还有手中握着的美酒。房间里永远摆满了鲜花,银盘里永远盛着让他垂涎欲滴的菜肴。

  Arthur摊开四肢,仰面躺在一张巨大的黑丝绒高背椅中,宛如希腊神话中的阿多尼斯[注4]或者北欧神话的巴德尔[注5]一般俊美。他的眼睛盯着电视机屏幕,身穿黑色长裤和白色棉麻衬衫,正在看新闻、电影,还有他拍摄的自己稀奇古怪的录像,以及那些老套的愚蠢至极的情景喜剧、话剧、音乐剧和无声电影。

  “快过来,Merlin,坐下,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这该死的混蛋,”Merlin会说,“是你想让我回来的,是你召唤我的!我没办法吃下去东西,也没办法入睡,我甚至不能集中精力!这让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四处徘徊!脑子里只有你!这都是你干的!”

  Arthur会面露微笑,有时甚至会大笑出声。

  哦,是的,他对那些笑声再熟悉不过了,他喜欢那些声音,就像他喜欢他的愚蠢与自负一样。Arthur的笑声低沉动听,总是能够把感谢、开心亦或是讽刺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笑起来的时候,神态举止和声音都和普通人一模一样。“Calm down,Merlin,你的心脏在狂跳,别吓我了,”细纹爬上光洁的额头,嗓音因为模糊的仁慈或者爱悯而一度深沉下来,“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Merlin,我会去给你弄来。为什么你总是要逃走呢?”

  “Bullshit!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告诉我,是你要我回来的!你会永远折磨我,是吧?然后你会眼睁睁看着我死,你会觉得这很有趣,不是吗?回答我!你会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一一你的凡人追随者们,他们对你来说一文不值。等到我死的时候,你会亲眼看着我的脸失去一切生命的迹象。”

  “别这么说,Merlin,”Arthur耐心地说,“别再做那些无谓的想象。我宁可自己死,也不愿看着你死,Merlin。”

  “那么就让我如愿以偿吧!你这该死的混蛋!永生不朽的机会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不过,即便不是Arthur逼得Merlin精神崩溃然后被接回家来,他至少总是十分确切地知道Merlin身在何方。他能听见Merlin的呼唤。护身符——大概是那个奇怪的古老的东西——把他们联系在一起——必定如此,Merlin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可是,这个纹章,除了使Merlin对自己神经错乱的疑虑消失并产生强烈的对永生的渴望,还有让旅馆里壁纸上的花纹唱歌跳舞之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无论如何,Arthur总是能够找到他,这一点他确信无疑。

  早些年,甚至在Arthur把这护身符交给他之前,Arthur就凭着鸟身女妖[注6]般的狡黯追寻Merlin。按照他的话说——在这个世界上,Merlin无处藏身。

 

TBC

====================

注释:

注1:【莱奥·施纳格】Léo Schnug(1878-1933)新艺术运动艺术家。

      国籍:德国;

      流派:新艺术运动;

      领域:油画插画

      参考网址: https://www.mei-shu.com/famous/26528/artistic-2 

 

注2:【双头鹰】

      这里是指俄罗斯硬币背面的双头鹰国徽。

      鹰是古代希腊城邦中代表权力的共同象征。在希腊神话中,有一个“双鹰”概念的含义,宙斯让两只老鹰从世界尽头飞向东西方,最终在德尔斐相遇,从而证明它是地球的中心。

 

注3:【Le Morte d'Arthur】

      名称:原拼写为:Le Morte Darthu ,英文为:"The Death of Arthur",即“亚瑟王之死”。

      作者:Thomas Malory 托马斯·马洛礼

 

注4:【阿多尼斯】(希腊神话人物)

      阿多尼斯(Adonis),春季植物之神,王室美男子,身高(九尺)190cm以上,如花一般俊美精致的五官,令世间所有人与物,在他面前都为之失色,阿佛洛蒂忒都倾心不已,他是一个从近东传来,每年死而复生,永远年轻,代表春天的植物的神灵,他是一个受女性崇拜的神。现代阿多尼斯这个词常被用来描写一个异常美丽、有吸引力的年轻男子。阿多尼斯是西方“美男子”的最早出处。

 

注5:【巴德尔 】(北欧神话中的光明之神) 

      巴德尔(Baldr),是北欧神话中的光明之神,光辉美丽的化身,春天与喜悦之神,光的拟人化。他的父亲是阿萨神族的神王奥丁(Odin),母亲是神后弗丽嘉(Frigg),他和黑暗神霍德尔(Hoder)是孪生兄弟。巴德尔英俊、天真、愉快,他的金色头发和白皙的脸庞像是永远在放射光芒。万物皆热爱他,而他也热爱万物。

      他的妻子是尼普(Nip)女神的女儿南娜(Nanna),她是一位美丽且爱娇的女神,意即“盛开的花”。他们生了两个儿子,即布罗诺(Brono,日光)和真理与正义之神凡赛堤(Forseti)。

      巴德尔有一艘大船灵舡(Hringhorni),这船是所有船中最大的。他的住所是布列达布利克(光明宫。Breidablik)。在北欧神话中,关于他的故事不多,最重要的是关于他的死亡,光是这个主题的故事,就有几种不同的版本。

 

注6:【鸟身女妖】(神话传说) 

      鸟身女妖(Harpy)是西方的神话生物。Harpy 一词源于古典希腊语“Ἅρπυια”(Harpyia),意为“强盗”。在希腊神话中,鸟妖为海女伊莱伽与海神陶玛斯所生。在众多游戏、影视作品当中都有鸟身女妖的身影。

      据《伊利亚特》记载,名为“捷足”的鸟妖引诱了西风神,生下一对骏马“栗黄”(Xanthus)和“花斑”(Balius),后来成了阿喀琉斯的座骑。“捷足”一般被认为是“黑暗”的别名。另有版本说某个鸟妖与西风生下了快马伊利昂(Areion)。

      除哈迪斯外,其它神祇也时而雇用鸟妖代为复仇。比如她们有个别名叫“宙斯的猎犬”,还被看作雅典娜惩罚人间的化身。

 

 

评论(2)
热度(50)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伊瑶若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