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长篇】Lord of Snow and Shadows 雪与影之王[11]

纯幻想架空背景,类似17-18世纪的社会风貌~

♔感谢大家愿意随小若一同进入这个绚烂瑰丽的世界~

♔前文:[1][2][3][4][5][6][7][8][9][10]

♔这个故事的“世界地图”在文末,一些剧情需要结合地图理解~

文末补充了关于雪猫头鹰的图片及说明~

Part 1 Winter Ghost Songs

        

CHAPTER 11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带食物来了,Snowcloud[雪云]。”

  猫头鹰抖了抖翅膀,靠近Merlin的手腕,啄着他手掌上的一些食物。

  “你呆在这里太危险了。你得走了。”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注意到避暑别墅的木地板上有一些小颗粒。被压缩反刍的不能消化的残余骨头碎屑。猫头鹰的食丸。[猫头鹰的食物以鼠类为主,也吃昆虫、小鸟、蜥蜴、鱼等动物。它们都有吐“食丸”的习性,其素囔具有消化能力,食物常常整吞下去,并将食物中不能消化的骨骼、羽毛、毛发、几丁质等残物渣滓集成小团,经过食道和口腔吐出,叫食丸,也叫唾余。]

  “所以你学会了自己打猎!聪明的孩子!”Merlin搔了搔他耳垂周围柔软的绒毛。“现在你只要飞就行了。”

  他是一只野生动物,在Merlin被他叫来以前,他就已经学会了一切,现在他只需要自由。

  Merlin拿出了从厨房里偷偷带来的小菜刀。“别动,Snowcloud[雪云]。”Arthur陛下做的小夹板松了,他只用了两刀就把它割下来了。Snowcloud[雪云]抖了抖羽毛,把它们几乎搅成了一团雪沫。彻底挣脱了作为绳子的他的小围巾的一个边。

  “你自由了。”他直起身子说。猫头鹰一动不动。“飞吧,Snowcloud[雪云],飞走吧。”他拍了拍手说。猫头鹰眨了眨眼,依旧一动不动。Merlin伸出手臂,猫头鹰就跳了起来,用爪子紧紧抓住他外套的袖子。Merlin吃了一惊,他原本只是想再摸摸它漂亮的白色羽毛。他打了个哆嗦;夜晚似乎从未这样寒冷——一种浸入灵魂深处,几乎冻结骨髓的寒冷。他慢慢地走到门口,猫头鹰在他的手腕上保持着平衡。

  他的思绪似乎飘地越来越远,几乎是飘向一个他无法到达的地方……虽然他白天的工作一直很忙,但他常常发现自己正望着城堡围墙外的天空或远处的高山。一阵刺骨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在他头顶呼啸着,一种思念的感觉又从他的心底涌了出来,比狂风还要强烈。但是,渴望……为了什么?这种焦躁不安的情绪一出现,就把他脑海中的所有其他念头都吹走了。城堡的围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封闭过……

  直到手臂酸重发麻,Merlin才回过神来。  

  “现在天黑了,猫头鹰时间到了,”Merlin告诉他,“你该回家了。”

  他试图快速抬起手臂鼓励猫头鹰飞起来,但小家伙仍然固执地抓着他的手腕,几乎把他的爪子刺进了他手腕的皮肤里。

  “飞吧,你这个傻猫头鹰,”Merlin催促道。“如果你继续呆在这里,你会被抓住并杀死的。我没办法承受这种结果。”

  就像是为了回答他,这只猫头鹰跳到他的肩上,把头转过来,用他的喙友好地啄蹭着他的脖颈。

  “再过一个晚上,”他不情愿地低声说,用手指拨弄着毛茸茸的羽毛。“但是明天你必须走。不会再有吃的了。你得自己照顾自己。”

         

  Merlin蜷缩在厨房炉灶前打呵欠,试图把睡意从眼睛里挤走。

  “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坐在这里无所事事?”Katell[科特尔]急匆匆地走过时问道。

  “Arthur陛下不在,所以我也不在。”Merlin喃喃地说。

  “那你今天就得去给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烧火了。”

  “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不。哦,不。”Merlin惊慌地摇摇头。“她恨我。她不想让我靠近她。”

  “我们人手不足。Maela[玛拉]身体不舒服躺在床上。我需要Tante[坦特]和我一起做厨房的工作。只能是你了。”

  “为什么Dysis[黛丝]不能做?”

  “Dysis[黛丝]是夫人的贴身女仆。显然,Leondegrance[莱昂德格朗斯]的女佣不会用生火来弄脏她们的手。”Katell[科特尔]酸溜溜地说。

  过了一会儿,Merlin鼓起勇气,冒险沿着走廊来到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的房间门口,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Dysis[黛丝]。请回复!”

  Merlin在门口听到了Dysis[黛丝]的声音,但她是在和谁说话呢?他又敲了一下门,这次声音更大了。里面一片寂静,接着Dysis[黛丝]厉声说:“进来。”

  Merlin走进去,紧张地环顾四周,使他宽慰的是,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不在她的起居室里。Dysis[黛丝]站在壁炉台旁,掸着桌面上的灰尘。准确地说,是在掸去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的一件装饰品的灰尘:这是一件精致的水晶材质玫瑰造型的雕塑,通常都是被包裹在一只圆顶的玻璃罩里。

  Merlin注视着水晶玫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空中一缕无形的物质飘过,仿佛一根银色的细线,微微颤动着……

  “嗯?”Dysis[黛丝]问道。

  Merlin回过神来,仍惴惴不安。“我来生火。”他小声地说。

  “好吧,那你最好还是现在就去吧。”Dysis[黛丝]扣上玻璃罩,爽快地说。“从这里开始。夫人现在还在床上。”她走到靠窗的座位上拿起正在刺绣的物什。

  Merlin以前从未从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的房间向外望过花园。但是当他准备跪下的时候,他注意到现在树上的叶子全都落下了,树枝变得光秃秃地;Igraine[伊格莱恩]避暑别墅就在眼前。有人看见他在黄昏时偷跑出来给Snowcloud[雪云]送食物吗?

  这个想法太吓人了,他一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手一抖,簸箕差点掉下来,原本盛装在里面的煤哗啦一声直接倒进了壁炉里,噗出一大团浓浓的煤灰。

  “是谁弄出这么大动静,Dysis[黛丝]?”卧室里一个女人的声音抱怨道。“我还想在这里休息。”

  “对不起。”Merlin低声说。

  Dysis[黛丝]什么也没说,只是眯起眼睛看着她手里的刺绣。

  “这样可不行,Dysis[黛丝],我睡不着。”

  Merlin抬起头,看见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站在卧室门口。

  “在这里干什么?”当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看到他时,她那恼怒而疲倦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找寻入侵者?你这周打扰我的休息还不够吗,Merlin?”

  她知道了吗?Merlin跪在煤灰上,浑身紧绷。她猜到了吗?

  “为什么是在这里,而不是Maela[玛拉]?”

  “Maela[玛拉]病了。”

  “真是倒霉透了。啊!”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突然停了下来,捂着她的肚子。Merlin看到她的脸扭曲着,几乎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我的羊水,”她低声说,“我的羊水破了。”

  Merlin几乎无法动弹他的舌头。他的大脑拒绝工作。他看见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疼得几乎直不起腰来,他只感到惊吓。他完完全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Dysis[黛丝]放下刺绣,急忙上前去帮助她的女主人。

  “你为什么还站在那儿?”她嘶嘶地说,支撑着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去叫人来帮忙啊!”

  帮忙?Merlin慌乱地向门口跑去,大脑一片空白。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需要帮什么忙?用拖把把地板和地毯上的液体擦干净?

  “快点!”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喊道,然后痛苦地叫了一声,Merlin逃到走廊里,身后的门大开着。

  “快来人,快来人!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病了!”他大叫。

  “孩子!”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的声音传来,几乎是一个女妖嚎啕大哭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要生孩子了!”

  “Katell[科特尔]!Katell[科特尔]!”

  Merlin跑下楼梯时,他看到更多的雪开始以无声的螺旋形下降,在被霜冻黑的花园里覆上了一层白色的烟雾。

  “这次是怎么回事儿,Merlin?”Katell[科特尔]出现在走廊里,用围裙擦干双手。

  “孩、孩子。”Merlin结结巴巴地说,朝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的房间挥手。另一声恐怖的尖叫声从上面传来。

  “看在上帝的份上,”Katell[科特尔]说着,朝楼梯走去,“她在分娩!”

         

  从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的房门后传来的诅咒声和尖叫声一直持续到深夜。在Katell[科特尔]不在的情况下,Tante[坦特]控制了厨房,让Merlin的生活很悲惨——她命令他从井里一桶接一桶地打来水并加热。

  当Merlin挣扎着第三次提着水桶回来的时候,他看到Tante[坦特]正在和Agravaine[阿古瓦因]闲聊。

  “听她叫得!”Tante[坦特]轻蔑地说,另一个遥远的尖叫声穿透了屋子。“你会以为世界上从来没有女人生过孩子。”

  “他们说Ambrosius[安布罗休斯]家族的婴儿更难分娩。他们说他们会奋力挣扎。”

  “谁说这一个是Ambrosius[安布罗休斯]?”Tante[坦特]狡黠地笑着说。

         

  凌晨一点左右,尖叫声停止了。过了一会儿,疲倦的Katell[科特尔]走到楼梯平台上,怀里抱着被紧紧裹着的小生命。

  Merlin和其他仆人同Pendragon的战士们全都聚集在下面的大厅里。

  “Agravaine[阿古瓦因],”她喊道,“派一个使者去见Arthur陛下,告诉他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生了一个儿子,一个健康的儿子。她叫他Uther。”[前文Chapter 3 中有提及他们的习俗,Ambrosius[安布罗休斯]家族的男性只有三个名字。]

  她把襁褓里的婴儿举得高高的,从里面传来了一个新生婴儿明显的、有力的哭声。Merlin伸长脖子去看孩子,但他的视线被挡得太严,什么也看不见。在他们试图看一眼小Uther的时候,他可以听到在他周围的其他仆人的低声议论。

  “Uther,”老Bard[巴德]咕哝道,“她以为她是给我们的国王生了一个父亲吗?”[在中国,晚辈名字里包含长辈名字里的字是不尊重的表现,重名则更是不准;在其他国家,很多人都会以纪念某人为由给晚辈选取长辈的名字,父子同名也并不罕见。在这个故事里,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为自己的儿子选取这样一个名字,并不能说是不合适的行为,但鉴于她和Arthur之间的关系,这种做法同时还有更多微妙的含义。]

  “他头发黑吗?”

  “他眼睛蓝吗?”

  “他是Ambrosius[安布罗休斯]家族的人吗?”

  “你怎么知道?你确定吗?”

  

  *

  

  Argo[阿尔戈号]战舰在宽阔的River Nirva[涅瓦河]岸边抛锚,卷起船帆。一阵冷风吹来,把河面吹得浪涛汹涌。

  国王一行人等全都穿着厚厚的毛皮大衣或斗篷,在冷风吹来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从Winter Palace[冬宫]出来一直到码头的一路上,道路两旁全都站着身着白色制服的王室卫兵。周围的旁观者寥寥无几;只有一大群灰白色的海鸥在水面上滑翔。

  “海鸥在城市里飞,”Drea[德拉]说着,同Igraine[伊格莱恩]一起从窗户向外望去,“这说明河口一定有风暴。”

  Elyan Gawr[伊利安·盖尔]身着王室海军的蓝色军装,上面的金纽扣在刺骨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潇洒地列队行礼,与国王一行人等分开,向他的父亲和母亲敬礼。

  “哦!”Drea[德拉]用手绢捂着脸呜咽着说,“我的小Elyan[伊利安]。看看他有多帅!”

  突然,女王快步上前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她的儿子。

  可能,无论如何她还有一颗心,Igraine[伊格莱恩]想。

  “为什么他一定要去呢?”Drea[德拉]低声说。“他还只是个孩子。如果Pellinore[佩利诺尔]国王的舰队攻击他们怎么办?如果Argo[阿尔戈号]沉了呢?如果……”

  Gwenhwyfar[格温怀法]正在拥抱她的哥哥。Igraine[伊格莱恩]看见他轻轻地把她的胳膊从他的脖子上拿下来,吻了吻她的双颊。然后,他最后一次挥手,爬上了在码头下摇晃的划艇,水手们开始在波涛汹涌的水面上向Argo[阿尔戈号]划去。

  Igraine[伊格莱恩]听到旁观者几声零零散散的欢呼声;当Elyan[伊利安]爬上梯子来到甲板上,一支军乐队演奏着的国歌听起来相当刺耳。Argo[阿尔戈号]的大炮一齐发射用以欢迎他们的王储兼指挥官,而一大群海鸥则尖叫着冲向灰暗的天空。水手们费力地在绞盘上卷起重锚,锚链开始嘎嘎作响。

  “城里来欢送他的人真少。”Igraine[伊格莱恩]沉思道。鉴于这是他们的王储;鉴于这艘战舰是驶向战场。

  “人们害怕显示他们对我们的支持。”Drea[德拉]叹了口气说。“是因为大学里那些恶劣的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分明是叛乱分子,至少我是这么叫的。他们的胡言乱语充斥了人们的头脑。言论自由!确实如此!”

  船帆展开了,大船开始慢慢地驶离港口及众人。

  “Castus[卡斯图斯]夫人?”一个穿制服的仆人出现了,手中的银托盘上放着一封信。

  她把信封撕开,看到里面只有一条简洁的信息:

  我追踪到我们的朋友E了。这个人会带你来找我的。务必隐藏真实身份前来,切勿张扬。

  H. M.

  

  一辆没有可显示出身份的徽章或标记的马车在Winter Palace[冬宫]的侧门前等着。Maleagant[马拉甘特]伯爵先扶Igraine[伊格莱恩]进去,再跟在她后面钻了进去。

  “我们要去哪里?”当马车驶过鹅卵石铺的小路时,Igraine[伊格莱恩]问道。

  “我们的朋友Edwin Muirden[埃德温·缪尔登]住在码头边。对一个受人尊敬的女士来说,独自前往那里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码头?他为什么不住在大学里?”

  “我警告过你,Igraine[伊格莱恩],Edwin[埃德温]已经变了。他现在脾气急躁,难以捉摸,甚至怀疑自己的影子。他似乎相信有人悬赏索要他的脑袋。”

  Igraine[伊格莱恩]点点头。没有人能逃离Camelot后还不会发生改变,她心想,但没有大声说出来。

  “为了不让我们的博士过分惊慌,你得独自一个人走下马车。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们马上就可以赶过去。我已经在附近安排了一两个人。”他转过身,用双手握住她的手。“我绝对不愿让你冒险,Igraine[伊格莱恩],我希望你知道——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辆小马车已经驶离了宽阔的大道,正沿着一条颠簸蜿蜒的街道行驶,街道上到处都是残破的建筑物,烟囱和不规整的屋顶挡住了大部分的日光。现在她可以听到街上喧闹的叫嚷声;炸洋葱、熏烤的鱼、腐烂的垃圾……各种刺鼻的气味开始渗进车厢里。

  “Edwin[埃德温]在Orrery[奥勒里]酒馆的阁楼居住。那是码头拐角处的一家小酒馆,你不会认错的。我们会把你放在码头前面,在那里等你。但如果Edwin[埃德温]变得暴躁起来,你只需要打开一扇窗户——任何一扇窗户——然后大声喊‘Ascetir[阿斯特尔]!’”

  “现在你真的开始吓到我了。”Igraine[伊格莱恩]说着,露出微笑。在一阵烟雾里闻到的鲱鱼味开始使她感到有点恶心。

  她从马车上爬下来,不安地环顾四周。正如伯爵所建议的那样,她已经采取了预防措施,戴上了一顶宽边的帽子,并戴上了面纱。一股新的刺鼻气味扑鼻而来:滚烫的沥青味。在水面中央,她可以看到一个小船坞,许多漂亮的船只停泊在那里等待修理。狂风把焦油燃烧的黑烟直接吹向码头。

  她把脸上的面纱裹得更紧了,低着头,沿着码头走了出去。她不得不小心地穿过泥泞的铺着鹅卵石的小巷——在这里,海鸥们为了渔妇们丢弃的鱼内脏而相互争斗,女人们聚在一起做着凌乱的工作,谈笑风生。无论如何,这和 Anlawd[安拉德]的港口没什么不同。

  当她经过两个摇摇晃晃、互相搀扶、讲着下流笑话的水手时,她知道自己一定离目标很近了。几步之后,她抬起头,看见了头顶上那块标着Orrery[奥勒里]酒馆的牌子在风中疯狂地晃动。

  她推开了门。黑暗的酒馆里弥漫着烟斗飘出的烟雾,让她什么也看不清。男人们几乎全转向她,盯着她看。

  “你想要什么?”一个瘦脸的女人出现了,端着几杯啤酒。她瞪着Igraine[伊格莱恩]。

  “Edwin[埃德温]博士。”

  那女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去后面,”她声音冷硬地说,“就在刚进院子的左手边。”

  Igraine[伊格莱恩]急忙穿过酒馆内堂,一路低着头,迎面差点撞到一个魁梧的水手——他正系着裤子,从那个女人委婉地称之为“院子”的地方走了进来。

  Igraine[伊格莱恩]缩回身让他先过去。当他蹒跚走过时,她如释重负地看到在她左边有一扇涂着蓝色油漆的门。她打开门闩,走了进去,在她面前出现了一段狭窄的木质楼梯。

  “Edwin[埃德温]博士?”她喊道,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犹豫。

  没有人回答。

  楼梯顶上有一扇小门。天花板太低了,敲门时她不得不一直弯着腰。

  “走开!”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Edwin[埃德温]博士,我想见你很久了。”

  “走开!”里面的人声音急躁地重复道。

  Igraine[伊格莱恩]试着推门,但门在里面被锁上了。她必须试试另一种方法。

  “我叫Igraine Ambrosius[伊格莱恩·安布罗休斯]。Bors爵士绑架了我的儿子Arthur,把他带到了Camelot。”她这是在做什么!隔着一扇木门向一个把自己关在里面的古怪科学家大喊她最隐私的秘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她停了一会儿,沮丧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在整个Mirom[米罗姆],没有一个人知道关于Camelot的事情。”

  门的另一边沉默了。

  “你一个人?”

  “是的。”她回答道,相信他的问题中没有任何邪恶的暗示。

  又是沉默,然后她听到家具被拖过木地板的声音。门后响起了一声咔哒声,门开了一小段缝隙,但门锁那里还连着可滑动的一小段门链;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从黑暗中向她望去,又看了看她身后。

  “你最好先进来。”

  他又关上门,门后的链条叮当作响,门链拔了下来。最后,她终于从开启的门缝中挤了进去。同时,她也注意到,在她进来后,Edwin[埃德温]博士是怎么把头伸到外面,在关上门前检查了一下楼梯,接着用后背迅速关上门,就像是要阻止其他人进来似的。

  Igraine[伊格莱恩]掀起面纱,疑惑地看着他。她希望自己没有落入疯子的圈套。

  “我——我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你了,夫人。”他慢慢地离开了门,他的动作紧张而不协调。“连茶都没有。只有伏特加。”

  Igraine[伊格莱恩]摇了摇头。“什么都不用,谢谢。”

  他伸手去拿一瓶只剩下一半的伏特加,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把它吞了下去。

  “你——请你一定要原谅我。这不是我通常招待客人的方式。请、请坐下。”

  昏暗的房间里陈设简陋;桌子上摆满了乱七八糟的玻璃杯和空瓶子。知识的干净气味并没有完全掩盖不清洗的躯体的强烈气味。

  当Igraine[伊格莱恩]坐在一张摇摇晃晃的椅子上时,她注意到在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只破旧的旅行箱,半开着,脏兮兮的亚麻材质的衣物和书本全都在周围乱作一团。Edwin[埃德温]博士如果不是刚到这里,那就是懒得收整行李。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的声音虽然很轻,还有点颤抖,但并不难听。Igraine[伊格莱恩]看着他这些日子里长出的胡茬,心想:如果他想要刮胡子——看他那头长长的、散乱的浓密黑发——他会很受欢迎的。

  “我在宫廷里有关系。”Igraine[伊格莱恩]同样谨慎地说。

  Edwin[埃德温]博士坐在她对面的桌子旁,一只手拿着伏特加酒瓶,另一只手拿着他的空杯子。他张了张口,似乎是因为激动,他吞咽了一下,突然开始语速飞快地讲了起来。

  “我——我必须告诉你,夫人,我离开Camelot时,国王Uther 还活着。他被谋杀的消息令我感到震惊,非常地震惊。你看,我们没有用最好的方式告别,现在我对此感到非常遗憾。不仅是因为Pendragon的战士们在我脑袋上加上了血仇,更是因为你的丈夫以他自己的方式成为了一个可敬的人,被迫承担一个无法忍受的负担——”

  “听你说这些让我感到安慰,”Igraine[伊格莱恩]耐心地说,“但现在是我儿子的困境把我带到了这里。”

  “你的儿子。我从没见过你的儿子。”Edwin[埃德温]用一只手扒过他散乱的黑色长发。“你必须明白,Ambrosius[安布罗休斯]夫人,当国王Uther 遇害的消息传出时,我正在去往Gedref[格德列夫]港的路上。我突然间成了通缉犯!我被迫伪装自己,在一个皮货商人的船上寻找回来的机会。臭气熏天的毛皮气味仍然萦绕在我的心头……”

  “所以你帮不了我。”Igraine[伊格莱恩]一直抱着这个虚幻的希望,直到这一刻,她感到自己陷入了绝望的浪潮中。她站起身来,把面纱拉下来,遮住了她眼中开始泛出的泪水。

  “不,等等!”Edwin[埃德温]叫道,跳了起来。“夫人,这样接待您,我感到很惭愧。你一定认为我就是现在你看到的这样。只是我一听见追捕我的消息,我就一直在为自己的生命感到恐惧,从一间肮脏的酒馆搬到另一间——”

  “所以呢?”Igraine[伊格莱恩]冷冷地说。

  Edwin[埃德温]举起酒瓶,摇摇晃晃地又倒了一杯。由于手抖,瓶颈在玻璃杯上碰地嘎嘎作响,酒洒在了桌子上。

  他又喝了一大口,开始说话。“你丈夫想找到治愈的方法。他想再次成为人类。他想停止甚至扭转他所继承的不寻常的状况。他从他的研究中相信Pendragon在某种程度上与爬行动物或蛇有关。有些古老的传说……”

  “第一个Uther Ambrosius[乌瑟·安布罗休斯]被称为蛇神之子,或是龙之子。”Igraine[伊格莱恩]喃喃地说。

  “也许他用来杀死敌人的致命毒液也可以被用来制造解药。”

  “解药?”

  “你已经有很多年没见他了?”

  “是的。”就在这一瞬间,她又一次看见了他,看见了那双深沉的阴暗的眼睛,在他们黑暗的卧室中不自然地燃烧成明亮的蓝色。她又听见他的声音在冰冷的Camelot的夜晚中颤抖着,那是一只被人的灵魂诅咒的野兽的叫声。

  “他确实……非同寻常。”博士慢慢地摇了摇头,好像他所看到的依然让他无法理解。“如此独特的情况。”

  “怎么……非同寻常?”Igraine[伊格莱恩]现在开始想到的是Arthur,而不是Uther。这些年来,她一直默默地看着他,心中满怀希望,相信他父亲畸形的迹象不会开始在他身上显现出来。

  “夫人,我这一生都在试图解释和探索自然科学的奥秘。但我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这种情况根本是违背科学解释。我本可以花一辈子研究它的。但国王Uther 没有一辈子的时间。他想要治愈。”

  “这样的事情有可能吗?”Igraine[伊格莱恩]本来想离开的。但是现在,违背了她更好的判断,她发现自己不得不留下来听Edwin[埃德温]的故事。如果有一丝希望的话……

  “我们的试验开始使用……”Edwin[埃德温]的声音更低了,好像他害怕他们被人偷听,“毒液。很小的剂量。如果你非要求一个具体的说法的话,你可以把这当作某种脱敏的过程。”

  “那会起什么作用?“Igraine[伊格莱恩]发现,尽管她依然担心并怀疑,但她已经离博士越来越近了。

  “他一心想要的效果。物理变化开始逆转。但正如我所怀疑的,Uther国王变得越像普通人类,他的力量就越发虚弱。我研制的炼金药恢复了他的人性,却使他的躯体虚弱无力,无法对自身进行转化。”

  Igraine[伊格莱恩]吓得直发抖,她想起了这些年来她一直试图阻止自己做的噩梦。转化。以这样一种理性的、平淡无奇的方式,描述了一件如此阴暗、如此可怕,以至于几天来让她甚至都无法开口讲话的事实。Uther曾警告她,他的生活中有一面是她永远无法分享的,她愚蠢地认为,他所说的只是他在军事或政治方面的工作,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当然,当时我只能看到我研制的炼金药的优点。我从来没想过,夫人,任何人都可能会利用我的炼金药去暗杀Ambrosius[安布罗休斯]陛下。”

  “暗杀?”他说的最后一句使Igraine[伊格莱恩]从幻想中惊醒。她抬起头来,看到Edwin Muirden[埃德温·缪尔登]盯着她,他的眼睛闪烁着狂野的冷酷。“你相信有人偷了你的药剂,并用它杀死了Ambrosius[安布罗休斯]国王吗?”

  “他们以为是我!”他大叫道。“他们认为因为我们吵架,我对他怀恨在心。他们认为我想霸占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

  “等一下。”Igraine[伊格莱恩]举起一只手,试图堵住他情绪的洪流。“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是谁?”

  Edwin[埃德温]又把酒瓶里的酒倒进玻璃杯里,摇晃着,直到最后几滴都不见了。

  “他的情妇。”他厚着脸皮说。

  “哦。”Igraine[伊格莱恩]又坐了下来。太傻了,真的,幻想Uther离开她后不会去别处寻找爱。这么多年来,他为什么还要为她伤心呢?她难道没有和Ector建立新的关系吗?

  “我们都只是孤独,Catrina[卡特琳娜]夫人和我,”Edwin[埃德温]喃喃地对着杯子说,“两个陌生人在一个陌生而可怕的地方。我从未打算——”

  “尽管如此,”Igraine[伊格莱恩]轻快地说,“你认为你的炼金药的效果怎么样?如果它能逆转Uther这个年龄段的人的情况恶化,那么它能完全阻止更年轻的人的情况恶化吗?”

  “你儿子?”他说着,试图把视线焦点转移到玻璃酒杯上方的她的脸上。“这要看情况。如果他从来没有……被转化过,那就还有机会。但是炼金药必须由他自己血液中的毒液制成,而且必须非常小心地稀释并监测。对父亲有用的东西很可能会杀死儿子。”

  “Pendragon城堡有留下什么炼金药吗?”Igraine[伊格莱恩]惊叫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得不尽可能快地离开那里,我仅仅带上了我的旅行箱。根本没有时间能让我回去收拾我的实验记录……”

  “但是如果Arthur找到了你的记录,如果他试图重新制造炼金药——”

  “Ambrosius[安布罗休斯]夫人,请节哀。”

  “你必须帮助他。”她恳求道。

  “我?回到Camelot?”Edwin[埃德温]开始用奇怪的高嗓门笑起来。“绝对不会。”

  “Edwin[埃德温]!Edwin[埃德温]!”

  有人冲上了楼梯。门突然被打开,闯进来一个黑发的年轻男子,上气不接下气。Igraine[伊格莱恩]站了起来,害怕有什么陷阱。

  “是谁?”年轻人问道,用手指指向她。

  “一个朋、朋友。”Edwin[埃德温]在空中模糊地挥了挥手。

  “谁派她来的?她怎么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你?”

  “我正要走。”Igraine[伊格莱恩]回答道。她开始担心起来,不知道如果刚进来的人准备袭击她,她是否能及时跑到窗口喊救命。

  “你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那人盯着她,眼睛因怀疑变得阴暗。

  “那是我的私事。”她转头看向对方。

  “他的秘探现在就在码头上。你不得不走了,Edwin[埃德温]。”

  “我没办法再跑了,”Edwin[埃德温]的口齿变得含糊不清。“我太累了。”

  “又喝酒了?”陌生人从他手里夺过杯子。“你一直都在喝酒,这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

  “对不起,Gilli[吉利]。真的很抱歉。”Edwin[埃德温]似乎快要哭了。“我真是个蠢货。我曾经把它全都——握在我的手心里——而我就这么扔掉了。”

  他突然从椅子上滑下去,接着向前撞到桌子上,几乎失去了知觉。

  “Edwin[埃德温]?”Gilli[吉利]摇了摇他,后者唯一的反应是打了一个颤抖的鼾声。Gilli[吉利]慢慢地把他放下来。Edwin[埃德温]的头发沾上了布满油污的桌面上的一滩酒渍。

  “Mirom[米罗姆]最好的头脑之一,但是看看他。简直醉得像只猪。”他抬头看着Igraine[伊格莱恩],怒目而视。“不管你找他什么事,女士,今天的会面都已经结束了。对客人来讲,Edwin[埃德温]教授不在这里。”

  “我什么时候可以——”

  “走吧。”

  Igraine[伊格莱恩]强忍着极度的沮丧,转身离开。

         

  外面的风改变了朝向,一股刺骨的寒风吹来了咸涩的味道,几乎把Igraine[伊格莱恩]那顶轻薄的帽子从她头上吹了下来。她双手抓着它,沿着铺着鹅卵石的码头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她现在很生气,对Edwin[埃德温]很生气,对自己感到如此无助、如此无力很生气。她停了一会儿,凝视着河面上高大的船舶,秋风将船帆吹地个个饱满。

  必须想办法去警告Arthur。

  马车轮子碾在鹅卵石上的隆隆声吓了她一跳。马匹在她身后喷着鼻息,跺着蹄子,呼吸着迷雾般的寒冷空气。马车门打开了,Maleagant[马拉甘特]伯爵伸出手来。

  “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我正要派一个人进去找你。”

  Igraine[伊格莱恩]的脸被冷风刮得火辣辣的。她爬上马车,马车夫飞快地驾驶马车离开。

  “在这里逗留是不明智的。”伯爵说着,再次坐回马车的角落。“我们的好朋友Edwin[埃德温]先生的情况怎么样?”

  “几乎是在酗酒。”

  “我希望这次会面不会太不愉快。醉酒的程度也分很多种……”

  “我从他那里离开时,他已经到了失去知觉的程度。”Igraine[伊格莱恩]挖苦地说。

  “所以你对这次拜访非常失望?”

  “也不完全是这样。看来国王Uther 已经让Edwin[埃德温]博士为他找到了办法去治疗他的……情况。”

  “他的情况?”

  Igraine[伊格莱恩]看着伯爵精明的棕色眼睛,叹了口气。自从她逃离Camelot以来的所有日子里,她都从未尝试过对任何人解释她在那里所看到的一切。

  “我们生活在一个理性的时代,伯爵。你会发现很难相信我要告诉你的话。”

  “试试看。”

  “国王Uther 相信自己是一个古老种族的末裔。他是个人,也是……也是龙。或者说,龙的圣灵栖息在他的体内。Pendragon。但每次他被龙神(dragon-spirit)附身,他就变得越来越不像是人类。”

  “在我看来他很像是个人类。”Maleagant[马拉甘特]回答道。他的表情变得难以理解;Igraine[伊格莱恩]不知道他是真的相信了还是只是在逗她。

  “他善于掩饰自己的异变。尽管还有其他方法可以保持他的人形……”Igraine[伊格莱恩]支支吾吾起来。在Camelot度过的那段时间仍有一些事情令她心痛地难以启齿。

  “在一些报告里提到灼热的蓝色火焰,杀死所有呼吸到它的人的薄雾——”

  “全都是Pendragon做的。”

  “而我们还以为是Uther国王发明了某种革命性的武器。”Maleagant[马拉甘特]开始笑了起来。“难怪Camelot这么多年来一直坚不可摧!”

  Igraine[伊格莱恩]突然开始担心她是否透露的太多了。Maleagant[马拉甘特]看起来对她告诉他的事情很感兴趣。他是否正是用他富有同情心的态度使她放松警惕?但是现在,这些事情可以用来伤害Arthur了。她为什么要相信Maleagant[马拉甘特]伯爵?

  “为什么这么安静,Igraine[伊格莱恩]?”他又问了一句,声音很是关心。“我向你保证,我不是在嘲笑你。”

  “我是私下告诉你这一切的,”她突然说,“因为我相信这会帮助Arthur——”

  “我告诉过你,Igraine[伊格莱恩],Leondegrance[莱昂德格朗斯]需要Camelot作为盟友。”Maleagant[马拉甘特]拉起她的手,热情地握着。“在未来的日子里会有艰难的时期。”

  Igraine[伊格莱恩]突然意识到车厢外传来低沉的喊声。

  “艰难的时期!”Maleagant[马拉甘特]重复道。他放开她的手,用手杖敲了敲马车的车顶。车夫把马车停下来,打开了连通的窗户。

  “发生什么了?”

  “阁下,在Saint Simeon[圣西蒙]广场前似乎人们在举行某种集会。”

  “你能听清楚他们在喊什么吗?”

  “听起来像是……‘释放鞋匠Burnell[布尼尔]’。”

  “你最好把马车掉个头,把我们带到Winter Palace[冬宫]侧门那儿去。”

  “是的,大人。”

  Maleagant[马拉甘特]坐回座位上。Igraine[伊格莱恩]看到他眼中的温暖已经褪去;他现在显得冷淡而疏远。

  “该死的叛乱分子。”他咕哝道。

  “他们是在对什么表达不满?”Igraine[伊格莱恩]问道。

  “他们的领导人已经让他们相信,如果国王退位,让人民自己管理自己,他们就会有更多的面包可吃。”Maleagant[马拉甘特]开始在手杖上敲起手指。“好像我们的麻烦现在还不够复杂一样。如果我们的麻烦发展到一定程度,他们的小冤屈很快就会被忘记。然后他们会乞求国王保护他们,在街上唱他的颂歌,为白衣卫兵欢呼——”

  “‘我们的麻烦’是指什么?”Igraine[伊格莱恩]尖锐地说。

  “国王很弱。他的外交政策在最好情况下都是反复无常的——尽管Llwch[莱西]对此做了种种努力。人民鄙视他。”

  Igraine[伊格莱恩]盯着他,听到他如此直率地谈论他的主人,感到很惊讶。“伯爵,这样的谈话难道不是叛国吗?”

  “一点也不。我是一个爱国者,只是按照我自己的方式。”Maleagant[马拉甘特]耸耸肩说。“我只想要对Leondegrance[莱昂德格朗斯]而言最好的。我要说——也要做——我必须去做的事来保卫我的国家。”

  马车再次行驶到河边。一股棕色的烟雾飘过宽阔的水面,把宏伟的河畔露台的彩绘正面弄得单调乏味。

  “所以Gwenhwyfar[格温怀法]必须嫁给一个陌生人来保护她的国家。一个比她年龄大一倍的男人。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

  伯爵耸耸肩。“Gwenhwyfar[格温怀法]一直知道,她必须把自己的责任放在第一位。她是Gawr[盖尔]家族的人。”

         

  Gwenhwyfar[格温怀法]来晚了,这是她最后一次为她的肖像画摆姿势。她苍白的面颊染上了娇嫩的颜色,就像初开的玫瑰,象牙沾上的粉色。

  她在椅子上坐立不安,手指不停地拨弄着她的头发和腰带,眼睛转来转去。最后,Igraine[伊格莱恩]放下了她的刷子。

  “Gwenhwyfar[格温怀法],有什么事在困扰你吗?”

  “我去见爸爸了。我建议不要让我嫁给Pellinore[佩利诺尔]国王,我应该和你的儿子正式订婚,他现在已经是Pendragon国王了。”

  画笔从Igraine[伊格莱恩]手中掉了下来。颜料溅到地板和她裙子的下摆上。她跪下,急忙用抹布擦着原本一尘不染的木板,想要让自己振作起来。

  “你父亲是怎么说的?”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很难撤回他向Pellinore[佩利诺尔]国王发出的提婚建议。”Gwenhwyfar[格温怀法]深色的眼眸充满愤怒。“很难!他根本就不考虑我的感受。”

  “亲爱的,”Igraine[伊格莱恩]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说,“我现在要告诉你的不是一般的事情。Ambrosius[安布罗休斯]家族有某种……遗传性疾病。它是通过父亲遗传给儿子的。目前对此还没有可靠的治疗方法。”

  “身体状况方面?”Gwenhwyfar[格温怀法]看起来很困惑。“像血友病?我可以学习如何对付血友病。我会尽我所能帮助Arthur,Castus[卡斯图斯]夫人。我不害怕疾病。”然后,她看到Igraine[伊格莱恩]没有回应,几乎不能回应。“哦,你是说精神方面的异常吗?或者痴呆?”

  “都不太准确。”Igraine[伊格莱恩]不高兴地说。告诉Maleagant[马拉甘特]伯爵就已经很难了。现在她几乎没办法再去谈论这件事。

  “但你嫁给了国王Uther!”

  “就像你,Gwenhwyfar[格温怀法],那时候我还年轻,是个理想主义者。我相信我们的爱足够强烈,没有什么能打破它。然后……然后他开始改变了。”

  脑海中记忆碎片的漩涡突然将她的全部思绪都卷入其中:年轻的Uther,阴暗而危险的美丽;在Ascetir[阿斯特尔]举行的冬季婚礼中,随着大教堂的钟声敲响,雪花如缤纷的纸屑盘旋而下;Pendragon城堡里参差不齐的塔楼在雪天的映衬下若隐若现……

  “改变?怎样的改变?“Gwenhwyfar[格温怀法]问道。

  “如果我告诉你,亲爱的,你会认为我是失去了理智。”

  Gwenhwyfar[格温怀法]发出一声懊恼的叫声。“我以为你——在他们所有人中——只有你是明白的!”她随即冲出了房间。

         

  第二天,Igraine[伊格莱恩]沉浸在她的绘画中。当她忙于处理画布的技术问题,修补最后的细节时,她可以把其他一切都从脑海中屏蔽掉。

  最后,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当最后一道日光从房间里消失时,她点燃蜡烛,站在那里,擦着画笔,用挑剔的眼光看着完成的工作。

  是的,Arthur不会对她完成他的作品的方式感到不快。他要是能在这儿看到就好了……

  Igraine[伊格莱恩]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用手支着脑袋,凝视着下面沉浸在柔和微光中的花园,朦胧的雾气在水面上弥漫开来。

  “Igraine[伊格莱恩]……”

  她环顾四周,看到Maleagant[马拉甘特]站在那里看着她。

  “所以,肖像画已经完成了。”

  “肖像画?是的,它已经准备好被装裱了。”

  “很好。”伯爵绕着画布走了一圈,从另一个角度看了看。“你很好地抓住了这位年轻女士梦幻般的反复无常的天性。你真有天赋,Igraine[伊格莱恩]。”

  “这主要是Arthur的作品。”Igraine[伊格莱恩]又瞥了一眼Gwenhwyfar[格温怀法]脸上渴望的表情,突然感到一阵懊悔。如果她知道这幅画像是把一个年轻女孩托付给一个无爱婚姻的前奏……

  “我有东西给你。”他从外套里抽出一个深红色的天鹅绒盒子,打开给她看。在盒子里面,一条漂亮的项链依偎在柔软的天鹅绒上,造型精致。银白色的贵金属已经被重铸成圆润的水滴形状,还有一对配套的吊坠耳环——耳钉处还分别镶着两颗璀璨夺目的钻石。

  “那个坠子?”她惊讶地说。“但这——这一定比一个铂金坠子值钱得多。”

  “给。”他举起项链,把它戴在她的脖颈上。她一碰那冰冷的金属就发抖,直到感觉到他指尖的温暖,几乎爱抚着她的颈背。

  她被矛盾的情绪压倒了,她从他的身边走开,低头凝视着项链精致的做工。

  “你喜欢吗?”他问道。

  “太漂亮了。”她点点头,试图找个合适的词来表达她的喜悦。“但你的珠宝工匠一定是日以继夜地工作,才能这么快就完成这件事。”

  “我们的谈话一直没有结束,Igraine[伊格莱恩]。”

  “之前的打扰太多了。”她带上一抹悲伤的微笑。

  “我想我们可以边吃晚餐边谈。”

  “晚餐?”自从他们来到Mirom[米罗姆]以后,她就忘了吃正餐。她胃口不大,一直靠喝茶、吃水果、面包和黄油维持身体运作。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她很饿。“谢谢你,伯爵。”

  “如果我们要一起吃晚餐,”他伸出胳膊说,“你一定要记得叫我Harvey[哈维]。”

         

  伯爵的公寓装修得比王宫其他地方都更朴素:镶有镶板的墙壁被漆成了凉爽的浅灰色,抛光的木地板上覆盖着黑金双色的编织地毯。

  Maleagant[马拉甘特]用绘画覆盖了墙壁,而不是在王宫常见的花卉挂毯。这里没有什么漂亮或轻浮的东西:没有懒洋洋的仙女,也没有荡秋千的欢愉舞女。取而代之的是荒凉的海景、被暴风雨撕裂的河流和凄凉的冬季景观:浮冰、雪原,全都被黑暗低沉的天空所笼罩。

  “我希望我的小收藏能引起你的兴趣。”

  “的确,是的。”Igraine[伊格莱恩]一边说着,一边饶有兴趣地欣赏着画布。“我不熟悉这些艺术家。这副雪景所用的笔触特别细腻。”

  黑色大理石壁炉台上矗立着一个精致的玫瑰造型的水晶工艺品。它被包裹在一个钟形的玻璃圆顶罩里,虽然Igraine[伊格莱恩]看不到任何活动的部分,但它仍然散发出一种隐蔽的、有生命的奇怪感觉,几乎是微弱的嗡嗡声。她被吸引了,站在那里看着它,想弄清楚它是怎么工作的。

  “这个漂亮的玩具,这是什么?一种新型的时尚工艺品?还是别的什么?”

  “来自Anglesey[安格莱西]的礼物,美丽的永不凋谢的水晶玫瑰……”

  “仅仅是个工艺品?这种工艺真的很不寻常。它能发出声音吗?”

  “让我给你倒一杯Nemeth[涅姆斯]的葡萄酒,”他说着,仿佛他没听到她的最后一个问题,“让你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我总是在地窖里放一两箱。我觉得它温暖的口感充满了阳光,不是吗?”他从水晶酒瓶里倒了两杯淡琥珀色的酒。

  “让我们干一杯——祝愿你的儿子Arthur从Camelot抓捕他的人手中早日安全获释。”

         

  伯爵在晚餐时对Arthur只字不提,直到端上了一份奶油馅的甜点,里面满是酸辣的红色浆果,而他的侍从已经退下去准备咖啡。

  Maleagant[马拉甘特]推开盘子,从嘴唇上抹去一点奶油。

  “你告诉我的关于Edwin[埃德温]的事情。恐怕我们完全误解了他的意图。我们担心他可能是把军事机密卖给了Camelot。”

  “Edwin[埃德温]是个叛徒?”Igraine[伊格莱恩]放下她的甜点叉,她的蛋奶酥饼还没有动过。

  “他在Mirom[米罗姆]的大学从事一个高度机密的项目。但他和同事之间发生了争执,他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Uther国王接近他时,他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在大学里露面了。你现在应该可以理解了,Igraine[伊格莱恩],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不得不监视他的原因。”

  Igraine[伊格莱恩]什么也没说。这酒的味道使她希望回到Nemeth[涅姆斯],站在阳台上,享受着秋夜的凉爽,倾听着远处沙滩上的海浪。她想感受微风吹拂在脸上的温暖,想闻到花园里秋天的玫瑰花香,不想闻到鱼的腥味或焦油烟熏的刺鼻气味。她希望自己从未来到过Mirom[米罗姆]。

  “我已经得出结论,”她肯定地说,“如果Leondegrance[莱昂德格朗斯]方面帮不上我儿子的任何忙,那我最好尽快安排回家的相关事宜。”

  “是我的陪伴太不友好吗?”他假装冒犯地问道。“还是你觉得食物不太好吃?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厨房会供应的。”

  “不,不。”她急忙说,不确定是被他的殷勤奉承触动了还是因为恼怒。她看不懂他,他一会儿又孤僻又难以捉摸,一会儿又殷勤又迷人。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Igraine[伊格莱恩]。”他把手伸到小桌子的另一边,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传递着一股力量和一种温暖,似乎掩盖了他的变色龙般的情绪。她没有缩回她的手。

  “我想知道我儿子是安全的。”

  “啊,但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吗?”

  “不,我想要他离开Camelot,远离Bors爵士的影响。Arthur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如果他们想把他变成另一个Ambrosius[安布罗休斯],我担心这会毁了他。”她咬了咬嘴唇,阻止泪水再次流出。“他是个体贴又敏感的男孩,Harvey[哈维]。一个艺术家。”

  “今天在马车车厢里,你提到Edwin[埃德温]找到了治疗你已故丈夫的情况的方法?”

  “某种炼金药,”Igraine[伊格莱恩]说着点点头,“这会逆转这种遗传的有害影响。这使受难者再次变成普通人。”

  “亲爱的Igraine[伊格莱恩],”Maleagant[马拉甘特]再次将浅琥珀色的液体斟满她的酒杯,“从你告诉我的一切看来——为了你儿子的健康和美好的一面——Edwin[埃德温]博士应该尽快给他治疗的炼金药,这点至关重要,而且越快越好。”

  “哦,是的,是的。”Igraine[伊格莱恩]哭着说,“但是要怎么才能做到呢?他拒绝回到Camelot。而且现在Camelot周围的海域已经结冰,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

  “这是在没有Anglesey[安格莱西]的Pellinore[佩利诺尔]的帮助下。他的工匠们设计了特殊的船只,破冰船和冰上游艇,它们可以轻松穿越两国之间被冻结的冰层。”

  “但你说这里可能会和Anglesey[安格莱西]交战!”Igraine[伊格莱恩]困惑地看着他。

  “如果Gwenhwyfar[格温怀法]同意成为他的新娘,那么和平就很容易实现。我一直在与Anglesey[安格莱西]的大使进行外交沟通。我相信Pellinore[佩利诺尔]陛下会乐意帮助你的,Igraine[伊格莱恩]。”

 

TBC

 

1. 相关名称解释:

  Gilli[吉利]:取自原剧中的一个黑发的年轻巫师,他戴着一枚有魔法的戒指,以此参加比武大会。(S03E11)

  Argo[阿尔戈号]:取自希腊传说中的“阿尔戈英雄传说”。传说中伊阿宋同五十位勇士一道乘快船“阿尔戈号”去取金羊毛,他们后来都被称为“阿尔戈英雄”。

  River Nirva[涅瓦河]:原型是取自俄罗斯的River Neva[涅瓦河],中文音译一样,但是对拼法做了改变。这个故事里,Leondegrance[莱昂德格朗斯]的原型是沙皇俄国,所以选取了一些含有俄罗斯特色的名称。不过根据具体的地理位置等因素,依然是有很多改动。(由于之前地图并不完整,南部的Orkney[奥克尼]总体面积比Anglesey[安格莱西]要大很多,所以这次在地图上标上了赤道的位置。)

 

2. 关于雪猫头鹰:

  非常抱歉,小若在查找相关资料之前并没有意识到大家喜爱的哈利·波特的海德薇就是只雪猫头鹰。再次表示道歉。这个想法是源自曾经对一位博物学家的拜访,小若在他那里见到了一只雪猫头鹰的标本,只有顶部有黑点,翅膀是完全洁白的。故事里的Snowcloud就是以它作为原型。因为海德薇身上有很多黑色斑点,所以小若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海德薇也是一只雪猫头鹰,真的非常抱歉。再次致敬亲爱的J. K. 罗琳。

以下补上雪猫头鹰的图片(全部来自网络,侵删)

 









 

下面这张是两天前Lofter上看到的,原地址戳→ [雪猫头鹰]

另外还有表情包





 

3. 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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