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长篇】Until We Built Camelot 直到我们建起了卡美洛特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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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The Sacrifice of Albion 阿尔比恩的献祭

Chapter 49

  

  “噢!太烫了,那个!它还在扭动吗?你戳了几次了?”

  Aurelius听到了穿过树林的那个声音。士兵们和两个水手聚集在一起,每个人都脱光了衣服,互相检查有没有虱子。而他就像石头一样坐着,双臂紧抱着膝盖,Fíann则在他后背的皮肤上寻找更多的虱子。他的衬衫从头顶拉下来,露出后背的皮肤,他的胳膊还在袖子里,因愤怒和羞耻而肩膀绷得紧紧的。他想知道如果他会被Avalon的人杀死,那么为什么在他死前还要遭受这么多、这么痛苦的折磨。在早上他就已经找到两个了,一个在大腿内侧,另一个在胳膊上,就在肘部下面。尽管这让他很难堪,但他还是让Fíann帮他处理那些他自己找不到的问题。

  溃烂的结痂覆盖了所有士兵。树林里有那么多虱子,早晨用一根滚烫的针把它们挑刺出来就花了一段时间。他们的储水量不够,虽然在断掉的树木和荆棘中遍地都是小溪,但水却都不干净,无法饮用。

  “别动,还有两个,”Fíann说,捏了捏他后背下部的皮肤。“让我挑出他们。如果针仍然足够热。”

  Aurelius低下头,努力控制着不把他推开。他能感觉到Fíann的呼吸在他的背上,近乎被羞辱的感觉让他身体紧绷得像块石头。Fíann说了几句脏话,他感到后背一阵疼痛。

  “快好了,”Fíann咕哝着说。“还有一个。该死的。就是这儿。别动。”

  疼痛再次刺向他,他咬着嘴唇。Fíann捏住那块地方,让流出一点血。

  “在这片被诅咒的森林里,我们还要走多远,殿下?”Yniol爵士用近乎咆哮的声音说,冲到他们坐的地方。

  Fíann哼了一声,把最后一根虱子扯走,Aurelius立刻把衬衫从头顶套上,愤怒地盯着骑士长。

  Yniol爵士脸上有一个新的痂。“我们储存的淡水已经不够了,殿下,如果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穿越森林,我们就必须回去。那艘船还有三天就会来接我们,这艘船不会拖很长时间。我们必须要尽快抵达目的地。如果我们不准时回去见面,他们很可能不会再来接我们。这里不是你的兄长的领地,殿下,Avalon人也不喜欢罗马人。我们说拉丁语的话这里是很难隐蔽起来的。”Yniol爵士拔出剑,抬手一挥,把一条蛇切成两半。“该死的,这简直是被诅咒的土地。”他看着靴子旁边那条蠕动的蛇,手臂颤抖着。它滑得太快了,Aurelius直到它死后才看到它。Yniol爵士转过身来,再次面对王子,眼睛发青。“如果明天我们还是无法走出森林,我们就必须离开。为了您的安全,即便是要把您绑起来,我们也必须带您回去。”

  仅仅两天不到的时间,他们就已经经历了蜘蛛、蛇、虱子和酷热,他理解骑士长的愤怒和怨恨。他瞥了一眼满脸伤疤的Fíann,向他点头表示感谢。Fíann似乎被这件事逗乐了,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雾气还环绕着他们。

  “殿下,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太长时间……这里感觉不太对劲。”

  他们看到了另一块魔法石,它的脸几乎被磨掉了。当他伸出手去触摸它时,树林里有些沉重的东西使树木颤动了起来,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一连串噼噼啪啪的树枝折断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咆哮和鼻息声在寂静中隆隆作响。Aurelius僵住了,盯着他们身后的地方。他因恐惧而睁大了眼睛,注意到薄雾从上面的树枝上落下。

  “Yniol爵士!在那边!”

  一只棕色长毛的庞然巨兽挥着利爪从树林中猛冲过来,比一棵橡树还要大,比两匹马还要高。野兽的一只爪子猛地撞到一个士兵,把他撞到一棵树上,发出令人恐惧的声音。它发出一声吼叫,然后用钩状的爪子抓住了那个人的身体,消失在森林里。雾气继续在他们周围变浓,模糊了他们的视线,像破碎的墙壁一样闭合。

  Yniol爵士听起来很绝望。“Hsop!往那边走!Rawlt!你往那边!Adler!你在哪儿,伙计?Adler!”那士兵无处可寻。“Fíann!到那边去。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在后面绕过去。保护殿下。我要所有人——”

  这些指示毫无用处。那东西又从树林的浓雾里跳出来,这一次没有咆哮,像一头冲锋的公牛一样冲上Yniol爵士。Yniol爵士被扔到了空中,猛击中了胸部。Fíann的手里则拿着两把刀,他悄悄地走到那个生物跟前,在它毛茸茸的四肢下面捅了一刀。Rawlt攻击它的侧翼,用他的剑砍它,但没有任何效果。一声愤怒的吠声从野兽身上传来,它转过身来,去攻击Rawlt。Rawlt挣扎着站起来,满脸是血,试图找到他落下的剑。这个生物身上的血腥味和腐烂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Aurelius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杀了它!”Hsop喊道,刺伤了它的另一侧。这个生物非常强壮和狡猾,似乎没有什么能伤害它,就好像只受了一点烦扰。野兽抓住了Hsop,用巨大的黄牙咬了他一口。Fíann一次又一次地刺伤它,然后被一只巨大的爪子击中,扔到了地上。

  Aurelius知道战斗只会持续几秒钟,然后他们都会死,这都是为了他。这枚徽章只需要一个想法就可以自己行动。魔法在他的体内涌动。它吓得野兽跳了起来,狂风呼啸着穿过树林,驱走了薄雾。阳光斜射进树丛,露出了这个生物棕色的皮毛。当Aurelius再次释放徽章的力量时,雷声在头顶隆隆作响。吊坠无法抗拒他的思绪。当他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个庞大的怪物身上时。它的鼻子发出四声短促的叫声,逃回了茂密的树林。

  水从他身后的魔法石口中涌出,吓了他一跳。

  Yniol爵士试图站起来,但他的腿颤抖着摔倒了。他的脸上沾满了血。当他看见鲜血在他的身下流淌时,Hsop的扭动停止了。一声轰隆的树木倒塌的声音从远处的树林中爆发出来,但离得还很近,足以让Aurelius打了个寒战。Fíann又站了起来,他的胸口被划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Aurelius站在那里,他看到了Yniol爵士脸上残忍的表情。

  “你的眼睛闪闪发光,殿下。我发誓,我看到你的眼睛。就像银一样。”

  Adler从树边溜走,手里拿着武器,害怕得发抖。他脸色灰白,眼睛因情绪激动而发红。

  “别忘了我是Bors国王的骑士,我从小生活在Albion,而不是高卢。我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虽然我不是龙骑士。那玩意儿可以控制人心……”他咳嗽了一声,举起了剑。“我知道……我必须……我应该杀了你。那不是谋杀。”

  Aurelius预料到了这种反应。徽章在他胸口燃烧起来,又开始逼他使用它。他攥紧拳头,抗争着。

  其中一个人喊道:“Yniol爵士!在你身后!”

  Fíann像蛇一样猛击,滑到Yniol爵士身后,抓住他的手臂,把Yniol爵士摔在了地上,一把长刀刺向他的喉咙。

  不!魔法再次不受控制,它击倒了Fíann,没有让刀刃穿过Yniol爵士的脖子。Yniol爵士突然跳了起来,推开了Fíann。他带着充满仇恨的眼神向Aurelius冲去。那个徽章猛地跳了起来,像一条脆弱的绳子一样挣脱了他的控制,并用它的力量击倒了Yniol爵士。狂风呼啸着穿过树林。大风把他推倒时,Yniol爵士的表情充满了厌恶和恐惧,他把脸遮起来,又试着在风中挤过去。空中雷声隆隆。Aurelius看见另一个士兵也逃到了树林里。巨树随风摇摆,水从魔法石中涌出。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Yniol爵士,”Aurelius声音嘶哑地说,“走吧,如果你不再信任我。”

  Yniol爵士说不出话来,一步步退后,他转身逃跑时脸上布满了伤痕和动物留下的咬痕。

  随着风暴的平息,枯枝从树林中哗啦啦地掉了下来。Aurelius转过身来,看见Fíann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希望没有伤得他太严重。

  Aurelius跌跌撞撞地走过去,跪在他身边,看着他的呼吸缓慢地起伏。

  “你……”

  Fíann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动手了。疼痛在他的肋骨上蔓延开来,他看到了Fíann的长刀。杀手的灰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如果你再对我施魔法,我就杀了你。”

  Aurelius意识到,他并没有把刀刃插进去,只是用刀尖刺了他一下,他的心猛地一跳。恐惧渗透进他的胃里,他开始颤抖。他低下头,看到衣服上的血绽放开来。他屏住呼吸。只要再给长刀柄施加一点压力就行了。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它把他的生命夺走。太痛了。

  “如果你要杀了我,Fíann,现在就动手,把这事解决了。”Aurelius直视着他凛冽的目光,但仍无法抑制疼痛的畏缩。

  他拔出长刀,在裤子上擦了擦刀上的血。“说得就好像我需要你的许可。在这里等我。我要杀了你放走的两个傻瓜。”

  Aurelius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腹部的伤口。“不。”

  当他转过身来时,他眼中的神情很吓人。

  “同情心在大多数时候是很好的,男孩,但是如果他们在我们前面得到小船,我们就没有机会沿着既定的路线回到高卢了。”

  “但他们是我的人,Fíann。我不会杀他们的。”

  “我不是要你这么做,殿下。我相信这就是Bors国王付钱给我的原因。”他离开了王子。

  “不。”

  他野蛮地背过身去。“你这个愚蠢的小可怜虫!你不能阻止我!你不明白吗?如果他们上了船,我们就注定要留在这里。我们的王国快要打仗了。我不会在这受咒诅之地没必要地多呆一天。”

  Aurelius走上前去。“是你不明白,Fíann。Avalon人设置这些魔法石就是为了让恐惧阻挡人们的脚步。愈发恐惧则意味着我们离他们更近了。”

  Fíann一言不发,冷冷地注视着他。

  “现在把刀放进你的鞘里,跟我来。还有那边的,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叫Ashkanar,勇敢的水手,跟我们一起来吧。”

  Fíann看上去很不确定,怒目而视。王子依然态度坚决。他瞥了一眼Aurelius用手按住的伤口,接着愤怒地交叉双臂,从他身边走过。

  在森林深处,一只动物咆哮着。

  

  动身不久,Fíann突然拉住了他,“有人。”树叶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们被包围了。”

  那些士兵并没有躲藏,很快就出现了,大概有十几个人。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束腰短上衣,背着弓箭,腰上别着短剑和匕首。和传闻中Avalon士兵的描述一样。为首的年轻人骑着马,笑容非常亲切。“Aurelius Ambrosius(奥雷利乌斯·安布罗休斯),我来救你了,我最好的朋友,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

  “我也对此很高兴。”王子咬咬牙,对陌生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很惊讶,对方语气间的嘲弄更让他不满,更何况他现在没有一点是符合贵族的样子。“尤其是听到一个陌生人这么说,还自称是我的朋友。”他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对方表现出的友善——没有人举起武器,那个骑在马上的年轻人还做了个友善的鬼脸。

  “瞧,只晚了那么一会儿就冲我发脾气。”年轻人一副早已熟识的样子,对士兵做了个手势,“我给你们带了一些水和食物。现在,我带你们回城堡。隼徽会对马产生影响,所以你们只能步行了。我和我父亲等了你们几天了,我弟弟跟我打赌说你们走不出这片森林,但我不这么认为。我父亲也很期待见你。我有一种把人弄糊涂的天赋,请别介意。我是Ober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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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楼里,Merlin的脑袋一挨到草垫子上的枕头就立刻进入了梦乡,这一觉他睡得很沉。疲惫已经渗透到他的骨髓里,除了偶尔跳出一点有关Arthur的零星记忆——其间他总是流连在他的微笑和拥抱自己时的有力臂膀里——他就这样一直沉睡着,直到Balinor轻手轻脚地爬上短梯,摇了摇他的肩膀才慢慢醒过来。有那么一会儿,四周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他的脑袋还停留在睡眠后的昏沉感里,一时间Balinor那张画满交错纹身的脸看起来无比陌生,甚至有些可怖。他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身体仍渴望更多的休息,这时他注意到阳光正斜照在围场里,白天的时光已经飞逝过去,所剩无几了。

  “你该早点儿把我叫起来的。”Merlin对Balinor说,一边揉了揉眼睛。

  Balinor表情严峻,摇头道:“还好你白天没被人看见。有个Pellinore的随从穿着皮束腰,带着他的徽章从Snaefell(斯内菲尔)回来了。我没见过这个人,但我知道他和Pendragon是敌人。”

  Merlin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Arthur。”他喃喃念道。

  Balinor目光锐利而严肃,紧瞪着他提醒道:“你该集中精力完成你的任务,小伙子。不要再去操心他的事。Pellinore正在四处找你,他的手下四处打听有没有人见过一个黑色卷发的男孩——没有纹身,随身带着匕首。好在你是早上那时候赶来的,其他的马夫人都不在。我一直等到他们都离开这里去喝酒才来叫你。现在我们可以走了,不过别摘帽子。给——先吃点东西吧。你肯定饿了。”

  Merlin早已饥肠辘辘,便迫不及待地接过肉馅饼大嚼起来。馅饼里所用的香料不是他熟悉的那些,但吃起来十分美味,足以让他解饿。Balinor又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一些坚果,一块奶酪和一个吃掉一半的面包来给他。

  吃完这一餐后,Merlin随着Balinor下了爬梯,一起出了后门,朝早上他出来的那个隐蔽花园的方向走去。现在他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精力充沛。两人并排快步向前,一边仔细听着街边路人和行人发出的吵嚷声。

  “有很多关于未来的事你知道却没说出来,”Merlin问道,看出Balinor在刻意地缄默不语。

  “是的,小伙子。”Balinor神色严峻,紧紧眯起蓝色的眼睛。

  “是因为封印咒吗?是它不许你告诉我的吗?”

  Balinor向后扫了一眼,察看身后是否有人跟踪。“是,也不是。不是所有要发生的事我都知道,它们会以什么顺序发生我也不全知道。有时他告诉我的话十分清楚,很多时候也会无比深奥,摸不到头脑。而且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很多我都忘记了。只有几个非常重要的关键点我还记得。有些事我以为会在Ealdor大教堂发生,却没有发生。或许它们该在这里发生吧。”

  这不是Merlin想要的答案。Merlin想知道究竟父亲留给Balinor什么线索要他执行呢?在他的圣书里到底记录了些什么?他现在急切地想要找到它——借助龙骨水晶找出它的藏身之地。要是他能撤销上面的封印咒,就可以告诉Arthur真相,终结他的痛苦。但Balinor警告过他,最好是先做好手头上的任务。或许这也是他父亲把龙骨水晶留给他的原因之一——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想借龙骨水晶找到自己留下的圣书。

  “这里,”Merlin说着,带Balinor往能通向花园的那个浅门洞走去。他们走得十分小心,隔壁街上的喧闹声和笑声飘过屋顶传过来,可以想见其人头攒动、沸沸扬扬的景象。他推门进去,走到墙上那个隐蔽的,有魔法石把守的地方前。这一次,它非但没有警告他走开,反而散发出一阵醉人的香气来迎接他,Merlin根本感觉不到危险,只有一阵激动的兴奋。

  Merlin停下脚步,困惑不解地盯着这个魔法石,然后伸出手放在上面感知它的力量,想弄清楚究竟是哪里改变了。下一刻,魔法说出了答案。一旦给出过正确的密语,魔法石接纳了他的存在,就可以在它守护的这里畅行无阻。简单地说,就是它已经自动把他也归为Incubus一列,因为只有他们才能解开密语,甚至是Fomoire(弗莫尔)也不行。在这块石头里,Merlin感觉到了强大到可怕的防卫力量。就好像大教堂的大门能够阻挡一切入侵者一样,TirnanOg这里的魔法石也同样强大。他用意念询问魔法石,想知道在从他早上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是否有别的Incubus来过。脑海里传来一个明确的答复,表示没人来过。

  “怎么样?”Balinor在旁边问,眼睛搜索着从他脸上略过的每个表情。

  “The prey is careless(猎物是大意的),”Merlin回答。“可以安全通过。”

  他们穿过地道迷宫,走进后面的花园里。这一次却没有上次那么幸运。花园里有一个人,他们不得不中止前进,停滞在隐蔽处,从他们藏身的灌木墙篱和树丛后观察那人的一举一动。她一直在小径里信步闲行,不知在沉思什么。日光正渐渐淡薄,但当她转过身,朝他们藏身的地方走过来时,霎时间的光线仍足以照亮她的面庞。那一头如瀑般倾泻而下的发丝搭配婀娜多姿的步态流露出摄人心魄的媚态——等到她抬起脸来,Merlin却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她的确是个美人,跟Merlin大概差不多年纪,有一双蓝色的眸子和一头金色柔软的秀发。可她实在太像Isolde,惊得Merlin差点从藏身的地方跳出来,只想尽快逃离这里。好在他及时想到,虽然这两人五官相近,但Isolde应该不可能来到Isle of Man,此时他正看着的应该只是一个长相极为相似的人,这一阵惶恐才迅速退却。那女孩沿着小径一直走下去,直到有个声音远远地从另一头靠近过来。Merlin立刻认出了这个声音。

  “你果然在这里,”Pellinore说道。“有人告诉我,能在这儿找到你的。”

  “这儿可是私人花园,”那女孩用狡黠而柔媚的嗓音说道。“是哪个姑娘把你放进来的?”

  “我记不得她的名字。你们的模样总是越变越美,让我总也记不清。瞧,我差一点都没认出你。”

  “哦?Escetir的王太后也是一样?”

  “她可是……独一无二的。世界上再没有和她一样的第二个女人了。”

  “她现在还被关在Ealdor?”女孩盈盈带着笑音问道。

  “你是知道的,她和我一样,没有大教堂能关得住她。在第三夜之前,她一定会把他们全部迷倒,这一点我是很确定的。从Isgaard来的那只小百灵鸟儿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能见见她?我可听说她变了不少呢。”

  “今晚的舞会上你当然就能看到她了。你还没把我们这里的独特舞步忘到脑后吧?”

  Pellinore牵起女孩的手,在她张开的手掌心里落下一个吻。“在我们国家待的那段日子都快把我无聊死了。还是Isle of Man更适合我。”

  “我认为证婚人的角色也很适合你。”

  “我错过了什么?那个婚礼……”

  “不,殿下,我是说我和Tristan爵士。”

  “那个骑士?我听说他已经快死了。”

  “但我爱他!我要在他死前嫁给他,我甚至愿意和他一起死!”她激动地大声说,落下泪来,“我宁死也不会嫁给那个老头子!即使他是个国王!”

  “你是Brittary的公主,他是Gwynedd的骑士,女孩,King Marke可能会向 Brittary和Gwynedd开战的。”

  “但是还有谁比你更了解爱情呢,殿下?想想你为Morgana Pendragon做过些什么。你肯定能够理解我的。当然,我也愿意帮你。不仅是Isle of Man的国王答应过你的爵位,他明天就会来,我知道你是为这件事才来找我的。”她加重语气回道,“包括把Morgana Pendragon给你做妻子。我们的眼线看到过她,现在正跟踪她呢。”

  “她在哪儿?”Pellinore立刻追问,声音里露出一丝急迫。

  “到时候就知道了。一切都会揭晓的。走吧——我得去换衣服,舞会就要开始了。我新裁了一件长裙,你一定会喜欢的。”

  Pellinore一直拉着她的手,护送着她往大教堂方向走去。“我倒很想看看,当你穿着它在舞会上露面的时候Pendragon会是什么表情。Isle of Man的习俗正合我心意。我最喜欢看龙骑士心神不定的样子了。”

  他们的声音渐渐飘远,只剩Merlin在原地,惊得浑身发冷,心底一腔怒火几乎要喷发。这时Balinor突然从他胳膊肘的位置探出身来。“求助龙骨水晶,”他小声提醒Merlin,“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孩儿的位置和巨蛇标记。它就在花园里的某个位置。”

  “这种标记这儿到处都是。”Merlin回了一句,解开小口袋的绳子,把龙骨水晶拿了出来。

  他在脑海中勾勒出曾预见到的那个图案:盘绕的两条巨蛇——燃烧着熊熊火焰。龙骨水晶好久才做出反应,好像四周围空气阻碍了它的力量一般。一阵恐惧涌入他心里,深不见底,恐怖至极。他们随着龙骨水晶指向穿过花园,一边竖耳留心任何响动,哪怕是最细微的靴子拖沓声,人的叹息声,或是不属于风和树叶的存在发出的低喁声。花园的构造看起来毫无章法,似乎贯穿大教堂整个地面表层。最终,在一个绝对会让人彻底迷失的树篱迷宫里,Merlin找到了藏身其中的巨蛇标记。这里的树篱露出一段开口,里面有一个下陷的石井,入口处盖着一块石板作为遮挡。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Merlin只得在龙骨水晶里聚集起微微一点光亮好观察整个区域。这里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片黑暗。魔法的强大让他极为震惊——可它与Ealdor那里熟悉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是一股原始的、狂暴的力量——让他突然发觉自己一文不值,令人齿冷。这股力量被牢牢锁在这里,就像一匹被囚禁在笼子里的发狂巨兽。他能感觉到它就隐匿在石板之下。

  “这里很凶险,”Balinor声音嘶哑地小声说道。Merlin转头看他,发现他的牙齿正紧紧咬在一起,整个面孔因为四周蜂拥而至的可怖气息忧心到变形。“这里潜藏着极强的邪恶力量,快去完成你的使命。”

  Merlin伸出手去,放在魔法石上,合上双眼,为接下来的意念之争做好准备。这块魔法石给他的第一感觉像是当头一棒,力量之大,几乎立刻将他摧垮。一时间,他丧失了所有感觉,一切有关本我的意识全部消失殆尽。黑暗像沥青一般将他困在核心,他只觉得自己无法说话,无法移动,甚至连眨一眨眼都办不到。整个世界只剩下黑暗,浓重似墨,他什么也看不到。除了他的心脏在绝望中传来的恸哭——发疯一般的狂跳声,他什么也听不到。连一丝气息都休想逸出他的唇角。

  过了一会儿,这种窒息般的感觉终于弥散,Merlin觉得自己又能动了,这表示那块石头已经接纳了他的存在。他似乎听到它发出一声自鸣得意的轻笑。

  驯服我孩子

  它好像在对他说话。

  我的生命之河看不见缘起,也不会有尽头。打开这道缝隙,学会我们的方式吧。我们比天上的星辰都要古老呵。要么加入我们,要么只有死路一条。我们欢迎你的到来,沦陷的Avalon王胄。

  它们知道他的身份?它们是怎么知道的?

  邪灵欢快地在他身旁兜着圈子,在四周嗅来嗅去,低声呜咽,他从心底里感到一阵恶心。它们团团围住他,推着他跪倒在石板旁边,这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直立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

  身边的邪灵对着他又拉又拽,密不透风地把他固定在自己的囚禁之中,害他几乎听不到魔法的低语。听起来那更像是一声喘息——在他灵魂最深处一个微细的提示。

  去找Gwen Lavender

  Merlin接收到这信息,领会了魔法的用意。他站起身来,迅速甩开这些潜藏在这树篱迷宫中的扭曲灵魂。接着他快步走开,跟着龙骨水晶在迷宫里穿梭,直到完全走出才停了下来。然后他看向Balinor,此时后者面如死灰,脸上的浓重愁色迟迟未退。

  “你看到什么了?”Merlin问道。

  Balinor摇了摇头。

  “告诉我。”Merlin对他施压。

  “我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他回答。“最邪恶的灵魂钻进了我的脑子,我碰都不敢碰它们。我的上帝,这真是个令人发指的地方。”他看着Merlin,眼中波澜起伏,“你一定要结束这一切,孩子。你一定要结束这些黑暗的东西。”

  它们太强大了,但是,这是属于他的战争。最后,Merlin点点头。“我想,这就是我到这里来的原因。”说完,他看着手中的龙骨水晶,要它找到Gwen。

  

  如果不是有龙骨水晶,Merlin可能永远都找不到Gwen的所在。把他带到Gwen房间的不再是一扇藏在密道迷宫后的暗门,这次,路的起点就在花园里。一条掩映在树丛和灌木林里的石头阶梯,弯弯曲曲蜿蜒盘上一座独立的塔楼。在满天星斗的映照下,白塔看起来好像一只直伸到空中的巨大火把。石阶宽度极窄,比起一般的男性,显然更像是为身形纤细的年轻人的步法和身形设计,一路盘绕塔身,一环一环险象十足,颤巍巍呈螺旋状向高处攀升。Merlin第一次为自己竿子般的身型感到欣慰,打手势示意Balinor留在塔底,然后独自拿着龙骨水晶向上攀登。

  石阶四周光秃秃的,没有可防跌落的扶栏,Merlin爬得越来越高,不得不把身子紧紧平贴到唯一可以倚靠的石墙上。塔楼上冷风阵阵,他不自觉地打起冷战来。他绕着塔楼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腿脚也开始酸痛起来,终于爬上了塔楼楼颈,向更高处的小观景台进发。艰难的攀爬让他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知道在塔楼的最顶部一定就是Gwen的房间。这一点毫无疑问。

  随着高度的爬升和体力的消耗,每一步都变得更加沉重,他时不时就要停下来休息,喘息,再继续向上绕圈,一周,又一周。此时,借助塔楼的高度,他得以看到整个花园的全貌,里面亮起一点一点的小小光晕,想必是已到上灯时分,有人点起了灯。他用胳膊掩住止不住的咳嗽,拖着沉重的身躯继续向上,脑海里不住地想这简直又是要爬的一座山,他的腿受伤的地方又开始痛了起来,但他还可以忍住。在这个地方,踏错一步就足以粉身碎骨,每迈一步都最好用上十成的小心。就这样,他的足迹绕着塔楼划过一个又一个弧。高处的晚风涨满他的斗篷,给他平添了几分因担心坠落而生的反胃感。他咬紧牙关,让自己鼓起勇气,还有几步就要到了。

  石阶最终和阳台上的栏杆顺利交汇。这阳台虽然不大,但足以让他在上面立稳,俯瞰脚下的整个花园。不知道这里有石梯的人,如果不仔细搜索一番,是很难注意到在阳台对角处的栏杆底下还有这样的一个入口。阳台上围有一圈石头栏杆,底下装有短而粗的石柱,相互间留有一个个窄缝隙。Merlin用手攀住栏杆边缘,翻身跃上阳台,为终于站到一个封闭空间,再也不必担心坠落而深深舒了一口气。阳台另一边有一道门,那里灯光照得很足,能看到摆着的一个靠垫椅。从栏杆边上往外望去,刚刚能勉强看清底下的花园。Gwen有没有看到过底下的花园,并且想一探究竟呢?还是她曾经尝试过,却被一一阻拦下了?还是她已经发现了能通向下面的台阶,早就鼓起勇气征服了这段路呢?

  突然里面传来一阵说话声,Merlin马上背贴墙壁隐蔽起来。他把龙骨水晶装回皮带上的口袋里,一边专注地听着里面在说些什么。他该对那个女孩说什么呢?怎样才能最快地让她明白此刻所处境地的危险,说服她一起逃离这里呢?

  为避免惊动他人,Merlin谨慎地等了一会儿,才探头透过门缝往屋里瞧。门虽是木制的,却有足够的缝隙,足够让他看见和听清里面的一举一动。他先是把眼睛紧贴在门缝上,看了看屋里的情形。里面有三个女孩,其中有两个像是侍女。像是侍女的那两个里有一个从房间另一头的门里走了出去,另一个还留在里面,等着侍候第三个人——Merlin希望那第三个就是Gwen。然后他又把耳朵贴在门上。

  “对,你先走吧,”是Gwen的声音。“我要再在圣书里写点东西,一会儿舞会上碰面。不用,不要等我,我刻字是很慢的。我知道你一定等不及要去见昨晚和你跳舞的那个骑士了。”

  Gwen话里带有浓浓的Isle of Man口音,但Merlin还是一下子就辨认出了她的声音。

  另一个女孩已经急不可待,想要去约会意中人了。很快她就紧随第一个女孩的步伐出了门,房间里只剩下Gwen。Merlin沉住气又等了一会儿,直到确保不会再有人返回来取东西才开始行动。

  他尽量小心轻声,缓缓转动门把手,里面好像卡住了,他不禁担心这门也许是锁上的。好在刚开始的滞涩过后,门无声地开了,显然合页上油润滑过。Merlin像猫一般无声地溜进烛光通明的房间里,眼前的华美一下子让他大为惊叹:房间里有一张巨大的天鹅绒床,上面罩着薄如蝉翼的轻纱罗,旁边摆着装饰华贵、样式复古的镶金边箱箧,地上铺有新鲜的灯芯草席,薰衣草香气馥郁,令人难忘,整个房间里都染上了这种芳香。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精美盘碟,各式置物搁架,灯芯草垫子下是抛光过的大理石方砖。这里简直就是公主的宫殿,对比之下,Arthur那间远在城堡更底层的小隔间显得无比寒酸。

  再往里些,有一张打过蜡的木质换衣屏风,顶上杂乱地搭着几件质地华贵的长裙。从换衣屏风后传出一阵索索的布料摩擦音,然后,Gwen Lavender突然从屏风的边缘走出,两手正努力把一只耳环戴进自己的耳洞里,刚好和Merlin打了个照面。两个人怔怔地对视着,都被对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Merlin立刻对眼前的景象做出分析,猎手的眼睛瞬间就能抓住每一个细节。长裙是低领裁剪,在露出的脖颈和胸前戴有多串金制项链和珍珠项链,以填补衣料的留白。整条裙子看起来优雅而不失高贵,完全当得起其制作者的所有吹嘘,只是它与Morgause会穿的那种风格同出一门。Merlin眼睛从下而上,一一扫过Gwen手指上光芒闪耀的多只戒指,涂在她嘴唇上的口红,点晕在眼睛上的粉墨。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烛火发出的暖色光芒让人颜色看不真切,总之,他感觉她的肤色比之前要浅了很多;她的头发颜色也浅了一点,不再像以前那样纯粹的漆黑,而且似乎更细更软了,长发使得她的头发看起来非常不好打理。最让他吃惊的还是最后一样——那就是眼睛。看起来,它的颜色比之前改变了很多,接近于一种蓝色,原本的棕色眼睛,现在竟然变成了蓝色。Merlin立刻听到了心底一个声音:为了赢得Arthur的心,Gwen正在慢慢地把自己变得像Merlin一般。

  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谁都说不出话来。Merlin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现在自己凝视着的是一双敌人的眼睛。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对他们俩来说,再一次看到对方都是所惊非小。不过Gwen迅速从中恢复过来,换上一副见到救兵似的热情,“Merlin!”她雀跃地喊了一句。“我不该怀疑真能在这里见到你的。龙骨水晶带你来的?”

  Merlin无法摆脱这种直觉——刚看到自己时她的第一反应并不友好。而且他能感觉到Gwen骨子里都透着一股谄媚的气息。

  “看看你,”Merlin说道,直率地看着在她身上发生的转变。Gwen过去是那么温驯、胆小的性格——而现在,在她的眼睛里出现了一团前所未有的火焰。“你变了。”

  “没错!”她立刻接口,迅速点了点头。“我想离开这里都快想疯了。感谢魔法,你终于来了。这是一种恩赐,Merlin,真的。”她冲上前来一把抱住Merlin,带着一股亲昵的温度紧拥住他,身子因强忍啜泣而微微发抖。Merlin闻到了,那是浓郁的薰衣草的气味。房间里的薰衣草香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

  Gwen身子退开,手仍紧紧抓着Merlin的手。“我们什么时候走?今晚?”

  Merlin被她的回应搞晕了,这与她最开始时的反应完全判若两人。但是,Merlin依然很谨慎,因为以往被人背叛的经历提醒他,现在Gwen的友好看起来有多不可靠。“我还不确定。我们要很谨慎,这座岛四周的海潮不允许草率动身。可是,看看你现在。你真的变了很多。”

  那女孩点头表示认同。“他们拿走了我所有的衣物,Merlin。说是要去把它们洗过,后来却告诉我这里的湿咸气候把它们都毁掉了,然后又给了我这些。穿着它们让我感到无比羞愧,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可穿。最重要的是我只想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必须马上动身。你知道能出去的路吗?有没有办法让我们逃出去?”

  Merlin没有开口,默默地对她点了点头。

  “你能告诉我吗?”

  Merlin又感到一阵不安,他摇了摇脑袋避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计划还在设计之中,我得先找到你,确保能和你碰面。我想如果能一早动身是最好的。TirnanOg这里的居民不惯早起,那时走的话能避开很多耳目。”

  Gwen激动地点着头回道:“对!对,我们一定得离开这儿。你告诉Arthur了吗?瞧我,干嘛还问这个?你肯定告诉过他了。他今天一整天看起来都和以往不一样了,我还很好奇这是为什么。他眼睛里显露出一种充满希望的神色,我从没看见过他这样。你知道现在怎么了吗,Merlin?Pellinore就在这儿!”

  “我知道——他的动作迅速得令人难以置信。他几乎是紧跟着我到的。”

  Gwen又点点头,面庞在情绪的驱使下染上一层红晕。“他带了我舅舅的话来。他要我嫁给小国王,平息七国派系间的内讧。这件事基本已经敲定,舅舅说他马上就要来了。”

  “他在说谎,”Merlin回答道,“几天前我才从你舅舅那里来。Pellinore是被羁押在禁闭塔里的囚犯,刚刚才从那里逃脱出来。你听到的都是他编的一套谎话。”Merlin抓住她的肩膀。“大灾难要来了,就在冬季庆典的第三夜爆发。只有几天时间留给我们离开了,这里将是它的第一个袭击地点。我们必须得走。”

  “我知道,”Gwen赞同道,“Arthur和我是一定要走的。我不想嫁给小国王。我给他们传过信了,可他们不肯相信,他们觉得关于大灾难的一切都不过是Ealdor的第一法师编出来吓唬人的故事。这里关于他的传言多着呢。TirnanOg第一法师——他说会等到罗马教宗主持大局再作理会,到那时Ealdor现在的第一法师会被罢黜,新一任第一法师即将接任。你听说这些了么?”

  Merlin咬着下唇,竭力把一腔怒火压制下来。“我见过他说的那个人。我知道他们会把谁扶上那个位置。七国即将分崩离析,就如同拆掉缝线后四散的碎布片一般。我们得登上离开这里的船,Guinevere。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

  Guinevere在对面,连连点头,坚定地表示认同。“对,一定。但我们要先去Monmouth大教堂。你知道,就是给他母亲举行结婚仪式的那个教堂,Arthur想最后去见那里的第一法师一面,警告他离开。到时我们会试着劝说他和我们一起走的。还有Ealdor的第一法师,只要他身体允许,我们都一起离开。”

  “很好,”Merlin嘴上说着,心里依然不确定该如何理解Gwen现在的举止言行。“有一条能出这座塔的秘密通道。”

  “那些石头台阶,是……我看见了。它们能通到底下花园里。”

  说这话时,她眼里闪现出来的神情让Merlin再次谨慎起来。“你……到花园里去过?”

  “天呐,当然没有!那些台阶那么窄,连扶手都没有,想想就吓死人了。可魔法告诉过我,那就是我出逃的路,要想逃出去就要设法征服这些台阶。在花园外面,山坡底下有个树林,我听人说,那里有很多蛇,有毒的那种。不过有你这样的猎手相伴,我还怕什么呢。而且还有Arthur一起呢。”她微微羞红了脸,浅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来。

  Merlin想到一个主意,一个让她立刻产生深切共鸣的主意。“你能给Arthur带句话吗?”

  Gwen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端庄笑容。“我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那你转告他,我们明晚出发。我会先去找他,然后我们再一起来带上你。我希望你在明晚的舞会上装病,然后在午夜之前回自己的房间里来。这样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确保能赶在天亮前离开。到时你要遣散服侍你的那几个女佣。你能在明晚把我说的这些都安排好吗?”

  “可以,但我们去哪儿呢?你安排了船等我们吗?我敢肯定,他们会四处搜捕我们的。我们得保证能迅速离开。”

  “这我会安排的。”

  那女孩热情十足地点点头,一手搭在Merlin肩膀上对他说:“我真的很感激你能来,Merlin。这份感激真的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明晚我在这里等你。我要走了,到舞会上我会告知Arthur的。我知道他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了。”

  “谢谢。”Merlin说完,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被Gwen拉住,在脸上印了一个吻,热切地注视着他。Merlin强迫自己笑了笑,那种感觉就像邪灵舔着自己的脸一样,接着他快步走回到外面阳台上。然后越过塔楼围栏,用自己敢用的最快速度走下石阶。再次登顶又将是一段艰难的路程,他提醒自己要保存一些体力——因为他不想再等一个晚上了。不管时机是否成熟,今晚舞会一结束,他们一定要离开。

  

  等他气喘吁吁地到达塔底的时候,花园笼罩在一片黑影里。Merlin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呼哧呼哧地在耳朵里回响,嗓子干得快要冒烟,急需一杯喝的来解渴。他等了一会儿,努力让呼吸不再那么急促。这时,一个黑色的轮廓从树丛里走了出来。

  Balinor的声音里满是责备。“我能清楚地听到你的脚步声,”他毫不留情地批评道。“太大意了。”

  Merlin看着他摇摇头回道:“没那么多时间了。我们必须今晚行动。”

  “太仓促了。”Balinor提醒他。

  “你说的或许不错,但我已经不相信那个女孩了,她变了。”

  “跟我说说。”Balinor语调平和,但Merlin听出了他嗓子眼儿里隐藏的一丝低吼。

  Merlin开始沿着石板路走起来,示意Balinor也跟上来。“她看起来就像Morgause,穿着和她一样裁剪的长裙,戴着同样的首饰。”

  “她戴了隼徽吗?”

  Merlin摇头。“就我看到的,没有。不过王太后是把自己的藏在一条项链里,Gwen戴了好几条项链。她甚至把眼睛的颜色都改变了,皮肤和头发似乎也不一样了,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个Isle of Man人。我怕滞留在这儿的这段时间把她腐化了。我们最好今晚就离开,她好像等不及要走。”

  “为什么?”Balinor问道。他的声音再次阴沉下来,像是深思熟虑。

  “因为Pellinore在这里,还说她应该嫁给小国王。”

  “我的上帝。”Balinor只是轻轻回了一句。

  Merlin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也是你不能告诉我的一部分?”

  Balinor直直地盯着他,现在虽是黑夜,五官却十分清晰。“继续说下去。我们为什么要今晚就动身?”

  “我要她去告诉Arthur我们明天出发。如果她不可信,就一定会设下陷阱等明晚我去找Arthur的时候把我抓住。我没告诉她你和我一起来的,如果你能把Arthur带出来,我就可以去找她,然后他们就可以离开了。”

  “还有呢?”

  “还有什么?”

  “你自己,孩子。你怎么办呢?”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激动。

  “等他们找到安全的地方藏好后,我就可以去做我该做的事了。到时我会去警告TirnanOg第一法师有关大灾难的事。我已经告诉Arthur有船等在Snaefell(斯内菲尔)了,我们到那里会合。”

  Balinor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应。“乍看之下,这是个完美的计划。可仔细来看,出岔子的可能太多了,几乎是很有可能。但有一点很好,赶在她算计你之前先下手为强。这是像Venatores一样的思维方式。”

  听到他的表扬,Merlin心中涌起一股骄傲的暖流。“你觉得Pellinore为什么要说谎呢?很显然他不可能自圆其说。Wyllt是不会来的。”

  在他们走近墙上隐蔽着的入口时,Balinor转头看向Merlin。门为Merlin打开,他引着Balinor走进里面。等到石门关上,Merlin拿出龙骨水晶,里面再次发出光来。

  “等你到Arthur那儿的时候,光线不会太亮。昨天晚上我看到他只有一根蜡烛。所以你要记住再回到这扇门的路。”

  “还是我教给你怎么走出Ealdor底下的迷宫的呢,孩子。我想我能办到的,带路吧。”

  Merlin用龙骨水晶指出方向,迅速在密道里穿行。“为什么Pellinore会这么做呢?”

  “他出此一招必定是掌握着我们不知道的情报,”Balinor回答。“王太后精明得很。或许他就是在等她让Wyllt倒戈。如果能这样的话,联姻就能照他所说的举行了。”

  “可Wyllt是个龙骑士。”Merlin说道,Balinor的话不禁让他产生一丝担心。

  “龙骑士也是会屈服的。龙骑士也会被疑虑所困扰的。这边转弯。半路上我看到一块石砖破裂了,是个不错的标记。但是一个精明的猎手总是有备无患的。”说着,他从腰上系的口袋里拿出一大块白石头,用它在墙上画了一道。“白垩石,从悬崖上捡来的。”他解释道。

  他们继续在通道里走下去,迅捷地在隐蔽的密道里穿梭。Merlin想到上一次的路程是多么曲折,好在有龙骨水晶为他提供光源和安慰。他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它,在黑暗中要找到方向会有多困难。Balinor的确很有经验,想到在墙上留下记号来指路。

  “是的,”Balinor仿佛洞悉一切,接着说道:“狡诈的Pellinore给狡诈的女主人当差。可得小心他的谎言。世界上翘首等着听好话的傻子比比皆是。用心险恶的人就会利用这一点。”

  “看起来你很了解他,”Merlin说道。“你对他的描述分毫不差。”

  “我不认识他,但我了解他们这一类的人,他是被愤怒蒙蔽了双眼。只要得不到他想要的,他就会把这叫作不公平。愤怒会不断壮大自己,直到从内里把他整个毁掉。一个智者有次把他圣书里的一句话告诉给我:‘For as the wood of the forest is, so the fire burns. And as a man's strength is, so shall his anger be, and according to his riches he will increase his anger.(森林是由树组成的,一棵树燃烧起来,整个森林也会燃烧起来。人们所得到的一切也是这样,当得不到的时候就会发怒,一旦怒火燃烧起来,得到的东西越多,怒火所能燃烧的燃料也便越多,怒火也更加可怕。)’人拥有的越多,却会觉得自己有的越来越不够,这难道不奇怪吗?人的贪婪是永远填不满的。”

  “这边走,”Merlin一边引路,心里还在思索着他的话。他想到了Holy Island大教堂的第一法师。他自己有一个那么富有的教堂,还有很多自己连见都没见过的精巧珍宝,可他还嫌不足,一心只惦记着Ealdor和他自己所虚构出来的财富。Merlin不禁叹息一声,很想马上就回到Ealdor,希望现在那里的一切还没有变得不可收拾。

  他们走到了这条密道的尽头,Merlin按动门闩把门打开。房间里果然如预想的一样,里面空无一人。现在Arthur应该和Gwen在一起,由她转述Merlin的计划。Arthur应该会想他是否会如前一夜一般正在房间里等着自己。昨夜的记忆无比鲜活,一想起来还是会让他心潮澎湃。位于Escetir的Monmouth大教堂是他们的目的地,是他们即将结婚的地方。

  在Balinor查看整个房间时,Merlin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在看完这里的简洁与朴素后,Balinor赞许地点了点头。

  “谢谢。”Merlin说着,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袖子。

  Balinor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为你骄傲,小伙子。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着,有我在。”他声音哽咽,勉强压住这阵激动,眼睛里盈满泪水。“他也会为你骄傲的。”他的话中断了,嘴唇紧紧地闭合在一起。Merlin看得出他正在努力挣脱自己的舌头——却无法再说更多。

  Merlin上前紧紧抱了他一下,脸贴着他胡子拉碴的脸颊,然后迅速溜回密道,焦急地想要尽快返回塔楼,等着Gwen回来。他会用尽自己所能用的所有方法劝那女孩离开,但如果她还是执意不走,就只有把她打晕后绑在房间里。

  Merlin满心疑虑,一路上无比谨慎地回到了花园。

  

Note

  Merlin来了。他竟然如此轻易地找到了我们。不过我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再见到他。第一法师说过的,虽然他的原话很隐晦。他说,在我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前,会有一个看似无法逾越的障碍横亘在我和那样东西之间。而Merlin就是威胁我和Arthur幸福的人。我一直希望他能远远的,安全地待在遥远的地方,然后等到下次见面时我和Arthur早就木已成舟。但现在他竟然找来了,翻山涉水地来救我们。我知道他一定会恨我从他身边抢走Arthur。可他根本配不上他。一个贱民能嫁给王储,更何况是个男人?不管他们说的乱七八糟的民俗,想想就可笑。不能生小孩的婚姻就是违背万物繁衍的法则,上帝也不会允许。更何况,如果我也仅仅是个在Isgaard大教堂里长大的贱民,我绝不会像他那样不知廉耻地追求像Arthur那样身份的人。

  一想到他,我就会想起Arthur把我丢在墓地里去救他的那个可怕早晨。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在乎他。而由于Merlin的存在,他有多不可能回应我的爱。我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当我看到Merlin受伤的那一刻,心里是无比欢愉的。我当时那么希望他死。可他并没有死。甚至是脸上的伤都好了!在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一幅画面,一次又一次循环播放。我看到自己在往他的坟墓上摞石块,亲手把他埋在一个土堆下面。Arthur在我身边。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我猜石头就是标记,它们是隔断,是壁垒。就是说我一定要帮Arthur埋葬他对那个贱民的喜欢,这样他才能做他该做的,回应我的爱,在乎我。让我成为Gwynedd的王后。就像勇敢的Tristan爵士那样,他也会为我和Pellinore决斗,甚至不惜和Escetir的国王打仗。有人来了。

  ——Guinevere Wyllt of TirnanOg Abbey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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