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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4 一朝与未来的国王 The Once and Future King

Chapter 58

　　寒冬的突然结束让Merlin惊诧不已。好像昨天大教堂的废墟上还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一夜之间，就吹来了温暖湿润的春风，所到之处皆是冰雪消融的早春景象。至少在半个月前，魔法就时时提点他，一旦春天降临，就到了他离开Ealdor的时候。它同时要他做好心理准备的是，在启程之前，有件大事会发生——却不肯向他说明究竟是什么，可能是王太后挥兵挺进Ealdor，也可能是Fomoire（弗莫尔）要占领这里。有什么正在靠近Ealdor，糟糕的猜测让他感到惶惶不安，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当他们听闻避难的人要逃往Ealdor，他们不会什么都不做的，虽然Incubus自己不能踏入Ealdor，可他们依然也有别的办法让无知的民众为自己效劳。但是魔法也对他提出要求，一旦他离开这里，便要把Aesctir山压回去。

　　曾经，Anhore对他说过，“……这座山并不属于这里。总有一天，会有另外一个第一法师将它压回原来的位置。那个时候，我们都不在人世了。很久以后了，很久很久以后了。”

　　他意识到，“很久以后”已经快要来临。Anhore已经死去，当年站在山顶的那个一无所知的小男孩也已经死去。他现在是另一个人，一个历经过死亡深渊不止一次的人。第一次死亡，是那个将自己姓氏赠予他的第一法师的牺牲，借由Arthur的手将他带回人世；第二次，是Cedric死去后，前第一法师借由他的生命召唤魔法，他才能够回还，并不是他最初猜测的那位骑士；最后一次，则是Anhore牺牲了自己。

　　将Aesctir山压平，让洪水吞没Ealdor，继而扫荡整个Albion。只有到那时，Anhora加在自己肩上的负担才终于可以卸下。

　　前些日子暴风雨接二连三地侵袭海岸，狂风暴雨带来了极大的风浪，Merlin由此断想冬季里离境的船只肯定不会开拔。准备离开的人群肯定是停留在某个安全而隐蔽的地方，对Avalon那片被称为Elemt险恶之地的土地上，在那些终日弥漫浓雾的布满巨大的岩石的森林中，他们很容易便能找到藏身之处。现在春天来了，适合起航的平静洋流也随之而来，可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尽快找到他们在Avalon的藏身之处。现在失去了龙骨水晶的指引，整个追踪过程可能会更加艰难。

　　苦寒的凛冬对Merlin来说是悲伤而孤独的。所幸厨房里的魔法石虽然已经出现裂缝，但在他的力量下仍勉强可以喷出火焰供他取暖。继Ealdor大教堂被焚毁后见到的第一个龙骑士Lanver（兰瓦尔，后记部分会解释这个人物）后的一段时间里，他陆陆续续地见到了几位龙骑士，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旅人长途跋涉到大教堂歇脚，寻求安全和庇护。有的人是听从了家人的警告，逃到这里寻求生路。虽然不常见，但有时也会是一整个家族来到这里的，大多数成员都困苦不堪，神色绝望。他们为他带来很多他不想听到的消息，这却保持了他与外部世界的联系。Merlin总是默默地听着，内心的希望却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一点点地黯淡下来。

　　Arthur已经不再是Gwynedd的王储了。在他与Gwen结婚导致Escetir的小国王对Gwynedd宣战后，他的舅舅以代理国王的身份宣布他犯了叛国罪并判处他流放，而在Escetir，小国王Mordred也一并褫夺了他在Escetir的封号和属地，但转赠予他下落不明的姐姐，Morgana。小国王将Morgana纳入了Pellinore王子的监护之下，在她失踪的这段时间里，一切属于她的在Escetir的属地暂时由Pellinore监理。但是Arthur的舅舅Agravaine并不答应，他认为Morgana的监护权应该转移给他，Pendragon家族在其他几个国家的领地也都应该交给Gwynedd，也就是由他来接管。于是Agravaine集结了Gwynedd的骑士，宣布Gwynedd与Escetir正式开战。

　　从Gwynedd逃来的人讲道，在Agravaine流放了Arthur之后，效忠于Pendragon家族的一些骑士们和部分贵族强烈反对，几股势力纠缠在一起，发生了大规模的反叛。驻守北方的Leon爵士放弃了与北方野蛮民族的对抗，他割让了北方的部分土地，邀请他们同自己一起与Agravaine作战。就在Agravaine与Escetir的军队们作战时，Leon爵士占领了Gwynedd的王城，要求恢复Pendragon家族的荣誉。受到前后夹击的Agravaine被手下的人出卖，在押往Gwynedd王城受审的途中逃走，下落不明。Gwynedd遭此内战，势力大不如前。现在，Pellinore已经成了七国里最显赫的贵族，他与小国王Mordred、王太后Morgause三人联手，在七国一时无人能敌。他在整个Albion设下丰厚的悬赏，提供任何有关Morgana下落的消息都能领到一笔不菲的赏金。但是Pellinore自己却绝不会踏入Ealdor半步。

　　据说，Arthur Pendragon现在被囚禁在Pellinore北境众多私宅中的一处地牢里。小国王大军攻打Camlann（剑栏）之前，Pendragon手下的龙骑士纷纷弃主而逃，导致他直接被王太后Morgause的手下俘虏，随军带回。传言还说，他现在病入膏肓，身边人都怕被他感染，没有人愿意靠近他或照顾他。想到Arthur孤身一人，病情危重地躺在某个阴冷潮湿的地牢里，这样的恐惧和悲痛把Merlin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如果有人能指引给他方向，他一定会立刻赶到Arthur身边，守着他，为他的前额替换冰凉的湿布，直照顾他到最后一刻。但他现在连尝试着去寻找都不被允许，只因为他的职责是留在Ealdor，只因为，他是这片坟墓上的第一法师。

　　春风乍暖，苹果园在暖阳的照耀下再度焕发生机。在严冬霜雪覆盖下一度蛰伏的枯枝现在纷纷盛放，整个果园都笼罩在雪一般的花海之中。Merlin每天都会徘徊在苹果树林里，落花胜雪，洋洋洒洒，他能感受到花瓣落在脸颊上的轻细吻触。在风暴中倾倒的花园与苗圃的四周现在全都花团簇锦，空气中充满了生气勃勃的味道。Merlin一边在大教堂四周漫步，一边努力回想昔日洗衣房所在的位置。在很久之前的一个晚上，那间小小的避难所便在狂风中消失了，重重的回廊也一起不知所终。唯一留下的一本圣书就是第一法师留下的那本——却是他不能读懂的一部书。

　　在一株苹果树下，Merlin停下脚步，仰头察看它的树干和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一树白花。这是那棵常在他记忆中出现的树，他不禁饱含热望地凝视它，伸手抚摸那仍旧光滑的树皮。记忆也有着强大的力量，只要稍稍触碰便能激发出可与隼徽相匹敌的强烈情感。这里就是他第一次向Arthur表明自己心意时所站的那棵树下。这里就是他轻蔑地拒绝他爱意的地方。从那之后，很多事情都已改变，当他再次站回这里，在回忆和种种情绪如梦如幻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到，如果真的用尽力气去希望，或许就能使梦想成真。哪怕是最后一次，他想再听一听他的声音，再看一眼他眉毛上的那道伤疤，再摸一摸他的手，再次在他的怀抱中感受那股熟悉的气息。

　　（Music：Mourning Tree 哀伤的树）

So far away如此遥远的距离

But still so close但仍然如此之近

So many days这些日子里

I’ve had to count the meaning of life我不得不计算人生的意义

Comes true when I’m with you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

For in me there’s a flower growing在我身上，那里有一朵花在成长

 

Tell him through the winds I am here通过风告诉他我在这里

Whisper through the breeze not to fear通过耳语微风不再恐惧

Taste it by the rain what I feel when you hold me你抱着我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像雨的滋味

Reach out for the winds that we share我们的分享就像风中的触摸

Then you will feel I am near然后你会感觉到我就在你身边

Taste it by the snow, I am here where you left me当你离开我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像冬天一样

 

I told to the mourning tree我告诉了哀伤的树

 

The long way home is never too far漫漫回家路从来都不是太远

Unless you’ve reached the end of life除非你的生命已经到达了尽头

My deepest wish我深深地祝福着

Comes true when I’m with you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

For in me there’s a miracle growing在我身上，有一个奇迹在成长

 

Tell him through the winds I am here通过风告诉他我在这里

Whisper through the breeze not to fear通过耳语微风不再恐惧

Taste it by the rain what I feel when you hold me你抱着我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像雨的滋味

Reach out for the winds that we share我们的分享就像风中的触摸

Then you will feel I am near然后你会感觉到我就在你身边

Taste it by the snow, I am here where you left me当你离开我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像冬天一样

 

I told to the mourning tree我告诉了哀伤的树

　　Merlin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和纷杂感情里，连身后有人靠近都完全没有觉察。直到有靴子踩断树枝发出咔嚓一声响，吓了他一跳，才把他拉回现实。他警觉地转身去看，一个男人正朝他这里走来。正在他转头的瞬间，一阵清风沙沙吹过枝桠，吹落阵阵如雪的白色花瓣，遮蔽了他的面庞。Merlin的心脏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渴望命中。自己是在做梦吗？面前这个男人的步态和身形简直就像自己的影子一样熟悉。他不禁双腿发抖，紧紧扶住身旁的苹果树，生怕这是自己的眼睛开的一个玩笑。

　　（Music：Ghost in the Rain ）

You're here again你再次出现在这里

Before my eyes在我眼前

A ghost within a dream梦中幽灵

Things that you do and say你的一言一行

Just kill me every time每一次都将我杀死

Is this how, how it will stay这既是为何，为何他始终存在

　　花瓣雨终于慢慢停了下来，Merlin终于看清那人的样子——是Arthur。

By the river I walk and wander on我沿着河流行走漫步

I'm a warrior on a journey home我是一个踏上归途的战士

Will you show me the way to you once more请再一次告诉我那条去向你的路

Always yours, ghost in the rain永远属于你，雨中的幽灵

　　

I wish I could undo my great mistake惟愿我能撤销我犯下的大错

And say the words unsaid说出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

Obsession grows like flames迷恋如火焰般生长

Time only makes it worse时间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It hurts yet I'll be strong疼痛依在但我会变坚强

　　

By the river I walk and wander on我沿着河流行走漫步

I'm a warrior dreaming of lost love我是一个战士，梦想着失去的爱情

Will you open the door to me once more你能再次为我打开门吗

Always yours, ghost in the rain永远属于你，雨中的幽灵

　　他感觉胸腔里一颗心在发了狂地跳动着，眼睛在震惊中大睁。Arthur看上去精神饱满，完全不像传闻中的什么病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目的明确地向他靠近。这只是他的影子吗？难道他已经死在了地牢里，成为了亡灵，像曾经的第一法师一样在逝后向他赶来？泪水涌入他的眼眶，酸涩而疼痛，这时，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在Arthur的手里握着龙骨水晶——就是他落在Isle of Man的龙骨水晶。而那上面的亮线正指向他。

　　Arthur把龙骨水晶塞进腰间系着的一个小口袋里，用力一拉，将袋口的活绳收拢系紧，然后弯腰下行，穿过一支挡在面前的苹果树枝，来到他的面前。在他脸上还带着一个满含深意的明媚笑容，表明自己对在苹果园这里找到他感到十分欢喜。

　　Merlin紧紧咬住下唇，感觉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这是真的吗？还是这一切都只是他的梦境？在强烈的冲击下，Merlin不自觉中紧紧攥紧双手，直用力到十指指节泛白。如果是梦，树干的触感又怎会如此真实？

The wind will bring a gentle storm风会带来温柔的风暴

Under the pain for more痛苦之下求得更多

Facing my destiny直面我的命运

A neverending story一个永不结束的故事

Survivor is coming home幸存者将回到故乡

　　“Arthur？”他几乎喘不过气，小声地唤了一句。Merlin感觉自己的膝盖在颤抖，整个身体都摇摇欲坠。

　　此时Arthur已经站在他的面前，目光深邃，仿佛直望进他眼底。他似乎觉察到Merlin的不安，牢牢抓住他的双手，好让他切实感到来自肉体的温度。他是真的，在他的眸子里射出充满爱意和温暖的柔光。

By the river I walk and wander on沿着河流我行走漫步

I'm a warrior on a journey home我是踏上归途的战士

Will you show me the way to you once more请再一次告诉我那去向你的路途

Always yours, ghost in the rain永远属于你，雨中的幽灵

　　

By the river I walk and wander on沿着河流我行走漫步

I'm a warrior dreaming of lost love我是一个梦想着逝去爱情的战士

Will you open the door to me once more你能再次为我打开那道门吗

Always yours, ghost in the rain永远属于你，雨中的幽灵

　　Arthur张张口，又摇摇头，脸上始终挂着笑容。“Merlin，我实在是不习惯叫你Myrddin Wyllt，”他轻声说了这一句，握住他的手，力道更加大几分。“叫你Ambrosius或者Emrys就更奇怪了，听起来就像叫我自己一样，毕竟这是我家族曾经的姓氏。所以我还是决定叫你Merlin。Merlin就足够了。”

　　当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真名时，Merlin不禁倒吸一口气。“那个封印已经打破了吗？你能说出我名字了？”

In the rain在雨中

Like a ghost in the rain像一个幽灵在雨中

I call your name我呼唤你的名字

　　Arthur嘴边绽出一个慵懒的笑。“封印符早就已经打破了，冬季庆典的第三夜就打破了。我知道你的身份，Merlin。现在，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清楚了。你父亲、母亲还有我伯父的圣书都在我的背包里，和我的那本放在一起。我什么都知道了，Merlin。”Arthur的手游移到他额前，为他理开一缕散落的碎发。“你做到了。你做到了他们想要你完成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隐隐有潮湿雾气浮现。“我太为你骄傲了，Merlin，你的勇气最终胜利了。”他直直地对视着他的眼睛。“我也没有辜负期望。如果我能早些给你传话来，我一定会尽快告知你一切的。相信我。可我也才刚刚逃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日夜兼程往这里赶了。”

　　Merlin心中又惊又怕，差点就失去他的恐惧让他立刻紧抱住Arthur，两臂紧紧搂着他的脖颈，直到呼吸间尽是他的气息，扑面而来仅剩他皮束腰和衬衫的触感。他拥抱得如此用力，生怕自己已经弄疼了他。

　　“Gwen怎么样了？”Merlin心有余悸地问道。

　　Arthur轻抚着他的头发，答道，“她之前跟Lancelot逃去了高卢，据说已经被找到，最新消息是两周之后她就会嫁给小国王了。毕竟——现在我已经死了。”

　　Merlin抬起头，看到了他眼中的调皮神色。“如果你真是鬼的话，是不会有这么结实的身板的。所以你刚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别再跟我开玩笑了！我现在很可能会再心碎一次，我很害怕这一切都是个梦，而我随时都可能醒过来。”

　　“我会慢慢告诉你的，”他答道。“但是我能先吻你吗？我的爱人。”

　　Merlin身子一僵。这一切之后，连快乐都变得如此不真。

　　Arthur望着他，凝视着他的脸庞，指尖从他一头不羁的乱发中划过，同时用另一手的指背轻柔地抚着他的脸颊。“不用怕我的碰触，Merlin。”他温声道。“你父亲早已分毫不差地预见了这一切。我知道Gwen是谁。你父亲的书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当我在Monmouth大教堂的时候，我便将书中所说告知了那里的第一法师，因为封印已经破解了，所以我给他看了那本圣书。在确认了书中内容后，他便同意为我举行仪式，把我永远跟Emrys结合在一起。所以，现在，你和我，都已经被烙印咒语束缚在一起了，就像你的父亲和母亲，当年他们一个身在Avalon，一个身在Isle of Man，却也在分开的时候完成了结合仪式。我父母也是异地举行的仪式，简直像是家族遗传。你也看到我现在能驾驭龙骨水晶了，对吧。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的结合。同样，我也共享了很多你的力量。Gwen接受了Incubus的誓言，但她没有欺骗我。我只是让她以为她动摇了我，但我从不会……”他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让她吻我……你能想象那场景会多可怕吗？更别提让我吻她了。就算没有对Incubus的诅咒，那都简直是一场灾难。不过，我与大灾难的瘟疫擦身而过，的确是幸存者。”他的手指纠缠上Merlin的头发，前额贴近，暧昧地扫过他的前额。“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Arthur握住他卷发的手骤然收紧，嘴唇便沿他面颊蜿蜒而下，落下一连串的吻。他低头吻上他的下颌，最后，才衔住他的唇。Merlin只觉一颗心滚烫似火，几欲消融在他的热情里。这吻来得并不轻柔，也无关几分缱绻，Arthur急切地索要着他的两片薄唇，几乎夺走他口中的全部气息。迷乱间，Merlin手臂环上他的脖颈，将两人躯体拉得更近，在肢体相贴时让自己完全依靠在他的胸前，攥住他的头发，以同样的热度回吻他，用他所经历过的每一种被压抑的渴望和感觉吻他，将漫漫长日里压抑的思念与渴慕全数挥洒进这个吻里。Arthur一遍又一遍地吻他，不知餍足地掠夺他的美好，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躯干，好像他随时都会飘走，离开他的身边。两人从未经历过的亲密唤醒了只有在梦里才经历过的美妙感觉，让Merlin从内心深处发出一阵战栗。那一刻，除了面前这个人，周围的世界都在起伏不定的呼吸声与喘息声下变得模糊起来。Merlin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情绪变化。在这一瞬间，从他在Isle of Man埋葬自己而开始累积的担忧与内心的折磨统统化作乌有，冬天里的悲痛与孤独如晨霜一般在暖阳般的温热里蒸发不见。他就在这里，他是他的。他们将会携手踏上一片崭新的土地，共同建立起全新的王国。

　　就在Merlin感觉自己就快要幸福地窒息晕倒的时候，Arthur的手适时地解开了对他头发的禁锢，转而扶住了他的肩膀，以防全身无力的他跌倒在地。

　　Merlin仰头看着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好像身置梦境。“Arthur Pendragon，你刚是在说，我们已经结婚了吗？”

　　“确实是。”Arthur低沉地回答道，声音嘶哑而充满贪婪的意味。

　　“但我在这件事上难道就没有发言权吗？”Merlin促狭地开玩笑道。“就是说，我就要没有选择地永远和你结合在一起了？”

　　Arthur也带着一丝调笑的神色，故作庄重地将眉峰蹙起。“看来，为了保持烙印咒语的神圣性，你就要委屈一下了。我想我是在假设……？”

　　Merlin将手指竖在他唇边作噤声状。“我愿意。”

　　“真的吗？”Arthur问道。

　　“是的，我接受。”Merlin答道。“我愿将自己的所有连同我自己全都交付与你。”

　　“那就再吻我一次。”Arthur命令道。

　　他也太愿意服从这命令了。

　　黎明的第一抹晨光还未来得及照亮厨房的窗棂，Merlin便醒了过来。从草垫子上起身后，他先从魔法石炉灶里聚起火，把整个屋子都暖起来，便开始着手准备吃食。他觉得自己都快饿死了，知道等到Arthur一起来肯定也会想吃些什么的。现在的场景一时让他想起从前，有一次他给Arthur煮了粥，他便胡乱盲猜他的年纪，两人还为这事争辩了许久。水壶已经热上了，趁烧水的空当，Merlin往另一只锅里加了些香料，调完正好水沸，又往开水里掷进一些香籽。

　　Merlin正在厨房搁板桌前忙个不停时，身后传来Arthur起身的响动。他故意放轻脚步靠近过来，用下巴轻蹭着Merlin的后脖颈，他脸颊和下颌上的新胡茬带来微微的刺痒感，惹得Merlin周身一颤，一阵酥麻瞬时通遍全身，直达脚底。这样的感觉无比享受，Merlin无声地笑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再睡久点呢。”Merlin边说着，边从肩膀上扭回头看他。

　　“你起来后我就冷，我想让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一直都要在。”

　　“那些船上肯定会很挤的，我想你会得偿所愿的，”Merlin顽皮地调笑道。“嗯，你说现在Mori-dunon号会在岸边等我们吗？”

　　Arthur点点头，别过方向轻吻他的耳垂，害得他倒抽一口气。“不要，Arthur。我可不想把你的食物煮焦，不要让我分神。Mori-dunon号会把我们带到Avalon，然后呢？”

　　“我们会穿过几座山，去到Carmarthen大教堂，把那里的第一法师一起带回。他是我们要救的最后一个人，然后我们会在船上待上一段时间。毕竟我们要去的地方离这儿有段距离。”

　　“你说过龙骨水晶的使命就是把我们带到那里，”说着，Merlin边搅动起面前的粥，勺柄传来的厚重浓稠感让他满意地点了点头。“Mori-dunon号会是我们的领航船。”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说Tristan和Anhore也在Mori-dunon号上面。”

　　“Tristan跟我和King Marke的骑士Melot爵士商量了一番，在他们的决斗中，Tristan爵士假装自己被刺伤严重，再由Melot爵士负责带着‘奄奄一息’的他去往King Marke的城堡，他们之后便可以对外宣布Tristan因伤势死于途中，这样他们便都有了离开Isle of Man的借口。虽然Melot爵士不是龙骑士，不知道要逃走的原因，但他自知无法与Tristan爵士匹敌，所以他认为这也是他保命且维护主人荣誉的方式，便爽快答应了。不过当时Tristan确实受了伤，而且为了逼真他还故意加重了伤势，于是他就只能一直躺在Mori-dunon号上面养伤。不过Gwen当然不知道，不过我见了他一面，他状态还不错，就只是急着见他的心上人。至于Anhore，你应该听说过独角兽的故事吧。当一个人证明了他的心时，独角兽便可以复活。独角兽的守护者也是这样。”

　　Merlin很想见到Anhore，得知他死而复生的消息非常振奋。“那Balinor呢？到现在我们还没有提到他。”

　　Arthur略显凝重，点点头回答道：“他选择留在这儿，保护他妹妹的女儿。Gwen会成为Mordred的皇后，Balinor则会做她的谋士与护卫。还要过好些年大灾难才会将这里的人全部毁灭。至少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了她绝不能触碰的禁区。”

　　Merlin叹了口气。“你当时一定很难吧——要亲手毁掉她对自己贵族身份的认知。是你在Isgaard大教堂找到的她，也是你最终告诉了她真相。”

　　Arthur颇不以为意，轻耸了耸肩道，“你知道的，我有些时候，确实不太在乎别人的感受，尤其是对某些人。想想吧，她会成为皇后，可不是监禁在地牢里受苦。虽然她的婚姻不会幸福，但她能享受到的一切远比还是贱民时要多得多。更何况，她还能操纵朝权呢。”

　　“你是从我父亲的圣书上得知她全名的吗？”Merlin问道。

　　Arthur点点头。

　　Merlin端上来两碗粥，里面加入糖浆和葡萄干调味。两人风卷残云般吃下肚去。

　　“昨天你可答应我今天再说你是如何从Pellinore的地牢里逃出来的，”在清洗粥碗完毕后，Merlin追问道。“我原本以为有可能是Balinor救了你，但现在我却不这么认为了。”

　　Arthur摇了摇头。“的确不是。但的确是他调出药剂，造成我生病的假象。他是非常高超的制毒师。我病了好些日子后，他又用了些浆果汁在我的脸上和胳膊上搞出些疱疹，看起来就像得了瘟疫。重要的还是造出我生了重病的谣言，而谣言，自然是每讲一次都会被夸大，百姓口口相传，很快流言便散播开来。我知道自己可能要在地底的某处监牢里度过严冬，一想到你在Incubus的巢穴里经受的一切，我也以十足的勇气去面对我要经受的考验。那里没有毒蛇折磨我，倒是有成群的耗子。Pellinore时常来探视，想让我说出Morgana的位置。为了找到我姐姐的下落，他几次利用职权中断王太后处决我的计划，只为留我一命。只要我一日不说出口，他们便无计可施，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拖延下去。”

　　“这是没错，可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Merlin紧紧追问。

　　Arthur开始在房里来回踱起步来，仿佛一下子回到当年，他还在Ealdor养伤的那些时光。Merlin不禁猜想他是否还会再抓起扫把当作剑，在他面前挥舞起来。想到这里，Merlin差点笑出声来。

　　“Pellinore放我走的。”他简单地说道。

　　“什么？”

　　“你必须考虑到，我和Pellinore花了很多时间在一起聊天。他做这个决定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可慢慢地，他转变了想法。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在大灾难的手下，他开始相信你的警告最终会成真。他问我很多关于你的事，还说他相信你没有死在魔法石熔炉里，说你一定还活着待在某个遥远的地方。他开始思考你的真实身份，想你是否能被劝服，进而解除加在他身上的诅咒。我想他之所以扣押了我那么久，就是因为他相信你一定会回来找我，把我救出去。可我怎么能向他解释说你已经是第一法师，和Ealdor大教堂的命运紧密结合在一起了呢？你将永远和大教堂的秘密，也就是精灵之门息息相关。我们都是这样。”

　　“你说得没错，可就像你昨晚向我解释过的，这句话的意思是第一法师对大教堂真正的责任与义务是对大教堂精灵之门的责任与义务。虽然精灵之门已经彻底消失了，但联结我们的烙印咒语会永远有效，所以，灵魂仍能够因这条纽带而到达永恒之地。原本我并不知道自己还能获得自由，离开大教堂，经你的解释，我全都明白了。”

　　“没错，烙印咒语纵然强大，但也只能帮助与我们有联结之人，不可能拯救所有的人。但第一法师，他却通过了另外一种方式获得了安息，他使自己的心成为教堂，灵魂成为祭坛，头脑成为牧师。他自己的信仰就已化身为一道精灵之门。”

　　“我明白了。他之所以会逗留在这个世上是因为他还要对我指示圣书放在哪里，在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找过我，原来他也已经安息了。他的牺牲开创了全新的精灵之门，即便是不能与我们一同乘船离开的人，也可以获得拯救——只要他们真的寻求灵魂的安息。想象一下，Arthur。想象未来的某一天，我们的同伴，我们的继承者，会在这片土地上播撒真理的种子，把所有大教堂一座一座重建起来。即便没有了精灵之门，但却仍会通过那一块块石头。一尊尊雕塑，甚至是一块块玻璃碎片，对人们低语如何到达永恒之地。”

　　Arthur点了点头。“在我们完成这使命前，这块土地上的亡魂会成倍增加，滞留在这片土地上闲荡。他们无法安息，会像邪灵一样堆积成山。我们一定得解放他们，Merlin。我们要让他们全部重获自由。”

　　Merlin郑重点头，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法师的身影。“所以你就趁机劝服Pellinore放你走？”

　　Arthur摇摇头。“不。我的劝说一句也没能打动他。到最后，在他的一个仆从死于大灾难后，他再一次来到关押我的地牢里。他剥下了那人的衣服给我，让我换上。然后承诺他会昭告天下，说我已经死了，实际上却放我当夜离开。”

　　Merlin听到这里，前额微微蹙起。“他肯定是想跟着你找到Morgana的下落。”Pellinore的“好心”让他紧张起来。

　　Arthur点头。“那是当然。所以我才先去了Gwynedd，而不是这儿。我去那里有两个原因：一是去找我的圣书，二来也是想给你带样东西。这件东西，我希望你能收下。”

　　“是什么？”Merlin口中问着，好奇地倾身去查看。

　　他解下腰带上系着的小口袋，拿出里面的龙骨水晶，然后在袋子的最深处摸索了一阵子，取出一只婚戒。

　　“这戒指是我妈妈的，”他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她被埋在我那座城堡的一只尸骨瓮里吗？我还说怀疑她是被活埋的？”

　　Merlin点了点头，眼睛却不觉在惊奇中瞪大起来。

　　“我打开了她的坟墓，里面只剩一身寿衣，还有这枚戒指。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假若死者不想把戒指带到永恒之地，那我们不妨在这里用上它们。”说着，Arthur走了过来，牵起他的一只手。“你愿意戴上它，作为我们婚姻的象征吗？”

　　他的一番话在Merlin身上激起一阵幸福的暖流，微微颤抖着，他点了点头，一枚戒指便经由Arthur的手指轻轻滑上了他的指肚，大小刚刚合宜。技艺精巧的金匠将这块金子雕琢得宛若天成，通体装饰着细小的花纹。

　　“那么作为回应，”Merlin从上衣里拿出在他还是个孩子时从墓地里找到的那枚戒指，“你愿意戴上这枚戒指吗？在TirnanOg大教堂底下的牢房里，你把它还给了我，我用了些线头把它做成一根项链，戴在我的龙鳞银甲下。”他用力把上面的细线扯断，将戒指戴在Arthur相应的手指上。戒指的尺寸与他的手指也恰好吻合，好像它生来就是属于他手指上的一般。

　　“自打孩童起，这只戒指就一直没离开过我，”Merlin喃喃道。“现在想来，自始至终，它都是属于你的。”

　　Arthur身子前倾过来，充满温情地吻着他。而Merlin也充满喜悦地承受着他的温柔。

　　“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那你是怎么从你的城堡里逃出来的？”Merlin轻推着他的衬衣前胸，提醒道。“Pellinore可不是心善之辈，更不是能轻易蒙混的傻子。我敢肯定，他派了人来跟踪你。”

　　“没错。但我们两个都没料到的是，跟踪我的人竟然是我的养父Ector爵士。Ector是我伯父给他起的名字，爵士的头衔也是我的伯父封给他的。他曾经是个Fíann，一直效忠于我伯父，在我伯父死后也是，至少我父亲是这么说的，我父亲怀疑他对我伯父不仅仅是忠诚，甚至是他以为的那种感情。他娶了曾和我伯父订婚的Brittary（布列塔尼）的公主，也就是我的养母，事实上我伯父拒绝了他们结亲的请求，但他们擅自把她送来了Gwynedd，为了她和我伯父的声誉，Ector爵士代替我的父亲和她结了婚，后来又领养了我的义兄Kay。他模样虽然可怕，但确实是一个非常值得信任的人。我伯父同你父亲的交情很不错，所以他有时候也会和Venandi相处。当年他的使命就是把还是婴儿的你安全送到Holy Island，并在我的伯父死后将你再转送到Ealdor。因为封印符的作用，他也没办法说出他所知道的事实，但他已经尽全力暗示真相的指向了。从我还是个孩子起，他就不停地给我讲Avalon国王丢失的那个孩子的故事，虽然不少传闻都一直猜测是个女孩，他却不停地讲说不好是个男孩。你明白了吧，Merlin？那时候没有一个大教堂愿意接受Pendragon家族的人进入，但他却听从我的伯父的指示送我去Everwick大教堂读书，为此他才能成为我的养父。他知道你的身世，也知道你的下落，可直到封印解除，他才有机会说出真相。昨晚我说过，Gwen和我乘Mori-dunon号离开TirnanOg教堂时，我被分配到一个船员的舱房里，我没说的是，那个船员是Gedref——也就是Anhora。就是在船上，他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盘托出，把你父亲的那本圣书给了我。幸亏有他，这么多年一直为我们把它保存了下来。”

　　想到父亲和Arthur的伯父利用先知的天赋为他们安排好的一切，Merlin心中感激，微微一笑。“那封印符呢？”

　　“你父亲专门在圣书上写了几页给我的话，用的是Gwynedd的语言。在那上面他解释了要想得到解开封印符的密令，我需要先从Gwen那里拿到龙骨水晶，把它带给Anhora，Anhora可以看懂龙骨水晶，让龙骨水晶运转。至于密令具体是什么，昨晚我告诉过你了，就是龙骑士仪式上给你的赐名。”

　　“Ambrose？”

　　“没错，在永恒之地是这个名字。在龙语里也是‘种子’的意思。但你知道吗？这就是我家族姓氏古代的写法。Ambrose就是Ambrosius，也就是Emrys。”

　　“然后在前往Monmouth大教堂的旅途中你便一直在翻阅圣书，虽然你没能解开全本，但至少可以阅读部分。接着，第三夜就来了。那时你将潜伏在Gwen体内的邪灵逐出体外。可她肩膀上已经印上了蛇形烙印，永远不可能摆脱掉它，但这段清醒的时间足够你跟她解释她的真实身份以及她所犯下的错事。”

　　Arthur的手摩挲着下巴，点头赞同。“Ector爵士帮我神不知鬼不觉地从Gwynedd逃了出来，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带到你身旁，不得不说，他真的是经验丰富，身经百战。他知道我们会想要单独相处，所以已经先一步去找Mori-dunon号，等着最后和大家一起去到新的土地。现在Kay也跟他在一起。虽然他没来，但他真的很想见你，Merlin，毕竟在他眼里你才是我伯父真正的继承人。”

　　Merlin再次把目光投向窗外，现在天已经大亮了。“我想是时候去Avalon了。”Merlin放平手掌，轻轻抚过搁板桌面。“我会永远记住这厨房的，这里承载了我最早的记忆。离开真的是一件伤感的事，我知道，这一走，就是永别了。”

　　Arthur牵起Merlin的手，放到嘴边吻着，“我们会在新的土地上重建它们的。而且，洪水褪去后，总有一天，我们的继承者会回到这里，夺回属于我们的土地。我们会重建的，Merlin。我们会全部重建起来的。”

　　Merlin紧握着他的手。“即刻应验。”他小声祈祷道。

 尾声

　　这就是Camelot立下第一块砖石之前你们所要经历的一切。

　　我最爱的孩子，这本圣书是我仅有的亲口与你交谈的机会。如果一切都按照我的预见顺利进行，现在你应该已经在开往Albion所允诺之地的船上了。我特地留下指令，不许旁人为你读这本书，目的就是要你自己学会认字，完成你一直以来的夙愿。我始终在远方默默地注视着你。就在永恒之地的彼岸，我和你的母亲会在这里永远守护着你。你亲手开启了Incubus的毁灭，让洪水荡涤整个Albion。从始至终，你的信仰坚定不移，始终按照魔法的指示行事，从不怯懦。你们本身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纽带，因为正义与真理便是引导灵魂的关键。我为你而骄傲。

　　在这本书里，你将了解到你自己的未来，和所有人的未来。你的工作还远没有完成。你和你的爱人会成为Camelot的国王，我将圣书留给你，希望你们能在它的帮助下英明统治新的王国，能在智慧和谦卑中掌权。在把你送去Ealdor时，我相信这段经历会让你更能体会普通人的疾苦。对魔法而言，他们的泪水，伤困与艰辛挣扎比权贵的心机、贪婪与金玉外表重要得多。

　　要知道，从来没有一个时期正义之士没有受到迫害。你看，正义与邪恶之间有一场永无休止的战争。邪灵的统治已经盛行并存活了数千年，在你这一代人身上他们会失去他们的王。然而，他们的数量是如此的庞大，很快，他们又会有新的领袖。他们将不再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对付我们，而是使我们相互对立。知识可以被扭曲成任何形状。难道没有一个最聪明的人告诉我们，最初偏离真理的最少的部分，是后来成倍增加的吗？这就是邪灵胜利的标志。肤色、性别、信仰、国籍等等，任何差异都会被放大成仇恨，最后演变成战争。

　　我可以看到，未来Incubus将永远受制于你们的继承者，一代又一代的大地之子。有些人会诞下躯体，像我和你的母亲，但有些人会诞下思想，像我的朋友，像你，我们都是种子，属于大地，而大地也已允诺我们未来。在未来的诸多要事里，你的继承者都会发挥巨大的作用。这正是Incubus想将你们赶尽杀绝的原因，因为思想与灵魂比起有形体的一切都要更加危险。你要指引他们，告诫他们，邪灵仍会用尽手段引诱他们，一定要坚定，坚强。但其中有些还是会被它们动摇。

　　冰冷的金铜和雕刻刻痕不足以表达一个父亲深沉的爱。现在，把这本书握在手中，孩子，想想我。通过真实的魔法，你会感受到我和你的母亲对你深沉的爱，死亡也无法战胜它的强大，冥海也淹没不了它的光芒。我们一直在守护着你，亲爱的孩子。我们献出自己的生命，只愿你能活下去，完成使命，为所有人的灵魂指引通往永恒之地的方向。

　　你的父亲，

　　Oberon

后记

　　希望读过这个故事的大家都愿意花时间来读完这篇后记，这对于完整这个故事而言真的很重要。

　　这个故事往大说是“重写《圣经》”，往小说算是某种程度上对《圣经》的另一种解读。这个故事实际上引用了非常多的圣经故事；另一方面这里引入了很多亚瑟王相关传说，很多不为大家所熟知，尤其是《兰瓦尔》的故事；另外还有一些古老宗教文明相关的内容。下面会简单进行介绍。先解释《圣经》里的故事：

　　最明显的就是最后他们坐船离开，去新的土地上建立Camelot。这里就是《出埃及记》的变形，圣经故事里摩西听从上帝的安排，带领埃及被奴役的以色列人去往“应许之地”。

      Merlin走进蛇坑与火坑是化用但以理步入狮坑与火坑的故事。但以理是《圣经·旧约·但以理书》中的一位先知。

       但以理于犹大王约雅敬在位的第三年（公元前605年）（巴比伦人的计算方法）被迦勒底人的军队俘虏到了巴比伦的腹地。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拣选了很多俘虏中的希伯来青年作王国的侍者，但以理便是其中之一。但由于那些饮食是经过祭祀偶像，但以理和他的三个伙伴拒绝吃国王所赐的饮食。于是但以理被丢入狮坑，但但以理没有被狮子吃掉。尼布甲尼撒造了一个大金像，让所有人跪拜。但是但以理的三个伙伴不从。尼布甲尼撒下令将但以理他的三个好朋友共同扔向这个比平时热七倍火炉，在扔之前，尼布甲尼撒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你想活命，就说我不再信仰我们的神，我信仰你们的神，但是但以理的三个好朋友不从，他们说：“我们所事奉的上帝能交我们从烈火的窑中救出来。王啊，他必救我们脱离你的手；即或不然，王啊，你当知道，我们绝不吉奉你的神明，也不拜你所立的金像。”无奈之下，尼布甲尼撒下令将但以理他的三位好朋友打入火炉中。就在这时，兵丁刚把他们扔进火炉中奇迹出现了，兵丁在火炉口附近全部烧死，因为火炉内的温度实在是非常的热，而但以理的三个伙伴竟然在火炉内行走，这是一个非常怪的现象，而且在火炉里不是三个人而是四个人，这让尼布甲尼撒感到很困惑。然而，但以理三个伙伴他们毫发无损，没有任何烧伤的痕迹，通过了这个事件，让尼布甲尼撒不得不佩服但以理所信仰的神。于是，第二天，尼布甲尼撒宣布，“但以理他们所信的神是真神，你们必须都要信。”

　　Merlin去往Isle of Man的船上遇到的大风暴以及关于海怪的传说，海怪有时也被称为“Leviathan”（利维坦），这个故事在Part 3阿尔弗雷德·丁尼生的诗歌《海怪》及注释中已经有了解释。

　　Merlin在Listenoise放火烧毁Listenoise与所连的Escetir的王城，这是化用了索多玛与蛾摩拉的故事。

　　《圣经·创世记》14:2-3记载，索多玛与蛾摩拉是摩押平原五城中的两个。18:29-21索多玛和蛾摩拉的罪恶甚重，声闻于耶和华，耶和华要派两位天使去毁灭这城。18:23-33亚伯拉罕为索多玛祈求，神答应他只要那城有十个义人，就不毁灭那城。19:4-5可是他们还没有躺下，索多玛城里各处的人，连老带少，都来围住那房子，呼叫罗得说：“今日晚上到你这里来的人在哪里呢？把他们带出来，任我们所为。”19:23-28最后，天使将罗得和他的妻子、两个女儿救了出来，让他们逃到琐珥去。耶和华将硫磺与火从天上降与索多玛与蛾摩拉，把那些城和全平原，并城里所有的居民，连地上生长的都毁灭了。一时平原全地烟气上腾，如同烧窑一般。罗得的妻子不听天使的警告，顾念索多玛，在后边回头一看，就变成了一根盐柱。

　　（虽然目前普遍把“索多玛与蛾摩拉”的罪恶认为是沉溺淫欲（男色），因为在英文中，由索多玛“Sodom”一字所生出的词汇“Sodomy”则指男性之间的*交，直译通常则为“鸡奸”，是带有刑事和贬义的词语，但圣经并不是英语写的。而且在基督教最初的时候并没有直接反对同性。但是，所谓的沉溺淫欲中，比起同性*行为，为什么不是“钱色交易”呢？《圣经》编撰的年代钱色交易的合法化让那些掌握话语权的人自然不会把这种恶行定为“罪恶”，这就是故事的尾声中“最初偏离真理的最少的部分，是后来成倍增加的”这句话的真实范例。）

　　故事里Merlin将苹果酒化为水，这是化用《圣经·新约》里耶稣在迦拿的婚筵上将水化为葡萄酒的故事，后来耶稣也被带到那里进行过审判。而圣杯最初也是“耶稣在最后的晚餐时使用的杯子”，那时耶稣说“葡萄酒就是我的血，面包就是我的肉”。这个故事里则是将苹果酒变成水的杯子。

      Merlin在Incubus的试炼中，被带到高山上，给他看王国的荣耀，是引自《圣经·新约·马太福音》

      魔鬼又带他上了一座最高的山，将世上的万国与万国的荣华都指给他看， 对他说：“你若俯伏拜我，我就把这一切都赐给你。” 耶稣说：“撒但（就是抵挡的意思，乃魔鬼的别名），退去吧！因为经上记着说：当拜主－你的神，单要侍奉他。” (马太福音 4:8-10 和合本) 

　　另外，Merlin被毒蛇咬伤后在三天后复活，这也是引用耶稣在墓里三天后复活。

　　整个故事就是在讲述“末日天启”。很多人都不懂为什么崇拜的神明会降灾，不保护人类，这个故事就是一种解释。

      关于邪神、邪灵、Incubus、Succubus等这些在故事注释部分都有说明，另外这里邪神Ba'al Zubub的中文别名就是“别西卜”，这个大家可能听说过，“撒旦”的一种别名。

　　这个故事的起点是关于亚瑟王相关的一则传说，名字叫《Lanval（兰瓦尔）》，这个故事的英文文献很少，但在法国却有一些相关记录。这是一则早期的亚瑟王传说，它最初是用盎格鲁-诺曼语写成的，讲述亚瑟王宫廷中的骑士兰瓦尔的故事。故事是这样的

　　兰瓦尔是亚瑟王宫廷中的一位骑士，他“英勇、慷慨、美丽”，但却忘记了被邀请参加国王分发奖品的宴会，兰瓦尔情绪低落，陷入了穷困潦倒的境地。有一天，兰瓦尔骑马去了一片草地，躺在小溪边。在那里他遇到了两位可爱的女士，她们把他带到了她们美丽而富有的女主人身边。兰瓦尔立刻被这位女士的美貌所打动（这位女士的名字从未被提及），他们成了情人。她祝福他，“他花得越多，他就会有越多的金银，”她会在他想要她的时候来，但前提是他不告诉任何人她的情况。

　　兰瓦尔回家送礼物，他们继续见面。过了一会儿，他被Gwaine邀请加入骑士团。女王Guinevere向兰瓦尔示好，兰瓦尔拒绝了，女王愤怒地指控他同性恋。他抗议说，他有一个情人，甚至是她的女仆都比女王还要漂亮，从而违背了他对仙女情人的保密誓言，同时还诋毁了女王。

　　女王随后告诉亚瑟王兰瓦尔试图勾引她，侮辱她，亚瑟王便审判了兰瓦尔。兰瓦尔说明真相，并说自己的情人比女王还美，众骑士便要他拿出证据，如果他的夫人来了，他们就会知道兰瓦尔不会向女王示好。兰瓦尔一直在呼唤她，但由于他违背了保密的誓言，仙女并没有来。兰瓦尔变得非常闷闷不乐，几乎沮丧，因为他渴望他的爱人来证明自己，证明他们彼此许下的诺言是真实的。许多爵士和其他骑士相信兰瓦尔，但他们不想反对他们的国王，所以他们同意审判。兰瓦尔非常绝望，直到审判的日子到来，突然，两个女孩出现了，她们是兰瓦尔情人的侍从，比任何人所见过的女子都要漂亮，她们要求为她们的主人到来做更多的准备；另外两个也是非常漂亮的女人也来了，她们还要求为她们的主人到来做准备。兰瓦尔的情人终于来了，她使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敬畏，他们必须承认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这位女士宣布她是兰瓦尔的情人，女王撒了谎，并要求他无罪释放。兰瓦尔获得了自由，骑着她的马跳上了她的身后，前往阿瓦隆岛，从此再也没有消息了。

　　关于兰瓦尔的传说时间较早，直到法国的玛丽在1170-1215年左右创作了这部作品，她在第三届拉特兰议会1179年的时候写下了这篇文章，该议会规定那些犯有鸡奸罪的人将被逐出教会。这是遵循一个传统，源于对圣经的误读，即在索多玛和蛾摩拉无辜的人被杀害，以及同性恋的罪人，虽然它说，上帝只杀死了恶人。因此，同性恋不仅成为一种针对自己的罪，与其他性犯罪一样，而且对身边的每个人都是一种危害。在法国，它被处以绞刑。证明性欲的唯一方法就是找一个开放的情妇，他们认为禁欲或不谴责这种罪恶会导致想象中的罪恶感。兰瓦尔说他不想背叛国王，这意味着女王的背叛行为。通过宣布他是同性恋，Guinevere反映了对他的指控，因为根据普遍的信仰，每个人都受到这种罪的威胁。

　　事实上Guinevere格温娜维尔对婚姻不忠的说法其实起源于威尔士神话。而《兰瓦尔》这个故事在法国和威尔士都为人们所熟知。

　　而对于亚瑟王传说中的Mordred，实际上这个人物的出现比亚瑟王出现的时间还要早。他是北方一个英勇的国王，当他被揉进亚瑟王传说中的时候，这个人物就变成了反派，甚至于是私生子，这可能是马洛礼改动最过头且无依据的地方了，完全是在效仿俄狄浦斯（当然也许是想说明亚瑟王不是无法生育）。（杰弗里的历史记录中Mordred并不是亚瑟王的儿子，在剑栏一战，亚瑟王杀死了Mordred和Mordred的儿子。）

　　亚瑟王的妻子Guinevere是Monmouth的杰弗里笔下的罗马女子，但她的威尔士名字“Gwenhyvar”却源于爱尔兰传说中神圣女王——康诺特的梅芙女王的女儿芬娜维尔（Finnabair），她的这个身世背景把她同古凯尔特象征生育和王权的女神联系在一起，以至任何一个想要巩固自己王座的国王都不得不和她联姻。即便如此，Guinevere格温娜维尔在亚瑟王的传说的任何传说中却都没有生育亚瑟王的子女。（结合上一段的内容，也许可以得到“亚瑟王和Guinevere是形式婚姻”这样的结论。）

　　亚瑟王的故事结尾，不同版本的故事都有各自的结尾和答案。不过在很多后期比较糟糕的故事中她是可以生育的，还有些说法中，Mordred杀死亚瑟王夺权之后，娶了Guinevere，诞下众多子嗣。14世纪的一首头韵诗《亚瑟王之死》中，Mordred在让她生下两个儿子后摧毁了圆桌会议。在威尔士和法国传说中，她至少生了一个儿子。

　　一些法国故事中Guinevere在得知她的一个儿子的死讯后自杀了，不过大多数故事还是安排她在亚瑟王之死后进入修道院，并让Lancelot在自己临死前从修道院带走，并在她死后进行安葬。

　　传说中Merlin出生在修道院，也是这个故事最开始的设定。

　　笔者也听闻传说中亚瑟王出生的Tintagel 廷塔杰尔城堡的遗址至今还保留着一座厨房，笔者虽然从未亲眼见过，但通过那座厨房所传达的感动却依然留存。

　　关于Tristan与Isolde的故事、湖中仙女赠予Excalibur的故事、亚瑟王最终乘船去往Avalon的故事等等，这些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故事小若在这里就不再一一赘述。

　　另外，Pellinore便是亚瑟王传说中的“渔人王”，他一度保管过圣杯，最后他孤身一人（有说法是与他的一个儿子或孙子）住在一座蛮荒之地的城堡里，孤苦伶仃。而亚瑟王传说中仅次于Lancelot与Gwaine的“第三好的”骑士Lamrock便是他的儿子，而且他的枪术无人能及。

　　至于为什么关于亚瑟王最早期的记载非常少见，只有口口相传的诗歌里有零星的描述。一个原因是盅格鲁-萨克逊人的侵入，很可能“完全清除一个令人畏惧的敌人的全部存在”；另一个原因是，督伊德不允许书面记载；还有一个原因，在公元500年前后（亚瑟王时期）不列颠有过一次史无前例的洪灾，不列颠的版图也发生改变，整个文化在天灾之下出现了严重的断层。还有有意思的一点是，“威尔士人”最初的叫法在当地语言的意思是“坐船而来的人”。

      Fíann的设定取自爱尔兰传说中的费奥纳勇士团，勇士团活跃的时间刚好衔接亚瑟王时期，有些故事中亚瑟王也与他们有过较量，但那时候已经是勇士团的末期。他们的没落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由于他们的领袖非要娶一个可以做他孙女的公主，公主看中了勇士团年轻的勇士，施法术让勇士和她私奔，两人逃到一处世外桃源，但后来首领找到他们，用计谋设法杀死了那个勇士，从此勇士团便衰落了。这个故事里就是勇士团败落后勇士们都沦落为雇佣兵，各谋生路。

　　另外，这个故事里引入了大量的民间传统与神话，有些在故事中以及注释部分都已经说明。笔者再来解释一下文化方面的内容。

　　在西方传统文化中，名字可以主宰灵魂。举个例子，早期的犹太神话中，莉莉丝知道上帝的名字，便以此要挟上帝，最终被逐出伊甸园。在一些驱魔有关的影视作品中，大家可以看到驱魔者都要先问对方“名字”，然后号令附魔者身上的恶魔离开。在这里驱逐Incubus身上的邪灵便是“驱魔”。古今中外都有“附魔”的例子，西方文化称为“附魔”，东方文化称为“沾了脏东西/鬼上身”，受害者的描述全都是“一开始性情大变，接着说出从不会说的话，甚至知道本不该知道的事……”至于那些突然有了超能力或者会其他种类的语言等等，这个有待神学家和科学家的进一步探讨，笔者在这里不发表任何意见。

      关于Isle of Man马恩岛的传说，那里曾经发生过一次大瘟疫，从此之后幸存的猫便没有了尾巴，山羊也长出了四只角，这在注释部分都有简单说明～

　　在节日设置上，Ealdor的圣灵降临节是在现在的万圣节左右，九月 ~ 十月。现在的圣灵降临节是在五月。这在注释部分有具体解释。之所以选择这样一个节日，是因为在马洛礼的《亚瑟王之死》中，亚瑟王就是在圣灵降临节那天拔出了石中剑。

      冬季庆典一般在12月21-22日。在凯尔特人的传说中，太阳神Lugs在死前经历折磨，经受残忍痛苦的三重死亡，在三天后，也就是12月25日复活，成为了太阳神，这一天也成了太阳神的生日。在亚瑟王传说中，他也是在这一天在剑栏战役重创身亡。在基督教的发展中，融合进许多异教元素，12月25日这天庆祝圣诞节便是非常显著的例子。在这个故事中，也是Merlin复活，和Arthur战败剑栏的日子。在关于Merlin的传说中，三重死亡是督伊德的重要仪式，有版本的传说中，他便提前预见并经受了三重死亡。

　　以上就是这个故事脉络的起源。就像居斯塔夫·福楼拜在给乔治·桑的信中说的，“人是渺小的——作品就是一切。”

　　谢谢能够完成这部长篇！

　　谢谢大家耐心看到最后！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END 

　　全文字数72w+。

      这个故事的结尾是在《Ghost in the Rain》这首歌的单曲循环中得到的，希望大家也能喜欢。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小若的新作《Where the Sun Was Born太阳初升之处》，马上就会开始发布哒~